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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謝刃出現之——, 所有人都沒想過,今年的滄江會竟會以此種結局落幕。白隻在寒山金殿的地位無人不知,就連各大世家都要讓他幾分, ——今卻在眾目睽睽之下被一劍斬殺, 消息若傳到曜雀帝君耳中……不過轉念一想, 即便不斬白隻, 曜雀帝君難道就能饒過攜燭照叛逃——謝刃?

既然如此,那這一劍倒也痛快。近些年來,白隻仗著身後有人撐腰,排除異己的事情沒少做,連長策學府都能被他逼至死路,其余宗門的處境可想而知。看似風平浪靜——修真界,其實早已是一張被拉滿的弓, 人人都在屏氣凝神, 暗中準備,等著長空被箭矢撕開——那一天。

而現在, 因為謝刃——出現,這一天似乎要提——來了。

烏黑濃煙卷過余燼, 里啪啦地燃燒出聲音。

金薤才子們在座位上瑟瑟發抖地擠成一團, 高台上——無頭尸——似乎還在掙扎,鮮紅溪流順著台階淅淅瀝瀝滴落, 在地上濺開一片紅花。原本以為堅不可摧的靠山, 頃刻卻崩塌得一干二淨,他們還沒做好心理準備, 無法接受這種巨大——落差,更無法克服對謝刃——恐懼,只能看著不遠處——對手——夕陽籠罩著他, 火舌擁吻著他,血腥紅蓮圖騰依次綻開在劍身,再靈巧攀爬上那緊握住長劍——手,與他融為一。此番景象,與話本中即將毀天滅地的魔尊有何區別?

不,或許還是有區別的。

魔尊做不到一呼百應,謝刃卻能。

長策學府——弟子御劍而起,共同朝北而去!那里有被狂雪冰封——凜冬城,有終日燃燒的煉劍爐,現在也該添一道新的封印冢。世間妖邪是除不盡的,也不必除盡,但只論妖邪、不論善惡的暴戾之徒,必須回到他該待——地方去。

剛開始時,天上只有長策學府,過了一會兒,其余學府——弟子也陸續跟了上來。這麼一大群人浩浩蕩蕩御劍而行,自然引來城中百姓仰頭圍觀,紛紛猜測城外出了何事,怎麼滄江會才剛開始,就好像要散場了?

落梅生乘坐——機甲穩穩落在飛仙居門口,高聲道︰「所有人都出來!」

正在打盹的管事一個激靈,趕忙迎上——︰「主人。」

「現在坊內共有多少傳訊木雀?」

「約八千余只。」

「全部取來!」

「……是。」

八千余只木雀,帶著八千余道訊息,黑壓壓騰空而起,東南西北,四面八方,奮勇飛往八千余座村落城池。

似不滅的野火,迅速燃遍每一寸土地。

銀月城中,風初止卸下寒冰重甲,老夫人看著他身上——傷痕,嘆氣道︰「過兩天還——去那鬼地方嗎?」

「去。」

「你——父親與弟弟皆已準備周全,正在等齊氏那頭——回復,估計就在這幾天,我看你最好還是待在家中,至于蠻荒斬妖——事,找個借口,能拖就拖。」

兩人正說著話,窗戶上突然就落了只木雀。

老夫人認出燙印︰「飛仙居?他們又在廣發什麼消息。」

風初止抖開信紙,大致掃完之後,抬頭道︰「不必再等齊氏了。」

老夫人不解︰「為何?」

風初止重新穿好重甲︰「這一戰怕是要提。」

錦繡城,齊雁寧盤腿坐在高亭上,看著眼前忙碌——工匠們,側頭問︰「兄長,你說這房子猴年馬月才能建好?」

「拖著,最好能拖到下一個猴年馬月。」齊雁安道,「拆了建,建了拆,既顯得咱們正在誠——反思,還能一直有事可做,否則一閑下來,小心被派去蠻荒和風氏搭伙。」

齊雁寧頭疼︰「——死。」

「呸,——死的不是我們,而是寒山金殿那群人。」齊雁安手中轉著劍穗,「不過你放心,我們和風氏都已做好準備……哎,這什麼東西。」

「飛仙居送來的。」齊雁寧懶得拆,「——此廣發,八成又是要天材地寶,煩。」

齊雁安拆開之後,用余光一瞥,大笑道︰「走!」

齊雁寧莫名其妙︰「啊?」

她被他拖得一路踉蹌,口中還在問︰「到底又吃錯什麼藥了?」

臨江城,璃氏最近也是一片淒風涼雨。

其實按理來說,他們一不像風氏風頭最盛,二不像齊氏奢華無度,家中子弟既愛讀書又斯文儒雅,房前屋後處處種空谷蘭草,看著低調簡樸極了,是算不上出頭椽子——,但架不住璃韻太陰陽。

他忍了差不多兩年,第三年實在忍不下去,當眾大肆譏諷了一回閑鷗宗,然後就話匣子就徹底被打開,滔滔不絕——,——一把發瘋飛劍在寒山金殿無差別橫掃,掃得白隻面目漲成豬肝色,幾欲昏厥,也掃得璃氏全體頻頻被罰閉門思過。

思過就思過吧,正好清閑,但能不能不——讓大家抄狗屁——《曜雀大殿經》?這是什麼東拼西湊——鬼東西?怎麼敢有人在璃氏面前咬文嚼字,賣弄才學?

也幸虧飛仙居——木雀來得及時,否則璃韻可能會當場氣死。

漁陽城的大明宗內,譚山曉正靠在樹上,看著遠處——落日出神。

「哥。」譚山雨站在樹下叫他。

譚山曉听若無聞,連一聲都懶得應。

譚山雨又喊了兩聲,見他依舊沒有反應,只好祭出殺手 ,清清嗓子道︰「瓊玉上仙!」

「閉嘴!」譚山曉果然上鉤,飛身落下一把捂住弟弟——嘴,力度之大,堪比耳光,「你好端端的,突然叫上仙做什麼?萬一被旁人听到怎麼辦。」

譚山雨揚起手中書信,呼吸困難地說︰「飛仙居送來的。」

距離春潭城最近——鸞羽殿,是最早接到消息,也是最早動身——一批人。短短幾年,金泓已經從當初握不穩劍——浪蕩公子,變成了能獨當一面的少年家主,腰佩滅蹤,肩挑責任。

還在山洞中裝模作樣苦守書卷的崔望潮也抓住了一只木雀,粗略一掃,簡直狂喜亂舞,再不看書了,一拍就往外跑。

秦淮城中,柳辭醉正在盯著半空中——灰色紙鳶,突然就听丫鬟喜出望外地在叫︰「小姐,小姐!」

「咋咋呼呼的,又怎麼啦?」

「謝公子和瓊玉上仙,他們殺了白隻,往凜冬城去了。」

柳辭醉丟掉手中的線軸站起來︰「真——假——?」

「真——,當然是真。不止是他們,還有長策學府,長策學府也回來了,大家一個都不缺,老爺說我們也——……哎,小姐,小姐你等等我!」

「不等了,快點!」柳辭醉握緊佩劍,「咱們也去凜冬城!」

以及其余宗門,其余修士,其余許多人,先是各自奔赴,再共同匯聚成狂風與海。

…………

大風呼嘯,大雪飄灑。

寒冷的空氣將人們——呼吸變成霜,這里本該是最死寂無聲的存在,此時卻因為一樁大事,而變得聲音鼎沸起來。

煉劍爐懸浮在半空中,當中燃熊熊烈火,火間隱隱浮著一把通——赤紅——長劍。煉劍爐周圍,鑄劍師們御劍穿梭,都在為最後一次淬火忙碌做著準備。當年的燭照是取煌山為鐵,而這把新的劍,則是用了比煌山更為堅固的八荒大礦。

曜雀帝君對這把劍也極滿意。燭照舊劍當眾自斷,是他第二次感受到難堪,而第一次,是謝刃——叛逃,不過——今有了新的劍,一切便能從新開始。想到這里,他甚至難得反思了一下,反思為何在一開始時要對燭照報以希望,與邪弓同——共生,明顯不值得信任。

只是將來又要尋誰,來接過這守護眾生——重擔呢?曜雀帝君舉目望——四野,眉頭微皺,想不通這偌大的修真界,為何竟無一個可用之人。

既然找不到,那就繼續由自己守著吧。曜雀帝君抬手招過一名鑄劍師,問道︰「還需多久?」

鑄劍師答︰「不到半柱香,帝君此番以——血淬火,定能得一把絕世神劍。」

「燭照同樣是本座以心血淬之,本該令天下萬妖聞風喪膽,只可惜……」曜雀帝搖頭,「誤入歧途,還不知悔改。」

鑄劍師道︰「八荒劍比起燭照劍,威力更甚,對付起謝刃——逍遙劍,就更加小菜一碟。」

曜雀帝君緩步踱至爐邊,看著長劍逐漸退去紅光,正欲伸手去取,余光卻掃到天邊一片陰霾。

或者說得更準確一些,不是陰霾,而是一群人。

鑄劍師們紛紛變了臉色,曜雀帝君轉過身,一字一句道︰「謝刃。」

站在最——方的不止謝刃,還有風繾雪,往事割出的深深傷口已經愈合,往事留下——恐懼也已經被明月島上——大風吹散,重新活過來之後,他再也不會怕了。

人海接雲海,遮天蔽日,千萬修士不斷從地平線的另一端涌出,像是永遠都不會有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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