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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補殘魂雖非禁術, 卻極少——人——用。一來此術——極——損耗補魂者的靈力,二來,即便勉強將魂魄補全, 也頂多只能維持一個時辰, 被風多吹幾下都——散。故而近——年在修真界, 只——在發生離奇血案、而現場又無任何線索、只剩一縷被打散的殘魂時, 才——幾位——長老一同聚力補魂,好從逝者口中問出真相,算是別無他法的無奈之舉。

長策——府的弟子們也被組織看過一次補魂術,謝刃對這玩意不感興趣,所以沒留下什麼深刻印象,只記得是在一處巨——懸浮的青石法壇陣上,三位胡子奇長的老頭將衣袖揮得似玉帶白龍, ——恰好趕上了一個陰雨天, 雷鳴轟轟,吵得人心煩。

于是謝刃半途——溜了, ——拐上了璃煥與墨馳,一起進城喝酒。所以現在三人見風繾雪二話不說——要補魂,都比較懵, 全不知該從何幫起,謝刃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別沖動!」

璃煥也道︰「是啊風兄, 且不說此術傷身, ——算不傷身,也至少要補上兩三個時辰, 紫英的父親——馬上——要回來了,若被他發現,——不得將咱們當成壞人趕出去?」

風繾雪卻沒——收手, 紫英是這座城池存在的全部意義,只——當她醒來,只——當她親口說出「不願」,才能擊碎落梅生內心深處那份偏執的自以為是,才能毀了這座看似無憂,實則殘忍的執念城。

見他不肯停止,謝刃索性在掌心匯聚烈焰,想要上前打斷。卻被風繾雪單手覆滅,轉而十指緊緊相扣︰「再給我一點時間。」

說這話時,他的聲音——沙啞,手上也沒什麼溫度,像一塊剛從寒潭鑿出來的冰。謝刃急怒交加,卻又阻攔不住,只得將璃煥與墨馳打發去集市,免得紫英父兄突然回來,自己則是抬掌按在風繾雪後背,好讓他的——息能更平穩——︰「一刻鐘,不行——收手。」

風繾雪——力竭,卻——是咬牙接了一句︰「補雙靴子都要一刻鐘。」

謝刃雖被噎得——惱,倒也不再引他說話分神。片片飛花自風繾雪掌心飛出,輕柔地裹住那縷殘魂,而紫英也隨著飛花的聚集,慢慢停下了制糕的手,木愣愣地坐在椅子上,眼底先——清澈轉為渾濁,後又一點一點恢復清明。

璃煥——喘吁吁跨進院門︰「好了,你們慢慢弄,墨馳尋了個借口,領著他二人去吃酒席了,一時片刻不——回來。」

謝刃扶著風繾雪坐在椅子上,將他冰冷的手攥在掌心,蹲在身前問︰「你怎麼——?」

風繾雪搖頭︰「沒事。」

璃煥回頭看向紫英,見對方已是淚流滿面。面容雖未改,眼神卻不再是前幾日那個笑眯眯要給眾人倒水的小姑娘。她恍惚憶起前塵過往,憶起江南的家人,憶起落梅生,憶起斐山慘禍,也憶起了在這座城池——發生的所——事,日復一日的「無憂」,日復一日的等待。

風繾雪——沒——追問紫英,是否願意繼續留在這座城中——為在她記起往事的瞬間,腳下的——地——開始隱隱顫動,沉悶的嘶吼聲從深處傳出,灰塵漸漸升騰,似狂風席卷沙漠般彌漫在天地間,嗆得人不得不掩住口鼻。

這已經是紫英的答案。

萬物寸寸化灰。

精美的建築也好,數不清的珍寶也好,——是城中的百姓,都如螢火——散消失。墨馳正在酒樓中陪紫英父兄吃飯,只撿了個筷子的工夫,對面的人便已消失無蹤,屋頂也被風吹成碎片。他心中一喜,御劍疾行趕往江南小院,沿途但見兩側房屋不斷崩塌,合抱粗的——樹轟然倒地,泥土下卻沒——根須,只——一團虛無的霧。

謝刃扶著風繾雪站起來。

從濃霧的盡頭緩緩走來一個人,頭戴玉冠,腰佩長劍,一身錦緞廣袍繡寒梅,儀容不凡,高貴華美。

紫英痴痴盯著對方,顫聲道︰「梅先生。」

「姑娘!」璃煥一把拖住她,提醒,「小心,那不是梅先生。」

紫英惶急︰「——是——」

謝刃拔劍出鞘,將風繾雪護在身後。

來人是落梅生,卻是被九嬰附身後的落梅生。只見他俊美的臉上浮現出詭異僵硬的表情,周身濃黑怨——浮動,比起當日附在金泓身上的那顆頭,本事不知——出了幾倍去。

墨馳也在此時趕到,一起拔劍指向九嬰。

九嬰卻——未將他們放在眼——,視線越過謝刃,直直落在風繾雪身上,問道︰「你是誰?」

聲音難听得像是攪渾了的水,一波一波漾開,讓人覺得耳朵也髒了。風繾雪微微握拳,他先前其實一直——擔心,擔心九嬰在附身落梅生後,——窺破自己的真實身份,也做好了向謝刃坦白一切的準備,但現在听對方這個問題……似乎——沒——暴露?

九嬰又——復了一次︰「你是誰?」

他一步一步逼近,用充滿疑惑的目光盯著風繾雪,僵硬的手指指向自己心口——也是落梅生的心口,聲音依舊含混︰「他將你深深藏了起來,藏在了這——,甚至比這座城池——要更加隱秘。」

謝刃听得皺眉︰「什麼意思?」

九嬰猛然出手攻向風繾雪!

他在侵佔了落梅生的身體後,神魂也順利與宿主融為一體,擁——了屬于修真界第一煉器師的回憶,知道了紫英的故事,找到了這座無憂城。他——在落梅生的腦海中找到了謝刃、璃煥、墨馳,卻獨獨沒找到風繾雪,——關對方的往事,像是被一個鐵籠、一副棉絮給裹住了,裹得密不透風,任憑自己用盡手段,不惜以酷刑來折磨這具身體,也始終窺不破。

謝刃揮手一劍,替風繾雪擋下了這一招。璃煥將紫英拖回屋內,自己與墨馳上前幫忙。三人都是長策——府的佼佼者,但在面對這上古邪妖時,哪怕聯手亦力不從心,也只——謝刃能靠著紅蓮烈焰,勉強抵擋住對方的攻勢。

風繾雪在補魂毀城時,雖耗費了——量靈力,卻也不是不能繼續打。不過他見謝刃出手驍勇,想讓他多練練手,便坐著沒動,畢竟能和九嬰對打的機——不常——,比屠一百條鳴蛇都更——用。

九嬰雙眼幾乎一直落在風繾雪身上,他知道對方的身份一定不簡單,否則落梅生不——如此拼命地想要護住。那種深藏在記憶深處、呼之欲出卻又始終抓不住的感覺——不好受,帶著倒鉤的刺爪將心劃出淋灕的血,他的咆哮越發向著野獸靠攏,謝刃也越發——不打一處來,——為無論是九嬰在盯著風繾雪,——是落梅生在盯著風繾雪,都是一件讓謝小公子非常不高興的事——什麼叫他把你深深藏在了心——,甚至比這座城池——要更加隱秘?!

不——說話——閉嘴!

謝刃揮劍揚出萬丈烈焰,璃煥——驚︰「別這麼燒啊,小心傷到梅先生!」

話音剛落,——見烈焰霎時收緊如拳,卷起呼嘯的風,結結實實打在了落梅生背上,打得對方一個趔趄,前胸也突兀地出現了一個人頭的形狀,卻——快——收了回去。九嬰——能無論如何也不——料到,自己竟——被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子打飛神魂,內心一時震怒,身後怨——陡然拔高,也凝成濃黑烈焰形狀,雙目赤紅,似地府修羅步步逼近謝刃。

謝刃單手握緊逍遙劍柄,低聲道︰「你們兩個,退後!」

璃煥與墨馳卻不肯走︰「退什麼,要死一起死!」

謝刃看了眼坐在屋檐下的風繾雪,心想,閉嘴吧,我想做的事情——多著呢,才不死。

他深吸一口——,暗中往前挪了半步,將其余二人護在身後,逍遙劍貫穿烈焰,映得他眼底火光跳動。

風繾雪指尖凝出一小點雪光,從乾坤袋中再度拖出了那只鐵虎獸!

「咚」一聲,巨獸——爪踩得地面裂開,嘯似雷鳴!雪光替它穿上了一層幽藍色的冰甲,所經之處——寒意卷飛雪,數千把冰刀在它身側盤旋,院中——溫也從炎熱盛夏,頃刻變成了隆冬臘月,凍得人鼻頭都疼。

墨馳——開眼界︰「世間竟——這種機甲?」

謝刃也——錯愕,不過他暫時顧不上多想,依舊握佩劍,凝神留意著九嬰的一舉一動。

風繾雪手指稍微一屈!

鐵虎獸立刻向著九嬰撲去,周身冰刀也化為急雨,從他身體的——面八方穿透過去!

璃煥看得心驚,覺得經此一戰,落梅生——能也差不多了。不過他——快又發現,這——冰刃都是——靈——凝結,——不——傷害肉身,只——撕碎那——融入血脈的煞——!

九嬰眉目猙獰,怨——將鐵虎獸高高托起,眼看——要將其撕成粉碎,謝刃哪——放任不管,手腕一震,縱身揮劍便去救這位老熟人……老熟獸!少年灼熱的劍——帶出火海,逼得九嬰不得不暫時放下鐵甲獸,騰出精力來應付他,風繾雪也站了起來,專注盯著謝刃的每次出招,暗中催動鐵虎獸護在他身側,配合那把逍遙劍一起出擊制敵。

璃煥與墨馳也——新進入戰局,——了鐵虎獸的加入,或者說得更確切一點,——了鐵虎獸背後的風繾雪加入,九嬰明顯開始應對吃力。而謝刃卻越戰越勇,——為他發現風繾雪正站在屋檐下,伸長脖子往這邊看,——目相接,凶悍的紅蓮烈焰——立刻——多了幾分年輕——盛的純情小火苗,「嗖嗖」直躥了腦門。

「轟」一聲,劍身烈焰突兀拔高三丈,迎風到處卷,亂七八糟那種卷,卷得風繾雪臉上一燙,不得不用手背去冰。

而謝刃硬是從中給自己摳出了一點甜滋滋的糖——

他臉紅了。

他好——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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