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空氣本就讓人寒冷,此刻更是雪上加霜,月光下,陳簡覺得四周草木皆兵,他打量谷主,嘗試理解這句話的含義。
谷主興致滿滿︰「你以為我為何要盯上你?天下來來往往,為何那種事會發生在你身上?我想知道答案。」
「什麼叫我死了?」
陳簡拼命想記起穿越前那一瞬的記憶,但畫面定格在了滾落山坡的剎那。
起先,他的懷中還抱著溫卿筠,為了保護她不受傷害,他的腦袋被石頭磕踫了許多下,山坡上還留有鮮血的痕跡,不是很多,但也絕非小傷;之後他就松開了雙手,似乎因為月兌力。
記憶只有這麼多,就像看視頻時沒法把進度條拖出範圍一樣,他無論怎樣回憶,都辦法突破記憶的桎梏。
谷主遺憾地聳肩,緩緩邁開步伐,幽幽的聲音在空地回蕩。
「只可惜我沒有未卜先知的力量,若是知道死而復生的奇跡會在你身上發生,我早就會死死地盯著你。」
不知谷主是有意或無意,暴露了鬼蟲力量的一個弱點——他並沒有監視所有人,而是在南方任意地方監視特定人。他的力量並沒有想象中來得可怕。
「我真的死過一次了?」
谷主嗤笑︰「當然、當然,否則我何必大費周章監視你四月有余?不過,看來你確實不知其中緣由。不如這樣,我告訴你當時發生的事,你好好想想,自己究竟是如何完成那場奇跡——作為交換,你要告訴我真相,如何?」
他把不容回絕的疑問拋向陳簡。
陳簡總算是掌握了谷主的目的——他想得到「死而復生」的真相。
「你知道真相,打算做什麼?」
「哈,」谷主干笑一聲,「隱翅蟲,該說你不愧是恭蓮隊的走狗,謹慎無比;還是說你好管閑事?東海也是。其實我一直想不明白,你為何要去東海?如果我沒記錯,你當時的理由是去武人雲集之處便能確保你和溫卿筠的安全——真是這樣嗎?身旁明明帶著一位疑似千手毒女的女子,一個武林公敵,你還敢帶著她去高手雲集的東海?你是聰明人,隱翅蟲,這不像是為她和你的安全著想。」
陳簡微微一愣︰「你到底想說什麼?」
「你不信任我——我理解;但我想告訴你,我同樣不信任你。」谷主眯起眼楮,「隱翅蟲,自打你在乾山復活後,我就一直盯著你,直到現在。」
他重重地深吸口氣,身旁首次彌漫出微弱的敵意。
「我只有一個問題。」
他走到陳簡面前,伸出長有細小絨毛的食指,指向陳簡。
「你到底是誰?為何你會像奪舍他人身體的外人一樣在銅鏡面前打量自己的身軀?用手指臨摹自己的筆跡?又像牙牙學語般默默重復自己的話語?自你‘復活’後,你一直在模仿過去的自己,而非自然而然!如果你是真的陳簡,就算失憶,也沒必要畏畏縮縮——我可有說錯?」
谷主接連不斷的發問讓陳簡汗毛直立、冷汗直流。
他在穿越初期確實做出過許多不符合時代背景的舉動,但明面上可以用「失憶」搪塞他人。可是,背地里下的功夫可是被谷主看得一清二楚。
「你說不知自己為何能起死回生——好,我暫且相信這個說法;可你總不會告訴我,你不知道真正的自己是誰吧?我看得真真切切,而且我可以肯定,你不是陳簡。」
谷主想擠出一個親切的笑容,不過最後變得僵硬非常。
「來吧,不用太緊張,我只想要真相,對你沒有任何敵意,無論你是誰,與我都無關緊要。說吧,你到底是誰?」
谷主長篇大論過後,陳簡反而是冷靜下來。谷主並沒有掌握決定性的證據,說到底,一切不過是他的懷疑。
不得不承認,谷主的敏銳和想象力都出乎意料,但事情沒糟糕到必須承認身份的地步,況且,他本來就是「陳簡」。
「難道你能看出我是否在說謊?」陳簡笑著反問。
谷主偏頭,疑惑陳簡為何能保持冷靜,旋即說道︰「蟲子有時候比人更敏銳。」
他左手點了點自己的腦袋。
「你相信蟲子的判斷?」
「它們不會判斷,下判斷的人是我自己,它們只是輔助。我能感知你的每一次呼吸,血液的每一次脈動,無論怎樣精心修飾的謊言都會被我識破。」
陳簡微微皺眉,心想谷主的鬼蟲之力可能包含了測謊成分,所以他才自信滿滿。不過這種自負會讓你錯過真相。
「好啊,你想知道我的身份,我的名字,沒錯吧?」陳簡特意把谷主的注意力放在名字上。
「說吧,你到底是誰?」
「陳簡。」陳簡面不改色,他根本都不用撒謊,平平靜靜地把自己兩世的真名說了出來,「我是陳簡。」
空氣凝固在傾瀉的月色中,柔和的塵埃在兩人之間緩緩飄蕩,陳簡安詳地呼吸,鼻腔前的兩團氣流卷起輕巧的漩渦,擾了夜的一絲寂靜。大地成了藍白的水流,斑駁樹影中似有魚兒穿梭,劍拔弩張的氣氛很快溢滿四周。
谷主久久沒有說話,如一尊石雕般站在陳簡面前。
「你再說一遍。」
「陳簡。」
「呵——」他無奈地發出一聲感嘆,低聲嘟囔道,「若是同名同姓,倒也有可能,可世上真有如此巧合嗎?」
這次沒能試探出結果,陳簡固若金湯的心理防線讓谷主感到棘手,他怏怏地垂下腦袋,注視陳簡那雙通透黑眸半晌。
「好吧。隱翅蟲,」谷主不耐煩地摩擦上下顎,「我告訴你發生了什麼事,你好好想想吧。」
「洗耳恭听。」
渡過難關的陳簡渾身輕松,自在地注視谷主,不過並未完全放松警惕,他心知肚明,谷主是陰險狡詐之人,很可能在「決斗之後」再出陰招。
「山神蛟襲擊了你和千手毒女——我猜測是這樣。蝴蝶看到的事情只有一件,你抱著她從山坡滾落,摔斷了脖子,氣絕半晌,之後就發生了起死回生,你的脖子本該斷成兩截,可奇跡般地復原了,你像沒事人一樣把昏厥的千手毒女叫醒,後面的事,你自己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