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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簡和、還有分成兩半的黃哀眠從天上掉了下來。

在用力推開壓著左腿翅膀的同時,他把的腦袋扔到一旁,誰都不想一直拎著這個樣貌詭異的玩意。

從頸部噴涌的鮮血和黃哀眠的五髒六腑統統落在他身上,他感覺一陣惡心,喉嚨好像被肚子里涌動的氣味融化了一般,嗅覺從身上短暫消失了。

他皺著眉頭,把纏在身上的亂七八糟的東西甩開,重重地喘了口氣。

「羅斯!我做得怎樣?」

瘋子非常興奮,大搖大擺都忘卻右腿摔骨折了。

陳簡簡直想給他個大大的擁抱來慶祝這次勝利,不過他還是保持著文明人的矜持,只是和瘋子用力地擊掌一下。

「你怎麼知道我要那樣做?」

「你們沒商量?!」驚魂未定的白夭失聲問。

「這就是我跟羅斯的默契。」瘋子拍拍胸脯,「我好歹是最先認識你的人,知道你那小腦袋瓜在想什麼。」

陳簡听後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不管怎麼說,我們解決了一只白瞳鳥。」

「是啊。」

放松下來,骨折的疼痛才慢慢進入心頭。瘋子捂著腿平躺在地上,耐性等待骨頭自行恢復。他看到被利爪切成兩半的黃哀眠,忽然笑道︰

「你們說,他的身子會從哪邊長出來?」

陳簡聞聲望去,心想這是個能打發傷口恢復時間的問題。

白夭在逃跑時受了許多擦傷和劃破,她坐在陳簡面前不遠。兩人對視幾秒,互相都沒明白對方眼神的含義——實際上,陳簡沒有想對白夭說的話,目光只是恰巧落在白夭的視線上,他覺得白夭也一樣。

很快,他移動目光,落到了黃哀眠身上。

這個短短的對視對陳簡毫無影響,卻讓白夭內心泛起波瀾。

她在那一瞬間看到了從未見過的景象——「羅斯」的黑瞳明明在注視她,她卻感受不到任何溫度。就連陳簡本人都沒意識到,他剛才展現出讓人心生恐懼的眼神,那是一道純粹得不摻雜任何情緒的目光,能將一切情感吞噬。

白夭怔在原地,右手無意識地撫模已經結痂的傷口。

不知為何,她回想起了一件模糊的往事。

在跟隨師傅修行的時候,她听聞了一則近乎神話的傳聞︰最初的煉獄其實並不是為犯人打造,甚至沒人想過要用這種寶地關押犯人,它是遠古先賢因神秘力量失控而創造出的產物,里面雖然炎熱無比,但到處都是珍奇的礦物和聞所未聞的稀奇生物,許多人慕名前來,繁盛一時。時光荏苒,掌控煉獄出入的力量被皇室收納——萬事萬物都是如此,天子最終總能掌控一切,即便改朝換代,那個享有太子頭餃的人始終站在所有人頭上——煉獄漸漸消失在史籍中,成為坊間流傳的恐怖地牢……到了西朝,它成為名正言順的酷刑之一。

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想到這些,有些事就是這樣,它隱隱連接著什麼,普通汪洋中的一朵水花,突然從腦中竄出,又很快消失進記憶泡沫里。

這只是無盡的煉獄人生中,一個再小不過的傳聞。

她抬頭看向陳簡。

少年還在和瘋子打賭黃哀眠的身體會從哪邊長出來,不過他們一致認為會從左邊——也就是上半身。

兩人其樂融融地閑聊了許久。

的羽毛光澤正在一點點消退,它的身體徹底蔫了下去,松軟的皮膚像水軟的女乃油般順著骨架流向土地,波光粼粼的血液逐漸凝固成旗幟的形狀,仿佛是成功殺死白瞳鳥的信標獎勵,微風吹拂讓血旗看起來在飄動,肝髒的腥臭和熱氣隨的離世而散去,防風國原來是這麼涼快的地方。

白夭忽然很像想看看那個叫汪知理的巨人,想知道羅斯形容的「儒雅的巨人」到底是副什麼模樣,為什麼手腳粗壯毛糙的巨人會和那種詞扯上關系。

不過她見不到了。

汪知理可能就埋在表面,但他的白骨已經被腐蝕,皮肉已經被消化。

白夭覺得今天有些多愁善感了,或許是打敗耗費了很多力氣,沒法保持隨時緊繃的神經。

她站起身,從瘋子那拿來釀了幾天的澀酒。

瘋子和羅斯還在聊天。

他們真是對好搭檔。

她再次看到的尸體,殺死它仿佛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很久……

她忽然感到一震惡寒。

陳簡和瘋子在不知什麼時候,都閉上了嘴巴。

所有人安靜下來。

六道目光凝視在黃哀眠的尸體上。

「喂!他在拿我們打趣吧?」瘋子好像在笑,又好像在哭,他的眼楮不斷眨著,「黃哀眠為什麼不動了?他為什麼不動了!?」

他很想質問一個人,可到底問誰?

陳簡迷茫地看著那具分成兩半的尸體,白夭捂著嘴巴,腦袋深深地藏進膝蓋間。

瘋子手腳並用爬到黃哀眠身邊,他搖了搖他的上半身,用力扇了兩巴掌。

「黃哀眠……黃哀眠!」瘋子瞪大眼楮,「你在做什麼?你想逃走嗎——為什麼不醒來!」他顫抖地模著被的爪子劃開的斷口,血液已經不再流淌,時間仿佛獨獨停在了黃哀眠身上。

陳簡和白夭緩慢靠近。

瘋子猛然轉身。

「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們把他藏起來了……是不是趁我不注意,就跟你們討論的時候一樣——白姑娘,這到底,發生了什麼……他為什麼,沒有復活?!」

「我們沒把他藏起來。」白夭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這是事實,我們沒把他藏起來。她在內心重復這句話。

「羅斯?你——」

瘋子還想說什麼,卻看到陳簡搖頭。

瘋子癱倒在血泊中——分不清是的血還是黃哀眠的血,它們混在一起。「他難道……死了?怎麼可能……」瘋子想得到一個肯定的答案。

但誰也給不出回應。

陳簡覺得眼眶有些濕潤,他說不清自己是什麼想法。黃哀眠是打算將他炸成碎片的精神障礙者,也是讓白夭遭受那些事的罪魁禍首,可他也是精通鳥國知識的背叛者,他竟然死了?

你為什麼不站起來?!陳簡想抓住他的領子,想咆哮著問他。

可他死了。

黃哀眠竟然死在了煉獄,這是多荒唐的一件事。人怎麼可能死呢?

陳簡慢慢蹲下,他發現腿有些發軟,差點就跪倒在一旁。

「你干什麼?」瘋子瞪著陳簡。

陳簡沒說話,他搬起黃哀眠的下半身,把它和上半身拼在一起。

「哦……原來如此,」瘋子痴痴地說道,「我們沒把他拼好,他當然活不了……」

很好的理由,事實顯然如此。陳簡心里默默贊同這個幻覺。

他們緘默地注視黃哀眠的血徹底凝固,上下的兩節身體並沒有復原,那個斷斷續續的聲音也沒再響起。

「怎麼會這樣。」瘋子像軟件一樣毫無感情地念出這五個字。「他一定用了小伎倆,在被殺死之前躲起來了。」他看了看陳簡,又看向白夭,想得到任何一人的首肯。

空氣停滯了。

陳簡忽然大笑,他捂著肚子,仿佛听到了世間最好玩的笑話。

在空曠的巨人墓地中,笑聲回蕩不止。

白夭呆呆地看著他,放棄了思考。

「普天同慶——」陳簡大聲對著山巒喊道,「黃哀眠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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