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怎麼回事?」
阮妤一——握著那張字條, 一——扶著桌沿,一雙柳眉緊蹙,低頭問暗一, 「她近日不是一直都待在阮府嗎?怎麼會突然不見?」
暗一不敢隱瞞,忙稟道︰「今日阮家的夫人小姐一道去寺中祈福, 屬下——一直暗中跟著他們,不想午後要回府的時候,——位阮小姐就不見了, 屋中只有——她換了衣裳被敲暈的婢女。」
暗一說著又埋頭慚愧, 「……是屬下——能。」
阮妤沒有說話,如果阮雲舒早就存了心思想逃跑,除非寸步不離守在她身邊,不然總有疏忽之處, 何況暗一一個大老爺們,阮雲舒又不是真的犯人, 他總有顧不上的時候。
指月復磨著——上那略顯粗糙的紙張,她沒低頭去看,只是看著暗一問道︰「可查過?」
「屬下發現不對之後便去查了她的蹤跡,可今日正逢初一, 寺中上香的人實在太多, 屬下找了——圈怕耽誤事,只能先來給您傳話。」
又說, 「如今阮府的人也在找, 只是丟得畢竟是他們家的小姐,他們也不敢公開去尋。」
阮妤沉默一會,發了話,「你們先下去。」
暗一——蕭英低聲應是, 等他們出去後,阮妤偏頭看向——樣神色不好的徐之恆,「你覺得她會去哪里?」
徐之恆前世雖和阮雲舒做了——年夫妻,但實則根本沒有——麼情意,彼時他為了責任——姑娘家的名聲不得不娶她為妻,婚後也給予了阮雲舒一定的尊敬和地位,卻很少回府,即使回府——都是推說有軍務要忙,別說——阮雲舒——床共枕,便是連進她的屋子都很少——
樣一個人,徐之恆實在不了解她。
卻也知曉她前世做得那些事,毒害姑姥姥,陷害阮妤,為成為他的妻子不惜下藥……他沉默一瞬,低聲答道︰「如果她真的如你所說與我們一樣,必定是想向我們報仇。」
「單憑她一個人,自是不可能,除非……」
阮妤眸光微閃,——乎是和徐之恆——一時間說出,「涼州。」
長安如今是他們的天下,阮雲舒在這孤掌難鳴,而普天之下,她唯一能尋求庇佑的只有如今被貶去涼州的晉王李泓,畢竟阮雲舒前世雖然被關在清水庵中,但李泓登基這樣的大消息,她必定是知道的。
雖說——一世李泓的境遇——前世不——,但以阮雲舒現在的選擇也只有他了。
徐之恆臉色微變,「我現在就派人去涼州。」他說完就抬腳往外走,阮妤卻喊住他,「你說阮雲舒找上李泓會做——麼?」
徐之恆沒有說話。
他知道阮妤心中已有答案。
的確,阮妤心中已經有答案,她手里還握著那張關乎霍青行身世的字條……此時正值午後,她身後的那排軒窗開了好幾扇,五月初的斜陽就——樣從外頭打進來,阮妤整個人沐浴在陽光底下卻沒覺得溫暖,甚至有種走在冰雪天里的感覺。她攥著那張字條,面無表情道︰「如果她想借霍青行的身世——李泓做文章,即使不去涼州,她也有法子讓李泓知道。」
「你先派人去查下。」
「出城需要路引,憑她一己之力想去涼州不是易事,最主要的還是李泓那邊,得派人看著。」
徐之恆知道李泓正缺一個機會回到長安,如果讓李泓知道霍青行的身世,必定會以此要挾陛下,到那時……他垂下眼瞼,蜷起的——指線條冷硬,看向阮妤的時候,沉聲保證,「我不會讓你們有事。」
不再是你,而是你們。
阮妤目光微怔,她看著徐之恆,須臾卻笑了起來,沒說話,只是朝人點了點頭,應了一聲,「好。」
目送徐之恆離開,她才徹底收起臉上的笑意,攥著——中這張字條,朝外頭喊道︰「暗一!」
門被推開,黑衣男人走了進來,躬身喊她,「主子。」
夏日多雷雨,剛剛還晴空萬里的天忽然就蒙上了一層烏雲,阮妤面向軒窗而站,十指微收,眼簾輕搭,平時精致好看的眉眼陷于陰影之中。
忽然,一道驚雷從天空劈下。
在那陣陣滾雷聲中,雨珠也 里啪啦開始下落,砸在那窗沿上濺起一片水花,臨桌擺著——張紅色的喜帖是阮妤午間題字準備要請的人,此時水花濺落,墨水溢開,阮妤走過去把喜帖握于——中,任雨水濺到她的身上,而她只是低垂著眼簾,輕輕擦拭著喜帖上頭的雨水。
不知過了多久,沙啞的女聲才在那聲勢浩大的雨聲中響起,「你現在立刻去涼州,沿途查探阮雲舒的蹤跡,如果找到她……」說到這的時候閉上眼楮,阮妤握著喜帖的——指——驟然收緊了一些,等再睜開眼,目中漆黑一片,沉聲,「立刻殺了。」
暗一心下一驚,他抬頭,只看到窗邊一個縴柔的身影,明明柔弱,卻又仿佛堅不可摧。
他低頭應是,沒再猶豫,在這磅礡大雨中離開了長安。
……
「下雨了。」未央宮中,衛南梔坐在窗前,看著芭蕉葉被雨水——得發出 里啪啦的聲音,倒是心情很好的抬手去把玩上頭連成一串線似的雨珠。
她近來心情很好。
李紹已經收下了那幾個女人,她只等著來日有人懷有身孕被她收用。
唯一可惜的是,李紹即使瘋癲至此,至今——不肯服用丹藥,好在他——些年本就不大珍惜身子,即使不服丹藥也活不了多少年……也好,趁著李紹還活著,她可以想法子把李璋——拉下台。
那麼等李紹死後,她養育的孩子便是唯一能繼任大統的皇子。
李泓還是太不乖了,想法——多,之前——不知道從哪里——听到他那個生母的死因便變得不大听話,瞧見她的時候——不似以往那般恭敬,即使——次他沒有出事,衛南梔——不想扶持他登基,一個長大成人有自己想法的皇子怎麼比得——襁褓中的嬰兒听話呢?
屆時她抱著襁褓中的嬰兒以皇太後的名義——政,誰又敢說一句不是?
「哈……」
衛南梔喉間漾出一聲輕笑,撥弄起芭蕉葉的動作——越發輕快起來,——樣的好心情,即使在瞧見俞惜匆匆忙忙跑進來也沒有責怪,只是奇怪地問了一句,「——麼事讓你——般驚慌。」
說著便拿起帕子擦了擦潮濕的——,繼續研究起眼前的棋局。
听到她的聲音,俞惜倒是立刻回——了神,她勉強壓下狂亂的心跳,朝自己跟自己下棋的衛南梔行了一禮後才上前通稟,「忠義王妃的事暴露了,如今已被送去詔罪寺。」
剛剛捏起的白子從兩指之間掉落, 里啪啦,壞了原本的好局面。
衛南梔微微蹙眉,倒——沒有太放在心上,只是頗為可惜地說了一句,「可惜了一顆好棋子。」好在這原本也不——是顆——關緊要的棋子,沒了就沒了,她繼續整理原本亂了的局面,余光瞥見俞惜面上憂慮不減才停下——詢問,「還有何事?」
「國舅爺先前著人來傳話。」俞惜見她回頭,神色難看的走上前,彎腰附耳說了一句。
「——麼!」
從來波瀾不驚的衛南梔終于變了臉。
俞惜臉色也不好看,只低聲詢問,「現在人還在國舅爺那邊,您看怎麼處置?」
衛南梔沉著臉沒有說話,她沒有想到事情會變成——樣,李璋不足為懼,可如果蕭明月的孩子還活著,那即使她弄出再多的孩子又有何用?除非……他們都死了。
「她壞我布局還有臉找上門!」她重重拍了一下桌案,棋子被震得四處亂竄,剛剛整理好的局面再次呈現出亂相——
一次衛南梔沒去整理,而是神情煩躁地起身踱步。
從前輕慢柔緩的步子此時在這悶熱的大殿顯得格外沉重,外頭雨聲逐漸變小,卻依舊滴滴答答連綿不絕,听得人更加心煩。
俞惜猜度她的心思,低聲詢問,「不——是個不足為道的閨閣小姐,您若不喜,奴婢便讓國舅爺把她殺了?」
衛南梔卻沒有答話,她繼續沉默地走在大殿中,足足走了快有一刻鐘才沉聲,「她既來投誠,就派她去涼州。」
看來李泓——顆廢棋還是得重新撿起來了,衛南梔垂下眼睫,沉聲吩咐,「讓哥哥做得隱蔽點,別讓人察覺與我們有關,至于她……等到了沒用的時候直接殺了。」——位被眾人以為慈悲大度的未央宮娘娘說起殺人時卻是那麼漠然。
俞惜低低應是。
正要出去,忽然听衛南梔喊住她,「李璋何時進宮?」
俞惜一怔,想了一瞬才答,「每逢初一十五,豫王都會進宮給賢妃請安。」
今日正是初一。
衛南梔眸光微動,吩咐,「你——來。」
俞惜忙抬腳——去,湊到近前,听衛南梔附耳幾句,她神色微變卻沒有多言,低低應了一聲便往外退去。
衛南梔目送她離開,在原地站了許久,再看那一副亂了的棋局,忽然一陣心煩,啪!玉做得棋盤——棋子被拂落在地,——即摔了個四分五裂。
午後。
剛剛還雷雨陣陣,——會卻又晴光明媚了,只是下了——麼一場雨,地上難免有些潮濕。
可賢妃卻完全不避諱地站在宮道處,翹首望著遠處,身旁溥秀勸她,「——會太陽正曬,王爺還不知何時過來,您還是回去歇著吧。」
「不用,整日待在殿中,我——悶了,倒不如在這曬曬太陽吹吹風。」賢妃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柔婉模樣,臉上——掛著柔軟的笑。
溥秀便不好再勸,只能陪著人繼續在原地等著。
「你听說沒?那名新科狀元長得與故去的丹陽郡主很像,還有人說他那雙眼楮跟咱們陛下年輕時如出一轍,都在傳他是咱們陛下——丹陽郡主的孩子呢。」
灌木叢里忽然傳來這麼一句。
即使聲音壓得很輕,可賢妃還是听到了,她臉色微變,臉上再不復先前的笑意,只有藏在心中的秘密被人揭露的驚慌。
溥秀是她心月復,此時听到這番話——變了臉,「娘娘……」
密集的心跳像是沙場上的戰鼓,震得賢妃有些頭暈目眩,可她還是沉著臉語氣沉著的吩咐,「去看看是哪個嘴碎的宮人,堵住嘴巴立刻送去慎刑司,再著人去查下——消息是哪里傳出來的!」
溥秀知道——事的嚴重性,低低應了一聲是,而後便轉身走進了灌木叢中。
很快那里傳來了宮人的驚呼和求饒聲。
賢妃——捂著心口勻著呼吸,抬頭卻瞧見不遠處向她緩緩走來的李璋,轟地一下,她剛剛才恢復的臉色霎時又變得慘白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