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青行剛剛在听到門開的時候就立刻松開了阮妤, 並且整個身子擋在她的身前,以防別人瞧見她,但顯然——他還是慢了一步。
這會眼睜睜看著李璋跑——, 知道李璋這是誤會了,霍青行皺了皺眉, 倒是沒——立刻跟上去,和李璋雖然相處不過月余,但他也已經模清楚李璋的性子。李璋平時雖然是愛玩了一些, 但並不是會亂說的主, 倒是不用擔——方才的景象會讓旁人知曉。
「是我剛才沒把門合好。」他長眉微蹙,轉頭和阮妤解釋。
阮妤倒是無所謂的模樣,看見了就看見了,反正李璋也知道他們在一起了, 「沒事。」
不過——了李璋這一打岔,她也不好再和霍青行說下去了, 她抬手替男人整理了下紊亂的衣裳,「你先過去吧,別讓他們等急了。」
霍青行點點頭,應了聲好。
阮妤想起徐之恆也在, 雖然清楚這兩人都是內斂——熟的性子, 不至于鬧出什麼矛盾,但還是提醒了一句, 「豫王把徐之恆也喊過來了。」
霍青行一怔, 等反應過來又笑了。
他看著阮妤略有些擔憂的眉眼,笑著抬手揉了揉她的頭,溫聲說,「沒事的。」
他從不怕外人外事, 只怕她不喜歡他。
如今既已擁有了她的一整顆——,又豈會再懼怕旁物?
……
而此時竹字廂房中。
馮、竇二人正在默默喝酒,他們對面是同樣在喝酒的徐之恆,只不過相比他們的局促,徐之恆就顯得自在多了。
徐之恆是他們之中年歲最長的那個,又因為年少——名,不僅長安城的姑娘們愛慕他,就連少年們也都十——崇拜他,若是以——,馮、竇二人早就要詢問攻打北羌的詳情了,但今日……才知曉明光的未婚妻就是從——徐之恆要娶的那位阮小姐,雖說剛剛徐之恆已經同他們解釋了兩人從前並無婚約,也無旁的矛盾,讓他們不用介意。
但兩人還是覺得很尷尬。
眼見李璋紅著臉,腳步匆忙推門進來,兩人這才松了口氣,連忙放下酒盞,又驚訝他的——情,奇道︰「怎麼了?」
「……沒。」
李璋怎麼可能和他們說他剛剛看到的情形?瞥見他表哥看過來的目光,他又沒忍住脊背一僵,似乎是怕人知曉,他挺著脊背,僵著步子回了座位,坐下後借喝酒的動作避開他的注視。
「明光呢?」竇文問他。
李璋正要回答,門就被人推開了,霍青行走了進來,他環視了屋中一圈,和竇文說,「來了。」
竇文見他過來,立刻笑盈盈站了起來,「明光,你快過來!」余光瞥見對面的徐之恆,又——些擔——兩人會不會打起來,要是打起來的——,他這是幫明光還是幫徐之恆?
按情——還是幫明光……
但問題是他跟明光合在一起也不是徐之恆的對手啊。
真頭疼。
席間,馮賓和李璋雖然不露聲色,但——中也在思考這事,反倒是霍青行和徐之恆這兩個——事人沒——多余的反應。
霍青行走過來和眾人打了招呼,又和徐之恆點了點頭,十——客氣地喊了人一聲,「徐世子。」
「嗯。」
徐之恆也沒別的表情,語氣淡淡,「坐吧。」
沒想到兩人一點事都沒——,竇文幾人對視一眼後也徹底松了口氣,忙拉著霍青行坐下,酒菜都已經上了,眾人一邊吃飯一邊便聊起天。
席間免不得要問起李璋的傷——
初李璋被人行刺,幸得霍青行出手相救,要不然等親兵過來,只怕他們見到的就只有李璋的尸身了。
馮賓眉——微擰,壓著嗓音問,「查到是誰做的了嗎?」
李璋還未回答,竇文就已經漲紅著臉怒道︰「肯定是晉王的人動的手!」
一個月——,晉王突然被人檢舉私藏軍械,天子震怒,——即讓人徹查此事,偏偏就是這麼巧,晉王剛被貶去涼州,景舟就遭人刺殺!
這若說和晉王無關,他怎麼也不信!
李璋——色微黯,握著一盞酒沉默不語,倒是坐在一旁的霍青行沉默一瞬後開口,「不一定是晉王。」
席間其余四人抬頭看他,竇文皺眉,「明光,你在說什麼?」
霍青行放下手中酒盞,抬頭道︰「這個時候誰都能猜到是晉王動手,對他並不利。」
竇文皺眉不語。
也是,景舟一出事,他就以為是晉王動手,可對于一個被貶去涼州而言的王爺而言,這一招也太損人不利己了。
「那你說是誰?」問的是徐之恆。
霍青行搖搖頭,「——也不知,唯一能夠知道的是,即使沒有旁人,想必晉王也會'動手'。」
徐之恆看著他沒有說話,眼中卻藏著欣賞。
李璋和馮賓——色微變,唯有竇文奇怪道︰「明光,你說話越來越奇怪了,你剛剛說不是他動手,怎麼現在又變成晉王會動手了,他到底是動了還是沒動?」
「呆子。」
馮賓叱他,「你覺得私藏軍械是什麼罪?」
竇文一呆,還未回答便又听馮賓沉聲道︰「左右不會只是一個被貶去涼州的罪名。而今,晉王雖然被貶,但封號和爵位都在,難保——一日不會卷土重來?」
「這……陛下為何不嚴懲晉王?」竇文語氣訥訥。
屋中其余四人卻都清楚,天子看重制衡,——初——晉王、豫王——抗于皇儲,若是晉王真的失勢,那麼就真的無人再能與豫王抗衡了?只是天子之舉,又豈是他們能評判的?
最後還是李璋一臉無所謂地笑了起來,「不說這些了。」
出生帝王家,他早就知道父子兄弟情——淡薄了,也沒什麼,他還——母親,還——舅舅、表哥,還——馮賓、竇文這些朋友,如今,他還——明光。
他笑著舉杯,又和霍青行說,「父皇知道你幫了——,還想給你封賞,但——怕現在給你封賞,難免惹人眼紅,便要求父皇等你高中之後再嘉賞給你。」
「明光,——等著你高中!」
霍青行救他並不是因為這些,只不過也沒說拒絕的——,既然早就讓人眼紅了,一味地收斂並不會讓他人放心,既如此,不如乘風直上,只有站在高處,才——能力保護自己想保護的人。
他亦舉杯,酒盞微微傾斜朝人一踫,應道︰「好。」
馮、竇二人也笑著舉起酒杯。
李璋看了一眼孤坐在一旁的徐之恆,喊了人一聲,「表哥。」
徐之恆看他一眼,舉起酒盞,杯盞輕踫間,他看的卻是霍青行,他想起——世離世——的遺憾,那會遺憾死——不能和人好好喝一回酒,沒想到如今倒是如願了。
屋外陽光正好,透過覆著白紗的窗欞照射進一堆燦爛金芒。
而屋中酒意正濃。
阮妤路過的時候,听到里頭傳來的笑語聲,腳步微頓,她並未進去,只是站在紅木鋪成的走廊上,兀自笑了一會,而後才一步步拾階而下。
酒席結束後,霍青行和馮、竇二人還要回書院,可竇文剛才多飲了幾盞,這會醉醺醺的,哪里是能去書院的樣子?
阮妤過去的時候,李璋和馮賓正一人扶著他一邊。
「怎麼喝這麼多?」阮妤微微蹙眉,又讓人把剛才準備的醒酒湯拿過來。
竇文喝過後還是不大清醒,李璋只好看著霍青行和馮賓說道︰「你們先回書院吧,——他告個假,——帶他回家去。」
上課的時辰快到了,霍青行和馮賓想了下,也就沒久待。兩人走後,醉醺醺的竇文看了一眼身邊的李璋,忽然嘿嘿笑道︰「明光,你怎麼還變矮了?」
被認錯的李璋听到「矮」這個字簡直不能忍,氣得收了力道拍了他的頭一下,「胖子,你看清楚——是誰?」
竇文模模腦袋,又看了一眼,咕噥道︰「景舟啊。」他還醉著,東西南北都分不清,只是指著李璋的眼楮說道︰「你和明光的眼楮看著還挺像的。」
阮妤正目送霍青行離開,听到這——,回頭看了一眼李璋的眼楮。
平時不認真看也沒覺得怎麼像,這會認真看著,李璋和霍青行的眼楮還真——些相像,都是一樣的鳳眼,帶一點點琥珀色,只不過霍青行性子內斂冷靜,平時很少笑,而李璋性子活潑,這雙鳳眼總帶著笑,才讓人忽略了。
「真是醉糊涂了,懶得理你。」李璋想把人扶起來,又發現竇文實在沉得很,自己一個人明顯搬不動,只好求助徐之恆,卻見徐之恆正看著他不知道在想什麼。
「表哥?」李璋喊人。
徐之恆回過——,「怎麼了?」
「你快幫——一起抬下。」
徐之恆點點頭,上——扶起竇文。
重力消失大半,李璋終于得以喘息了,他起身和阮妤告別,「表姐,那我們就先走了。」
阮妤笑著點頭。
徐之恆看她一眼,沒說——,只是和她點了點頭,而後扶著竇文往外走。
阮妤目送他們離——,也沒把之——那事——一回事,轉身進了後廚。
……
等送完竇文回府,徐之恆和李璋這才離開,「表哥現在回家嗎?」
「嗯。」
徐之恆看他一眼,「母親想你了,你若無事便和——一起去。」
李璋笑著翹起一抹唇,「——也想舅母了。」正要答應,想到徐長咎,又悄悄問了一句,「舅舅在家嗎?」見徐之恆點頭,立馬變了臉,咕噥道︰「那我不去了,舅舅看到我肯定又要訓我,——還是回宮看母妃吧。」
徐之恆不置可否,看著李璋策馬離——,想到剛才竇文那句胡話,想起——世的事,忽又皺了皺眉,只不過很快又搖頭把這個想法拋之腦後了。
回到家,他先問了父親在哪,得到出去的消息,便先去母親院子——人請安,進去的時候瞧見屋中丫鬟正在收拾茶盞,顯然剛才——客來過。
「剛才誰來了?」他問丫鬟。
丫鬟忙答︰「是慶國公府的夫人小姐。」
徐之恆皺了皺眉,他回京幾月,家中女客就不曾斷過,知道母親這是想做什麼,他雖無奈,卻也不好說什麼,便只好問,「母親呢?」
丫鬟還不曾答——,一個衣飾華貴的美婦人就從里頭出來了。
婦人不足四十,梳高髻簪珠釵,一身深紫瓖邊長襖,上施金繡雲霞翟鳥紋,瞧見徐之恆來了,便笑著彎起一雙杏眸,語氣溫柔地問道︰「和你表弟吃完飯了?」
徐之恆——人請了安,又親自扶著人步上主位,這才把剛才——人打包的吃食遞——一旁伺候的方嬤嬤。
方嬤嬤拿到糕點,立刻笑了起來,「還是咱們世子——,出去一趟還記得——您帶吃食過來。」
蕭氏也高興,卻還是握著徐之恆的手嗔道︰「家里什麼吃的沒有,哪里需要你特地去買這一遭?」就像這世上所——普通的母親一樣,既歡喜自己的孩子惦記著她,又怕他操勞。
徐之恆還是那副沉默寡言的模樣,聞言也只是說道︰「吃飯的那家酒樓糕點不錯,想著您喜歡,便帶了點。」
正逢方嬤嬤擺好糕點呈上來,蕭氏挑了一塊吃了一口,味道的確不錯,爽口不膩,正適合這個夏天,便又問,「哪家酒樓?回頭我想吃了讓人去買。」
「金香樓。」
徐之恆語氣如常,蕭氏臉上的笑卻是一僵,拿著糕點的方嬤嬤神色也微微變了一下,她看了一眼蕭氏,把糕點置于一旁,而後把其余丫鬟也都打發了下去,自己也跟著走了出去。
沒了其他人。
蕭氏把吃了一口的糕點放在一旁,問徐之恆,「恆哥,你實——告訴娘,你是不是還喜歡阿妤?」
徐之恆抿唇,袖下的手指也微微收起一些,「沒有。」
「真沒有?」
蕭氏看他,似乎想從他的臉上找出一點端倪,等人再度否認,雖清楚他此話不真,卻還是換了一副柔和的表情看他,語氣是一貫的溫柔,「你若真喜歡便和——說,——和你爹都不是墨守——規的人,也不講究門第家世,雖說阿妤現在不是阮家的孩子了,但你若是喜歡,阿娘也不會攔你。」
徐之恆仍搖頭,語氣淡漠,「阿娘,——現在沒——思考慮這些,而且她也已經——未婚夫了。」
這是蕭氏不知道的事,她稍稍——些驚訝,卻沒問,——中到底是放心了,說句實——,——初這門親事,她就十——不滿意,只是長輩提議,以她的性子又不好明著拒絕,但旁人提起的時候,她也從來沒——真的承認過。
如今知曉阮妤已有未婚夫。
她心中滿意,臉上卻還是適時地露出一抹遺憾,「如此倒是你們有緣無——了,也罷,你們雖然成不了,但到底也——一起長大的情誼,日後若有什麼需要,——們也多幫襯著些。」
徐之恆嗯一聲。
「——還——事要處理,就不陪母親說——了。」說著便起身往外走。
蕭氏也清楚這會同他說那些貴女不是一個好時機,便也沒攔人,目送他離開,等方嬤嬤進來詢問糕點怎麼處置的時候,她才冷了臉,「扔了。」
又囑咐道︰「別讓恆哥瞧見。」
方嬤嬤忙應了,又說,「——見恆哥對那位阮小姐不是沒——情的樣子,要不要派人去那位阮小姐那看著?」
蕭氏聞言是思索了片刻才搖了搖頭,「若是被恆哥瞧見,反倒要怪我,罷了,反正那丫頭已經有未婚夫了,以恆哥的性子便是再喜歡也不會如何。」
她端起茶喝了口,又問,「王爺呢?」
「一大早就出去了,還沒回來呢。」
蕭氏點點頭,想起一事,蹙眉問,「今日是七月初幾?」
方嬤嬤一怔,過了一會才答,「七月二十四。」——音剛落,她自己也先反應過來了,臉色微變,不等——口,蕭氏卻已經冷笑著砸了手中茶盞。
水花四濺。
蕭氏的臉冷得仿佛裹了冬日冰霜。
七月二十四,正是蕭明月,她那堂姐的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