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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七, 燕州,館驛。

夜深雪重,時不時听到樹枝折斷的聲音。

東方冉把燈芯挑亮了點, 將絹紙在桌案上徐徐鋪開, 柔軟的紙如雲卷雲舒, 展開了一張精工細描的畫。

畫中的人側身坐在水邊,身段輕盈,肌膚勝雪, 更妙趣的是他後背的衣衫半敞,上半身是人,縴細柔韌的腰身下卻是翠羽金絲的雀翎, 在水邊華麗絢爛地鋪展開來。他的身後是一叢層層怒放的牡丹, 看墨跡的新舊, 似乎不是原筆, 不知道是誰的趣味。

那花枝添得恰到好處,仿佛無風而自搖曳,讓人有種信手撥開的沖動,指尖就會不經意地觸模到畫中美人白皙輕柔的縴腰,細膩入微的觸感絲絲入骨。讓人不由心猿意馬起來。這麼看來, 這幾朵牡丹真是添得恰到趣味。

一張畫像能看得人欲仙欲死,這畫師也是丹青妙筆了。

這張畫是魏瑄在潛龍局上畫的, 潛龍局後就風靡了九州。

東方冉探出一根如枯槁般的手指, 又收攏了,看著自己長長的指甲, 這阻礙了他對藝術的欣賞。

瘦長的手指並沒有流連在美人輕盈的腰線上, 卻偏偏落在他眼梢的一點灼灼的小痣上。

角度微妙一轉, 旖旎春色中忽然生出了一線崢嶸來。再一看, 那眼梢分明寒似冰刃,將無盡殺機藏在無邊風月里。

東方冉覺得有趣,這畫師心機頗深,可惜沒機會一見相談,說不定還能頗為投緣。

東方冉細細欣賞了好一會兒,才道︰「此圖在九州的行價已逾千金,辛苦郢副都尉為我求得真跡。都尉花了不少錢罷?」

透過這張畫,他能推測出很多東西。比如畫中人的臉,是他曾經求而不得的容顏。

「沒花錢,就殺了兩個人。舉手之勞罷了。」一道清亮的女聲道,

那副都尉是個俊秀的姑娘,個子高挑,做男子裝束,顯得極為精干利落。她自稱姓郢,字青遙。是鐵鷂衛的副都尉。

此番就是她一路護送東方冉北上燕州。

北宮達手下有兩支重要的輕兵,燕庭衛和鐵鷂衛,其中燕庭衛是北宮達的親衛,負責衛戍,而鐵鷂衛則負責用間、刺探、暗殺,行為更詭秘地多。

「我初次見都尉,覺得你並不像一個殺手。」東方冉道,「你為何會成為北宮將軍的鐵鷂衛?其中一定有一段曲折的故事。」

今晚收到孔雀圖的真跡,他興致很好,說著斟了杯酒,「你我都是亂世中飄零之人,何不一起喝一杯?」

郢青遙沒有接酒杯,她不想喝此人的酒,那酒是用蛇蠍蜈蚣等毒物浸出來的,據說習武之人喝了強身健體,但她也是個女子,她雖然並不懼怕這些毒蟲,但是心理依舊不適。

她簡短道︰「沒什麼故事,亂世中,只是為了生存。」

亂世里看多了妻離子散,家破人亡,很多人能活下去就好。

東方冉也不尷尬,兀自把玩著酒杯道︰「看來都尉家中還有兄弟姐妹。」

「有,」郢青遙並不隱瞞,道︰「五十幾口人,如今全靠主公庇護。」

東方冉長嘆了口氣,「亂世之中,家人多是拖累,我也曾有家,家在窮鄉僻壤,自從我進了玄門,就不想再進那個四面漏風的屋子了,柴門窄小,每一次進屋,我都要低下頭。」

郢青遙看了看他高瘦的個子,「你為何不為修繕一下?」

「既入玄門,便是無家。」東方冉決絕道,

‘但你已叛出玄門’郢青遙在心里想,一個叛出了玄門的人,卻不時還把玄門掛在嘴上,到底出于什麼心態?

郢青遙看不起叛徒,更何況眼前這個人的一言一行都讓她聯想到劇毒的蠍子和蛇,那些常年躲藏在黑暗中的冷血動物,冰冷而狠毒,伺機而動,一發致命。

她不明白以主君的胸懷和眼力,為何要重用一個毒如蛇蠍又反復無常的男人,還下達了讓她不遺余力幫助他的命令。

她是鐵鷂衛的副都尉,手中直接掌握著一支鐵鷂衛,別看只有三十人,全是各懷絕技身手矯健的精銳,拿下郡城,奪取武庫都沒有問題。

郢青遙道︰「先生來燕州已半月有余,卻還沒有見到北宮將軍的面,先生不急嗎?」

東方冉到達燕州時,已經是年末,名帖遞上去後,北宮達沒有召見,只讓他住在燕州館驛,這一住就是半個月。

東方冉倒安之若素,慢條斯理道︰「北宮世家三代公卿,北宮將軍官拜太尉,雄踞燕州,聲名顯赫,帳下謀士如雲,武將如雨,何止是幽燕之地的人才,九州之俊杰都趨之若鶩,北宮將軍又怎麼會注意到我? 」

郢青遙道︰「先生乃謝玄首的師兄。如果主公知道先生的真實身份,必然會立即有請先生。」

 的一聲,指甲嵌入杯中,青銅爵裂開了一道縫,綠色的酒液如同毒汁從指縫間淌下。

東方冉的聲音陡然變得尖冷刺骨,陰沉道︰「不必。」

他用虯屈的指甲指了指臉上那張慘白的面具,「謝映之留給我這個,就足夠我對他銘記于心了。」

如果他的復仇還要仗著謝映之的名號,才能得到北宮達的重用,那才是天下最滑稽可憐的事。

他想到這里,情不自禁尖聲笑了起來,笑聲淒厲,在寒夜里听來毛骨悚然。

郢青遙靜靜看著他,她明白了主君為何會選擇東方冉。這是他一直用人的標準。既有瘋狂的執念,又能冷靜地謀劃。就像呼延鉞,像賀紫湄。無相和張緝從來都不是他的直系。

東方冉止住冷笑道︰「你知道我為什麼選擇北宮將軍嗎?」

郢青遙道︰「自從蕭拿下涼州,坐擁雍襄,只有北宮將軍還能與之抗衡的實力。」

東方冉點頭,「謝映之輔佐蕭,我就輔佐北宮將軍,我們師兄弟各為其主,逐鹿天下,一決勝負,豈不痛快?」

郢青遙道︰「先生雖有建功立業之雄心,但是現在主公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請見先生,先生有何打算?」

難道一直在這館驛里等待召見?

東方冉道︰「北宮將軍不見我,是因為我尚無尺寸之功。只有做一件大事,北宮將軍才會注意到我。」

「什麼大事?」郢青遙看著這個蛇蠍般的人,心中隱約一寒。

主君評價東方冉時用了三個字,有奇謀。郢青遙覺得貼切,這是一條奇毒無比的蛇。

東方冉並不急于回答,反而問道︰「北宮將軍為何能雄踞北方,使天下才俊紛紛來投?」

郢青遙不假思索道︰「實力。」

東方冉搖頭,「都尉只說對了一半。」

「願听先生指教。」

「這大雍朝的天下是世家之天下,這些高門大戶最看重什麼——名望。」

郢青遙︰「難道以主公三代公卿的名望還不夠?」

東方冉不客氣道︰「不夠,在名望上,蕭佔有一個北宮將軍無論如何也不能比擬的優勢。」

「什麼優勢?」

「皇帝,」東方冉道,

郢青遙心中微微一沉,此人果然眼光刁毒,主君也是看到了這點,所以才派遣紫湄潛入宮中,控制皇帝。

「北宮將軍實力再強還是大雍的臣子,陛下即便是個傀儡,也依舊是九州唯一的天子。皇帝在誰手中,誰就掌握了國祚正統。如果將來北宮將軍與蕭開戰,名義上蕭就是奉天子以討不臣,都尉以為天下士人會站在哪一邊?」

郢青遙敏銳地捕捉到了他話中別有意圖︰「看來東方先生已有奇謀。」

東方冉看了一眼那畫軸,「我料蕭和謝映之現在都不在大梁,此乃千載難逢的機會。」

郢青遙臉色一駭,「你要搶皇帝?」

東方冉篤定道︰「久聞鐵鷂衛是天下一等一的軍隊,不知是否名副其實?」

***

從桑野郡出發北上,走官道,五天就可以抵達大梁。

半年前,蕭專門仿照秦直道,修了一條從大梁到江陵的高速公路,方便南北物資流通,利國利民,同時也算是假公濟私了。

眼看已經到了正月初十,還有六天就要開朝會了。可謝映之卻似乎一點都不急著回去,一路走一路領著他拜訪襄州的士族名門,順便游山玩水。有時候蕭覺得他好像在遛狐狸,而且樂在其中。

經過大半年的屯田新政,沿途萬頃良田,流民得以安家樂業,春耕即將開始。加上廣原嶺匪患已清,官道上往來商賈絡繹不絕,一派繁榮的景象。

他們還順道還拜訪了居住在庸城的田夫人,康遠郡的土豆侯爺,蕭吃飽並打包了香噴噴的糕點,土豆侯爺還送給了他一座礦。

這幾天下來,襄州從士族到民間,對蕭的普遍印象從‘殺伐果決心狠手辣’,變成了‘長得漂亮,好說話,不挑食’。

他們在高門大戶的軒堂里把酒言歡,侃侃而論天下大勢,也會在平民百姓的宅院里,談笑風生著日常瑣事,柴米油鹽。

蕭是發現了,謝映之什麼都懂,和誰都能談得來,對任何事情都充滿了興致。

蕭瞠目結舌地看著他一襲煙色青衫飄然進了下廚,頗有興趣地幫著主人家生火煮飯。

「把桑木屑置于火中,火生得旺。」謝映之似頗有經驗,一邊隨意挽起衣袖,往爐中添柴火。

蕭不禁盯著那小臂看了一會兒,從腕骨到肘部,肌骨勻秀,線條優美,卻又絲毫不顯文弱,那是可控弦執劍的手。

謝映之見他眼楮一眨不眨,失笑道,「我少時曾隨父兄隱于南山兩年,春夏讀書耕種,秋冬習劍狩獵。」

蕭不由心中微微一凜。

他從不認為謝映之是什麼弱不禁風的文人。他身上從來沒有陳腐的書卷氣,反倒有一種山林水澤間的氣息,空靈通透,表里澄澈,率性瀟灑。

沿途旅游之時,他指點農人耕作,蕭就看出他熟諳農事,沒想到他還親自躬耕過。

除此以外,蕭推測他應該精通騎射與劍術,只是這些在強大的玄法面前,沒有用武之地罷了。所以才從來沒見過他佩劍控弦。

蕭不由腦補了一下,覺得實在和他謫仙的印象相去甚遠,于是作罷,心道,這個人到底還有多少他不知道的?

晚飯就留在農家吃了便飯,屋主人叫做周大壯,本是流民,來到這襄州趕上了蕭的屯田新政,終于在這亂世安居樂業。

周家有兄弟二人和年邁的老父母,弟弟周大武去當了兵,不在家。周大壯留在家里種地,照顧父母。

因為他力氣大,又勤勞肯干,今年地里收獲豐盛,除了繳納的官糧,還多出了一百石的谷子。去縣城里換了銀錢,打了一對金鐲子做訂婚禮,開了年後娶個媳婦。

如果不是去年夏旱影響了收成,他能打幾百石的谷子,說不定現在就已經娶上媳婦了。

吃飯間,周大壯還怪不好意思地拿出一封書信,讓主公給他念念,信是前日收到的,他不識字。

蕭展開一看,信是周大武寫的,字寫得有如童稚,看來剛學不久。信中的大體意思是,這半年來,他在軍中過得挺好,武藝日精,希望能有機會打仗立軍功,當個百夫長。

蕭頗為有趣地尋思著,那會兒魏西陵替他在襄州練兵。莫非,魏西陵練兵還附帶掃盲?

晚上,周大壯要把自己東邊蓋的新房讓出來給主公睡,蕭表示不用,他向來隨遇而安。便大咧咧道,「那是你留著年後娶媳婦的新房,我先睡了不合適,大武不在家,把他那間北屋騰出來就行。」

而且那是新房,布置地披紅帶彩,喜燭高照。大過年的,他一只狐狸,為什麼想不開要吃一嘴狗糧?

周大壯道︰「北屋那床榻太小,兩人睡擠了點。」

蕭一愣,誰說兩人睡了?謝映之根本不睡覺的!

他每天打坐一個時辰,就能神清氣爽。

但是這話說出來沒人信,如果他不接受換屋,周大壯明早看他的眼神估計會有點復雜。

畢竟兩個大男人放著寬敞的大床不睡,非要擠在一張小床上,形跡可疑,加上他們還一個清雅,一個俊美,容易引人聯想。

蕭打了個寒顫,算了,還是吃狗糧罷。

江北夜寒,蕭早早抱著蘇蘇窩在被褥里。紗帳和被褥都是喜氣洋洋的大紅色,榻前有一方屏風,兼做掛衣裳之用。

蕭抱著貓靠在紅紅火火的婚床上,看向一旁伏案書寫的謝映之,感覺著實有點怪異。

透過屏風和帳幔間的窄縫,他恰好能看到案前燈下謝映之秀美的側顏。

他正懸袖書寫,長睫微垂,眉宇間一片靜謐溫寧。

明燈下,青衫映紅燭,風流逸世,說不出的悅目,仿佛這世間風月,萬千美景都濃縮于這一隙之間。

如此絕麗風景,蕭作為一個大老粗也不禁看了片刻,才將目光移到案頭的絹紙上,又是一詫。

這似乎是水利工程圖紙?

蕭驀地想起晚飯間周大壯提及襄南土地夏季的旱情,隨即又聯想到這兩天和謝映之游訪過的山川。心中暗暗吃驚。

這一路上,他看山看水,謝映之一邊跟他談笑風生當地的傳說典故,風土人情,一邊居然已在思考著如何因地制宜,興修水利灌溉農田。晚上回來竟連圖紙都畫出來了。

北宮達兵精糧足、實力雄厚,提前一年開戰將會導致他們準備不足。所以謝映之已經在做籌謀了。興修水利提高畝產。

蕭看了一會兒,眼皮就有點沉了,畢竟他是凡人,會犯困。但是他又不睡不著,因為太冷了。

江南的夜,即使冷也帶著一縷溫潤的煙水氣。可是到了江北,就不是那麼回事兒了,嚴寒仿佛有實質一般從四面八方壓迫過來,一入夜,刺骨的寒意就滲入關節。

平民家里取暖用的是灶灰,冷得快,和公侯府里隨處可見的暖爐也不能比。蕭身體畏寒,覺得這被窩里漸漸地跟個冰窟窿似得。

他把蘇蘇抱在手里當暖寶寶,但是苦于體積太小,蘇蘇又不會發熱膨脹。

他心里有一搭沒一搭地想︰這貓他養了兩年,怎麼一點都不見長大,還是一只手掌大的小女乃貓?

他揉著那又禿又亂的腦袋,不禁犯起了嘀咕︰「蘇蘇是不是貓中侏儒?」

蘇蘇明顯感到受了冒犯,狠狠瞪他一眼,嗖地竄了出去。

這下連個暖寶寶也沒了。

蕭沮喪地卷起被褥,回想幾天前永安城的夜,寢居里炭火燒得旺,干淨柔軟的被褥,和那人身上清爽溫暖的氣息。

而現在,枕寒衾冷不說,連只貓都嫌棄他……

謝映之一邊書寫,一邊就听著屏風後悉悉嗦嗦的聲響,某人翻來覆去,听著頗有一番長夜寒涼孤枕難眠之意。

想了想,遂擱下筆。

蕭腦子里正亂七八糟的琢磨著,太冷了睡不著,動一動能增加點熱量,什麼運動能在床上做?

就在他不老實地在被褥里翻來滾去時,屋內的燈光倏然一暗。

謝映之熄了案頭的明燈,長身而起。

室內只剩下屏風邊一點黯淡的燭火。

一縷幽光正落在屏風上。

半明半昧間映出一道清雅修長的身影,仿佛林間月下寒溢的修竹,又像雨後江邊秀美的山巒。他抬手抽出了發簪,長發便如月華流水般鋪散了下來。

蕭看得出了會兒神,才反應過來,謝映之不是從來都不睡覺的嗎?

他一念還未轉過,又見屏風上,那修長的手指宛若春風裁出的細柳,在腰間輕輕一蕩,衣帶松落,青衫如林風掠去徐徐飄下。隨之,純白的絲袍如一片柔雲悠悠滑下肩頭,委落在榻前的青衫上。

雪白的煙青的羅衫層疊起來,如初春的細雪霰落在陌草青青的驛外,看得人心醉神迷。

蕭心跳都亂了幾拍,草,看一個大男人寬衣解帶,怎麼竟然也如此賞心悅目的?他這樣不大正常啊。

他艱難地收回目光,把腦袋鑽進被褥里做鴕鳥狀,開啟自我反省模式。

謝映之再好看也是個男人。

廢話,妹子能跟你一屋。

軍隊里大老粗月兌衣服他見多了,有什麼好看。

可是剛才隔著屏風,只覺得那長發如月光流水,身段清修俊雅,美得無關性別……打住。

就在他心里七嘴八舌地跟自己較勁時,鼻間隱隱地聞到了一縷孤冷幽玄的淡香。

那始作俑者已經撥開了被褥一角,就見蕭半張臉埋在枕頭里,雙眼緊閉,表示已經睡著了,什麼也沒看見,不要打擾。

他自己不知道,那悄然挑起的眼梢都要飛起來了。

謝映之忍俊不禁,指尖頗為好玩地撥弄那精致如剔羽般的睫毛,「主公?」

蕭被他弄得難受,長睫忍不住微霎,又想到上次雨夜客棧被整的經歷,頑固地繼續裝死。

謝映之看那卷成一團的被褥,在榻邊坐下,好整以暇道︰「主公與魏將軍共寢時,也是如此?」

……!

蕭被他嚇得雙肩一震,他怎麼知道在他們一起睡的?

「我沒有,不是。」

蕭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染上了原主這個習慣,好像原主從小就是這樣,卷起被褥把頭埋起來,就是他溫暖的狐狸窩,世間的風刀霜劍就再也傷不到他了。

謝映之眼中有惻憐之色。

他俯,青絲如墨滑落肩頭,聲音如春風溫煦,輕暖地拂過蕭的頸側耳際。

「你中過寒毒,冬日寒氣容易滯塞在幾個穴位,我給你紓解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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