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母河娘娘重新站直身軀，認真看向沈緣︰「天兵大人，你不能殺他。」
沒等對方回答，她自顧自的說道︰「因為真仙是個好人。」
聞言，封童沒忍住嗤笑道︰「若他這般的也算好人，那我豈不是聖人？」
婦人淡淡瞥了他一眼，突然指向身後的河水︰「這河中冤魂不計其數，小神只是其中之一，幸得受天庭敕封，這才有了個神位。」
「小神自從成了河神，受那冤魂困擾，日夜痛苦難眠，真仙是為了助我修成正道，這才會出此下策。」
說著，她溫柔看向身後的道人︰「這河中冤魂是小神管轄，如何處理自然也是小神自己的事情，天兵大人沒有道理插手。」
春月寶地內所有俏娘，皆是她子母河中的魂魄投胎孕育而出，飲下一口水露，便是吞下一道生魂。
沈緣突然問道︰「那第一個女人是從哪里來的？」
婦人沉默片刻，淺笑著搖搖頭︰「正是因為如此，小神甘願隨您上天庭領罰，但真仙不同，他全是為了小神，沒道理受罰，更不應該就此枉死。」
擄掠凡人，只要不是漢王管轄，至多也就打二十鞭，她願意去天上受罰。
九頭蟲模模鼻子，看著這婦人，他突然想起了自己和萬聖公主，心中不免多了幾分不忍。
就在這時，沈緣略微垂眸，將那兩字在口中咀嚼了幾遍︰「領罰？」
片刻，他面露笑意，用手掌溫和的將婦人和如意真仙托在掌心中︰「既然他是好人，那你猜猜我是不是好人？」
河神娘娘緩緩擁向如意真仙，似乎是在告別，等做完這一切，她才回頭道︰「您是仙庭天兵，自然是好人，既然是好人，那就更不應該錯殺無辜。」
就在這時，她卻是在那雙猩紅眼眸中看見一抹濃郁的譏諷。
婦人略微一怔。
沈緣搖搖頭，眼神冰涼淡漠︰「猜錯了。」
話音間，五指緩緩合攏。
他不是什麼好人，好人動手還要講個道理，他不喜歡講道理。
在這片天地，所有的道理都不適合用在凡人身上，既然如此，那就是狗屁。
河神震驚的看著那天柱般的指尖壓來，她完全沒想到，自己明明已經點出了對方的身份，為何這青年還敢痛下殺手！
「你是天兵，你不能……」
「你再仔細瞧瞧。」沈緣露出森寒的尖銳牙齒。
在手掌徹底合攏的瞬間，河神滿臉呆滯，她視線中充斥的那是……沖霄的妖氣！
那是凌駕于混世妖王之上的，更加恐怖尊貴的氣息！
沈緣隨意的揮揮手，灑落漫天齏粉。
這是他第一次真正滅殺西行中出現過的妖物，心中並未有什麼擔憂害怕，也不存在後悔懊惱，相反卻是渾身的舒暢。
「這算不算……入局了？」青年唇角掀起一抹淡笑，相比起初來乍到之時，他突然覺得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沈緣是個極其看重信譽的人，說了殺人全家，那便不會留下一個活口。
念及此處，他轉身朝著其余幾人走去。
……
離春月寶地僅有三十里的荒地之中。
身形壯碩的披甲大漢，頭頂一對牛角，手里牽著韁繩，胯下則是一頭避水金楮獸。
它受兄弟之邀前來赴宴，卻已經在此處停滯了足足半日時間。
在遠處，一個足有三丈高的金身和尚結印而立，渾身佛光氤氳，行走間帶著崩天裂地的威勢。
牛魔苦笑一聲。
它止步于此並非因為那個和尚。
相反，那和尚與它的目的地其實是一樣的，兩者都是被另一人攔在了此處。
前方巨大的青石上，一裘黑衫略微拂動，豐神俊朗的男子闔眸靠坐，嘴里叼著根草睫，胳膊上盤著一條如小蛇般的三頭蛟龍。
正是因為對方一言不發，牛魔才不知道該進還是該退。
終究還是那和尚沒忍住，朝前方跨出兩步，雙掌合十道︰「昆侖山金霞嶺，不壞尊王，永住金剛見過施主。」
俊朗男子並未搭話，仿似在小憩一般。
和尚繼續道︰「這里是西牛賀洲，那人乃是天庭之人，此般行事不合規矩，貧僧必須要請他離開，還請施主見諒。」
牛魔扯了扯韁繩，它最擅察言觀色，只要那男子回應一聲，它便能看出對方的態度。
和尚已經把話說到這個地步，男子終于是懶散的抬了抬眼皮，吐掉口里的草睫，言簡意賅道︰「滾。」
聞言，牛魔干脆利落的扯了扯韁繩，架著避水金楮獸轉身離去。
它並沒有和一個天庭神將對著干的興趣，別說未必能打贏，就算真的能過兩招，它吃撐了才會為一個莫名其妙的兄弟，去招惹大天尊的注意。
永住金剛臉色低沉，咬緊後槽牙，僅僅思考了三個呼吸的時間，同樣轉身離去。
見狀，黑衫男子揉了揉手腕，抬眸朝遠處看去。
三頭蛟龍乖巧的鑽進了他的袖口。
「你覺得如何？」男子輕聲問道。
袖口探出一個腦袋，輕輕點了兩下。
「那就再瞧瞧。」
黑衫男子躍下巨石，緩步朝著春月寶地而去。
世間很少有人能看穿那怨氣所化的大陣，恰巧，他便是那為數不多的其中之一。
更巧的是，那青年動手之前，居然先報了一個他很熟悉的名號，熟悉的就像自家宅子一般。
對方莫非不知道，什麼叫做冥冥之中自有感應？
……
春月寶樓。
沈緣恢復原本模樣，靠在位置上消食。
吞下去的上萬條魂魄，他的神魂也是飛速增長，足足讓其原本六個億的額度翻了五倍。
更可觀的是那些第六境的存在。
妖界一口氣吞吃了三十六個小天地，那是這些強悍生靈們畢生的積蓄。
這不比什麼靈胎來的快多了。
「等回去再檢查獎勵。」
他站起身子，拿著儲物袋做掩飾，不急不緩的將二十七頭輔修到第六境的混世妖王尸身收進萬妖殿中。
「都……都殺完了……」
封童默默看著空寂的寶樓，原本的熱鬧喧囂全然消失不見，此刻宛如一片陰森鬼域。
不對，這里甚至都稱不上鬼域。
畢竟連魂魄都被吃完了，哪里還有東西能變成鬼。
九頭蟲則是在廢墟中翻找起來，很快便找到了一個足有六丈高的箱子︰「剛才那如意真仙無論走到哪里，都不會離這個箱子太遠，你們猜里面裝的是什麼？」
他興致勃勃的將其扯開。
隨著動作，上百個被綁的嚴嚴實實的幼童跌落出來。
沈緣側眸看去，眼中掠過些許詫異。
在他的望氣術觀察下，這群不過兩尺長的小東西，居然個個都擁有著不弱于第五境的氣息。
「千年靈胎？」
「那妖道就是準備把這些小玩意兒，喂進那群大妖老修的嘴里？」
九頭蟲突然有些不寒而栗︰「這他娘的吃下去，還不得任由那河神娘娘使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