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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與國訴情衷4

溫良俊這種無賴, 用哀求或者報警的方式都沒辦法干脆解決。直接動個手讓他吃苦頭,才是最簡單快速的方式。

所以剛剛衡玉沒有手下留。

她估計,吃了這樣的大虧, 短時間內溫良俊是不敢再湊上來打擾她了。

才剛月兌下高跟鞋, 客廳的電話響了起來。衡玉邊用手指梳理頭發, 邊接起電話。

給衡玉打電話的是李碧曼, 她來問衡玉辭職的事。電話那頭, 李碧曼苦笑︰「我同事他們一直勸我多考慮考慮, 還說我學金融的, ——國之後能施展的空間不大……」

頓了頓, 李碧曼的聲音低沉下來︰「我被他們說——有些動搖了,不僅是我的同事, 還有一起從華國過來的朋友也在勸我。我冒昧打了這通電話, 是想從你這——尋找些勇氣, 再次堅定下來。」

衡玉平靜道︰「我這幾天都在調休, 所以沒去大學那邊。」

「明天早上我會過去遞交辭職信,中午約了一位長輩用午飯, 你要隨我過去見見那位長輩嗎?」

電話那頭, 李碧曼一愣,她沒有問那位長輩的身份, 只是遲疑這會不會有些冒昧。

衡玉道︰「沒關系,我會提前跟那位長輩打個招呼的。相信我,他和他夫人肯定很高興見到你。」

建築系是魯哈爾大學的王牌專業,當初原身為了能夠留在學校里,不知道吃了多少苦頭。

衡玉遞交辭呈時,系主任明顯愣了下,他沒有馬上接過辭呈, 只是抬頭凝視著衡玉的眼楮,詢問起原因。

衡玉笑著——道︰「出來那麼多年,想回家看看了。」

系主任似乎是知道些什麼,敏銳猜道︰「——華國?」

衡玉點頭︰「是的。」

系主任擰起眉,剛剛還溫和的神色頓時變得有些高傲起來,他須發皆白,翹著二郎腿,手指在桌面輕輕敲擊,語氣自大︰「奚,你做了個非常錯誤的決定,現在還有反悔的機會。要知道,你在大學里做——很好,再過不久就有機會評職更進一步,沒必要一時沖動。」

他垂眸撢自己的西裝袖口︰「年輕人總是熱血而充滿抱負的,——更應該冷靜下來,思考哪條路更合適自己。」

不僅僅是李碧曼,她也遇到了類似的——況。

衡玉心——清楚,這不是第一次,也不會是最後一次。無論是她,還是席清、李碧曼,在接下來的一段時日里都會被這種質疑聲包圍著——

溫良俊那般崇洋媚外的,她還可以直接打臉回去。

像她姑姑那樣完全是站在她角度考慮的,她也能夠慢慢說服姑姑支持她的決定——

像系主任,他的自大和高傲來源于m國足夠強大,來源于現在的華國太過孱弱。這是無可反駁的事實。她想要堂堂正正——他們證明她做了一個非常正確的決定,還有很漫長的路要走。

「主任。」衡玉微微一笑,語氣不疾不徐。

她沒有試圖與系主任爭辯,只是在闡述一個客觀的事實。

「m國可追溯的歷史只有短短百載,華國卻擁有五千年的深厚底蘊。這樣的民族哪怕一時沒落,只要有人願意竭力剔除腐肉,它終會獲得浴火重生。我——去就是為了做一枚螺絲釘的。」

「m國能走到今天這一步,不也要感謝那些抗爭不公、拼盡全力奮斗的先輩們嗎——若您敬仰他們,希望您也能同理理解我的選擇。辭職的事就麻煩了。」

衡玉的唇角輕輕彎了一下,眸里閃著篤定而淡然的光芒。

這讓她的氣度格外出眾。

在系主任輕蔑時,衡玉這麼不疾不徐、有理有據進——反駁,倒是很好地印證了那句‘華夏乃禮儀之邦’。

系主任被她眸光中的堅定驚到。

他下意識放下自己翹著的左腿,兩只手搭在大腿外側,拘謹坐著。

直到衡玉目光移開,他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自己剛剛的害怕——他居然被這麼一個小姑娘的氣勢給震住了!

系主任這下沒有再擺什麼譜子,很干脆地點了頭︰「你說得對。我不認為你的選擇是對的,——我覺——你的選擇很可愛。」他朝衡玉露出歉意的微笑。

衡玉溫聲道︰「我會——你證明我和我同胞們的選擇。」

也許是被衡玉剛剛那番話打動,也許是覺——心下羞愧,系主任親自為衡玉奔走,只花了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她的辭職一事徹底塵埃落定。

握著蓋好公章的辭呈,衡玉走回她的辦公桌收拾東西。

這個點,辦公桌——沒什麼人。

衡玉重點收拾了畫稿和幾本常用的專業書籍,大概半刻鐘後,她抱著小紙箱離開。

因為辭職流程走得比預期要快上不少,衡玉走出教學樓時,距離她跟李碧曼約好的時間還差了近兩個小時。

衡玉在教學樓底下站了片刻,繞道去買了兩杯咖啡,捧著它們去席清導師的實驗室找席清。

席清穿著一身實驗服出來見衡玉,隱在眼鏡後的眼楮——透著清晰的血絲,一看就是這幾天都沒睡過一頓好覺。

那素來清冷的聲音也有些倦︰「怎麼過來了?是有什麼急事嗎?」

衡玉調侃道︰「沒急事就不能過來?」

席清一拍額頭,捋了捋已經長過眼楮的額前碎發︰「肯定能啊,——果沒急事,你肯定不會特意跑一趟到實驗室。」

他接過衡玉遞來的咖啡,余光掃見紙箱——的書,了然道︰「辭職成功了?」

見衡玉點頭,席清抿了抿唇角︰「我這邊有些麻煩,不過我可以自己解決。」

衡玉抱著另一杯咖啡,站在背風口慢慢喝著︰「——果有需要幫忙的地方盡管開口。」確定周圍沒有人,衡玉壓低聲音,「你們實驗室淘汰下來的機器和器材,都會送到哪里?」

「一般來說會淘汰到航空系,讓系——上課用。」席清隱隱猜到衡玉問這個問題的用意,于是他順口一拐,道,「當然,實驗室機器的更新換代比想象中快,系里——果有了同類型的機器,一般還會繼續往下流,幾經輾轉流到黑市。」

「把已經淘汰下來的、你覺——有用的機器清單列好,到時候悄悄給我。」衡玉道。

這才是她今天來找席清的真正目的。

對m國來說,那些都是些已經淘汰下來的機器——

對于在航空領域一片空白的華國來說,短時間內它們已經夠用了。

席清他們回國後,有了機器的輔助,才能更好的開展研究。只要席清把清單列出來,她都會盡力湊齊。

席清微微擰起眉來,他想仔細問個究竟,——周圍人多眼雜,他已經出來實驗室太久了,只好道︰「我遲些把清單列給你。」頓了頓,席清說,「你是不是有什麼途徑。」

暫時還沒有。

不過很快她就有了。

衡玉笑而不語,席清當她是默認,松了口氣道︰「發動機。」

「我知道。」

實驗室門口隱隱有人在走動,席清兩只手插——袖兜——,朝衡玉輕輕頷首示意,轉頭急匆匆走回實驗室。

衡玉算著時間差不多,重新抱起她的東西,走去約定的地方和李碧曼匯合。

這幾天李碧曼也沒怎麼休息好,看到衡玉,她朝衡玉招了招手,還晃了下手——提著的那籃水果︰「我想著你肯定沒時間買水果,就多買了些,這算你跟我一塊兒送的。」

衡玉失笑,她其實有準備禮物,——還是謝過李碧曼的好意。

兩人穿梭在魯哈爾大學的校園里,一路來到位于大學深處的住宅區。

「院子前面種有隻果樹的,就是我們的目的地。」衡玉指著那棵樹,笑著對李碧曼說。她剛想開口介紹那位長輩的身份,余光瞥見那徘徊在小路邊緣、穿著便衣的男人時,衡玉笑容微微收斂下來。

——站姿挺拔,步法矯健,那肯定是經過特殊訓練的軍人。

穿著便衣的軍人出現在程听安先生住處附近,這意味著什麼,簡直不言而喻。他和他的妻子被m國當局監視起來了嗎。

垂下眼眸,衡玉神色如常,與李碧曼一塊兒走到程听安先生院門前。

她抬手叩門時,感覺到有銳利的目光釘在她的背後。

也許是評估出她和李碧曼沒有太大的威脅,所以很快,那道銳利的目光就挪開了。

程听安先生的妻子丁白晴先生正在院子——活動身子骨。

听到敲門聲,丁白晴快步走來開門,朝衡玉和李碧曼露出溫柔的笑意︰「早就在等著你們了,快些——來。」

丁白晴先生長著張很典型的東方美人臉,氣質溫柔似江南水鄉。

明明已經上了年紀,——當你第一眼注意到她時,絕對會忽略她鬢角的白發,而是被她優雅的氣度所吸引。

衡玉打過招呼,和李碧曼一塊兒把水果遞過去。

丁白晴折返——屋——洗水果,衡玉他們在院子——見到了曬太陽的程听安。

程听安在m國華人圈子——可以說是赫赫有名。他攻讀的是機械與動力專業,在這個領域聲名顯赫,手——擁有著好幾項關鍵的專利成就。

說起來,原身當初能進魯哈爾大學,還多虧了程听安的幫忙。

她出國那時,魯哈爾大學建築系剛決定招收女生,——僅有的幾個名額都是給白人種族的,是程听安幫忙爭取,魯哈爾大學看在原身那科科優異的份上,特例批準原身入學。

程听安用食指推了推眼鏡框,出聲請衡玉他們趕緊坐下︰「在電話——都跟你說了,我的身體沒什麼大礙,你這孩子,怎麼還麻煩自己特意跑一趟。」

衡玉意有所指︰「想過來看看自己能幫上什麼忙。」

連席清這個航空系碩士學生都面臨著嚴峻的局面,可想而知,m國當局肯定不會輕易放程听安這個權威專家回國。

別說程听安和丁白晴夫妻是她的長輩,哪怕他們是陌生人,衡玉也要想些辦法把他們營救——國。

能不能成功是一——事,——什麼都不做,這絕對不是她的風格。

程听安蹙起眉來。

他蹙眉的樣子特別能唬人,實驗室的那些學生被他這麼一盯著,絕對一個比一個安分——衡玉可不怕他,依舊笑意盈盈地看著他。

「早知道你這麼任性,你打電話說要過來時我就不同意你來了。」

衡玉輕笑,心下慶幸自己來得夠早——

果她再晚一點聯系程听安他們,估計就不能這麼輕易——來見到他們了——想到程听安、丁白晴夫妻不會是個例,衡玉臉上的笑意又收斂起來。

外面有人在監視,不用多想,程听安家里的電話肯定也已經被監听起來了。衡玉慶幸自己留了一手,沒有在電話——說什麼重要的事。

現在程听安選擇在院子——見他們,估計是因為這樣的話,他們的對話不容易被監听到——

丁白晴端著切好的隻果——來時,幾人坐在院子——聊天。當然,主要是衡玉和李碧曼說著這段時間的遭遇——

知衡玉已經辭職,丁白晴拍拍她的肩膀︰「你姑姑知道後肯定要生氣的。」

程听安笑道︰「一段時間不見,你這孩子的性子怎麼跟我越來越像了。」

丁白晴啐他︰「淨往自己臉上貼金,也不怕孩子們看了笑話你。」

程听安溫聲道︰「這有什麼好笑話的,難道說的不是實話嗎?」

衡玉壓低聲音笑,笑過後才附和︰「是啊,都是程叔、丁姨給我立了個好榜樣。」

幾人在院子——聊了一會兒。

保姆將菜做——差不多了,他們移步進屋子——吃午飯,吃過午飯,程听安夫妻打算上樓睡個午覺,衡玉和李碧曼告辭離開。

丁白晴親自把衡玉的那箱書搬給她,笑著道︰「這就沒錯了,哪怕是回了國,也不能落下了學習才是。」

注意到丁白晴的手勢,衡玉會意點頭,伸手接過小紙箱離開。

離開程家時,衡玉感覺到有人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後,直到她拐過巷子口,那種被人窺探的鋒芒在背感才消退下去——

到家——,衡玉立即翻找她那箱書,在一堆凌亂擺放的畫稿——找到一封書信。

信上的字跡有些許凌亂,應該是程听安匆忙間提筆寫的。

[孩子,不要再冒險見我們。我們被監視起來了,——國,拜托祖國幫我們回家——程听安、丁白晴留]

深深凝視著這幾——字。

覺——有些疲倦,衡玉緩緩闔目。

***

再睜開眼楮時,衡玉發現自己居然縮在沙發角落睡著了。

胃部有些抽疼,應該是胃病又犯了。

她剛想去醫藥箱——翻找出胃藥,客廳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打電話的人是她的老師,他听說了衡玉辭職的消息。

「對……是的,我心意已決……謝謝老師……」

衡玉笑著謝過老師的關心。

服下胃藥,藥效還沒發揮作用,電話又再次響了起來。

無一例外,這些電話都是詢問她怎麼突然決定辭職的。

一時之間,衡玉對自己的好人緣也是哭笑不。

終于接完所有的電話,衡玉還沒來得及松口氣,就听到了門外傳來的清脆高跟鞋的聲音——

了,——難搞定的那一位也——來了,這還真是不讓她喘一口氣啊。

「奚衡玉,你膽子真大啊!」果然,奚露白背著黑色斜挎包,一——門就怒氣沖沖地朝衡玉吼起來,什麼形象都不顧及了,「現在是不是覺——自己大了,所以連辭職這麼重要的事——都不跟姑姑商量了!」

這可不是普通的工作啊。

魯哈爾大學建築學院的講師。

既能取得優渥的薪資待遇,又擁有特別高的社會地位,一旦錯過這樣的工作,以後再想找個差不多的就難了。

「姑姑。」衡玉無辜,「我前段時間就跟你說過了。」

「你什麼時候……」

奚露白要瘋了,急匆匆蹦出五個字,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衡玉指的是什麼。

前段時間衡玉的確說過她要——國——

說過一次後,衡玉就再也沒提過,奚露白還以為她是轉變了心意,沒想到她壓根沒轉變過想法,而是在玩先斬後奏的手法。

「你……」奚露白又氣又怒,瞪了衡玉幾眼,眼眶刷地一下就紅了起來,「反正你就是鐵了心要——國唄。」

「姑姑你知道嗎。」衡玉聲音柔和下來,連忙給她遞紙巾,「今天我去辭職時,我們系主任在笑話我。」

「姑姑你那麼聰明,在m國待了那麼長時間,一定能猜到他說了什麼樣的話吧。是的,他看不起我的決定……不對,他不是看不起我的決定,是看不上我的祖國。」

「可是他笑話我的時候,忘記了m國的歷史。」

「姑姑不希望有朝一日,華國像m國,甚至比m國還好嗎?」

奚露白慌忙接過紙巾,沒什麼威懾力地瞪她,強撐著那股氣勢道︰「你一個姑娘家的能做什麼。」

衡玉沒解釋,只是笑︰「做螺絲釘啊。多我一個,肯定能多一分用處。」

奚露白抿緊唇,似乎是在猶豫一些事——

衡玉打斷了她的沉吟。

「姑姑,你就留在美國,不要放棄自己的事業隨我——國,不要為了我做任何犧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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