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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王朝因我興替12

衡玉話中的信息量太大了,圍觀眾人紛紛呆愣。

見過敲詐的,沒見過敲詐得這麼囂張、這麼明目張膽的。這少年到底是什麼來頭,難道他不知道清河樂氏意味著什麼嗎?

樂成景已經被砸懵了,捂著自己的腰緩了好一會兒,才慢慢反應過來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

他想從地上起身,但來回嘗試幾次都覺得身體月兌力,這讓他越發暴跳如雷︰「混賬東西,你不知道我是誰嗎!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也敢賊喊捉賊!」

衡玉神情平靜,語氣里的譏諷卻絲毫不曾遮掩︰「知道啊。看到你這麼囂張,我還以為是那幾個千年門閥的人,沒想到是靠裙帶關系起家的樂家啊。」

「你!」樂成景怒目相視。

衡玉側頭,朝陳虎遞了個眼神︰「沒受傷吧。」

陳虎立馬抬手捂住胳膊,哀嚎出聲︰「大……公子,我的胳膊好像月兌臼了,可能是剛剛揍人的時候太用力了。」

衡玉臉色一沉,對樂成景說︰「再加一萬兩醫藥費。」

樂成景的臉色比她更沉,幾乎恨不得要將她生吃活剝︰「敢敲詐我的人,是絕對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你就囂張吧,因為這是你最後的囂張機會了。」

「這琴舉著真累。」衡玉隨手將琴砸在樂成景的胸口,用他的胸口支著琴,她身體的大半重量都壓在琴上,樂成景險些被她壓得吐血,「你剛剛說什麼來著,我有些沒听清,再說一遍?」

這漫不經心又無所畏懼的語調,簡直把樂成景氣得火冒三丈。

自從堂姑成為貴妃以來,他哪里來受到過這種屈辱,待他的手下們趕來,他定要讓這小子付出代價。

「你去搜身,他身上估計帶著銀票。」衡玉對陳虎說。

陳虎應聲,彎腰在樂成景的身上搜刮。

樂成景氣得要掙扎,衡玉手腕一動,更用力地用琴壓迫他的胸口,逼得他無法動彈,只能紅著眼看著陳虎從他身上搜刮走三萬兩銀票。

在陳虎樂呵呵看著那三萬兩銀票時,衡玉垂眸,冷冰冰地凝視著樂成景,眼前隱約浮現出小叔死前的慘狀。他那時候雙腿廢掉,在火場里一點點爬出去,卻爬不出火場時,該是何等絕望。

一想到這,衡玉慢慢收起琴。

樂成景的眼里浮現出劫後重生的慶幸來。

就在下一刻,琴身被人用盡全力掄下來,狠狠砸在樂成景的胸口上。

琴身四分五裂。

慘叫聲震天,樂成景疼得臉色蒼白,一口氣險些沒上來昏死過去。

眾人目瞪口呆。

衡玉手一松,將琴身殘渣隨手扔到一旁,吩咐陳虎︰「把人扔出酒樓。」

她轉過身,看向大冬天里嚇出滿臉冷汗的掌櫃,輕輕頷首,先對方一步開口道︰「掌櫃放心,酒樓的損失我會賠付,一刻鐘內我們會全部離去。」

掌櫃用袖子擦擦額上的冷汗,賠笑道︰「多謝公子體恤。」

「不必如此,是我們給你添了麻煩。」衡玉說,迅速對侍衛長他們吩咐下去,「收拾好東西,我們即刻出城。商隊里人多貨物多,對方要動起手腳來太過容易了。」

他們的行李不多,收拾起來很快,侍衛長擔憂的是另一件事︰「少爺,我們離去時,會不會被平城的士兵攔截?」

「放心吧,不會的。」衡玉肯定道。

她做事之前,素來喜歡先給自己留後路。

並州牧已經忍樂成景忍了很久,接下來不必再忍下去,並州牧會幫她遮掩的。

「那就好。」侍衛長松了口氣,非常信任衡玉的判斷。

只是侍衛長的目光移到陳虎身上,還是忍不住有些惱怒︰「我們在平城里毫無根基,你這般魯莽行事,知道會帶來怎樣嚴重的後果嗎?」

陳虎在心里嘀咕︰這不是沒造成什麼嚴重後果嗎。

但對上侍衛長的視線,陳虎頭一縮,也有些慫。

好吧,如果不是自家大當家比他更狠、也兜得住這一切的話,他今日的作為絕對會給山寨惹來大禍。

陳虎看向衡玉,訕訕道︰「大當家,這件事是我錯了,我不應該一時憤怒,但那叫樂成景的畜牲實在是太氣人了。」

侍衛長聲音悲憤︰「我只會比你更恨樂成景那個畜牲,但我必須要先顧忌少爺和大家的安危。」

被侍衛長這麼一說,陳虎臉上越發掛不住。

尷尬慢慢蔓延開,衡玉突然輕笑︰「你們二人的話都有道理。就事論事,陳虎,侍衛長說得沒錯,你不應該魯莽行事,不考慮到大家的安危。」

在陳虎手足無措前,衡玉慢悠悠補充道︰「但是——你也不必向我道歉,你並沒有做錯什麼,你是在伸張正義。只是以後要多注意行事的分寸,務必在確保安危的前提下行動。」

陳虎微愣。

不知道為什麼,侍衛長那樣指責他,只會讓他心中不忿。

大當家這麼理解他,卻讓他下意識反省了自己的魯莽。

「……可我給您惹了很大的麻煩。」

「是嗎,剛剛我惹的麻煩可比你大多了。我並非青紅皂白不分之人,對就是對,錯就是錯,如果因此糟了報復,錯的人也不是你,而是樂成景。你不必因此自責,這些小事我還是兜得住的。」

衡玉很樂意維護身邊人的是非正義觀,她在不同的時空里穿梭,是為了改變一些東西,而不是為了被改變的。

所以她告訴陳虎他沒做錯。

衡玉攤手,無奈道︰「不過以後,我要給你們開設一門課程,教你們怎麼行事才最穩妥最沒有風險。套麻袋下黑手什麼的明明也很爽,還沒有風險。」

陳虎眼眶突然發熱,喉嚨里感覺堵著東西,他幾乎要哽咽出聲。

***

隊伍昨天就已經把需要的東西采買完了,拎著行李,衡玉一行人駕著馬車朝城門而去。

他們的速度並不快,來到城門處時,樂成景的兩個下人已經趕到城門,堵在這里。

衡玉這樣的容貌和氣質,在小小平城里太突出了。兩個下人雖然沒見過她,但憑著容貌和氣質將她認了出來,趾高氣昂指使起守門的士兵︰「你們,快上去把他們攔下來捉拿下獄。」

守門士兵問︰「州牧大人的手令呢?」

下人愣住︰「什麼手令?」

守門士兵翻白眼︰「沒有手令,你們憑什麼調動我們?滾滾滾,別站在這里妨礙我們辦事。」

像是趕蒼蠅般把樂家的兩個下人趕到一邊,守門士兵直接讓衡玉他們過去了。

衡玉坐在馬車邊上,悠閑望著這一幕,輕笑著朝守門士兵抱拳。

商隊離開平城足有一里地,衡玉將陳虎和侍衛長他們尋來。

她先對侍衛長說︰「等會兒陪我去個地方。」又轉頭看向陳虎,「讓你自己帶隊回山寨,能做到嗎?」

陳虎拍著胸脯保證︰「大當家放心,只要我陳虎還有一口氣在,都會護著隊伍順利回去的。」

他們買的糧食、春種什麼的,可全部都在馬車上,這關系到寨中人的口糧。

衡玉點頭︰「那就好,我就當你在下軍令狀了。完成不了軍令狀是要以死謝罪的。」她隨口給陳虎灌輸了些軍隊的理念。

陳虎鄭重點頭,又問︰「大當家暫時不回去嗎?」

她就這麼一走了之,等到時候樂成景死了,估計會有不少人懷疑是她殺的。

這樣一來,她和並州牧的謀劃就要落空了。

簡單交代完事情後,衡玉和侍衛長各取一匹馬離開隊伍。

辨別清楚方向,衡玉縱馬朝黃石山坡而去。

黃石山坡是個坡度不高的小山坡,這里也是平城普通百姓們安葬家人的地方。

策馬行至山坡底下,衡玉翻身下馬,牽著馬韁繩慢慢往山坡上方走。

這里遍布有很多墳墓,墓前都刻著墓碑,只是掃一眼,衡玉就知道它們不是自己要找的。

侍衛長跟著衡玉,一開始他還有些不清楚衡玉的用意,但慢慢地,他好像悟了什麼,臉色刷地一下變得蒼白。

兩人一言不發,就這麼沉默著往山坡上走。

在快要登頂時,衡玉終于在山坡角落看到一座無碑孤墳。

孤墳安安靜靜立在那里,小小一個土包,幾乎要讓人疑心︰曾經頂天立地的青年躺在里面會不會覺得逼仄。

墳前沒有矗著石碑,現在是春暖花開的時間,土包上有雜草橫生,也有野花在放肆怒放。

「我們過去吧。」衡玉溫聲道,牽著馬繞過亂石橫亙的路面,走到孤墳前。

她蹲下來,從包袱里取出一壇酒,掀開酒蓋後遞到鼻尖聞了聞,確定味道不錯後,將它慢慢傾倒到墳前。

「來得有些匆忙,只是帶了酒和香燭香紙,也沒有帶個碑過來。不過我想,以小叔你曠達的心性,應該是不會介意的。」

侍衛長喉間有些哽咽︰「小姐,把我的劍立在這里吧。這是容家軍特制的佩劍,將軍看到後,會尋到回來的路的。」只有孤魂野鬼才沒有碑啊。

「……也好。」

衡玉取出香燭和香紙,打了火折子點燃它們。

凝視著它們一點點化為灰燼,衡玉腦海里浮現起對容寧的印象來。

其實她跟容寧的接觸不算多。叔佷兩相差十歲,從她記事起,容寧就一直生活在前線。

他從小就在北境長大,十四歲隨著父兄上戰場,十六歲時以計破羌人圍剿,自此聲名大噪。

他對戰局的把控、對戰略的精通程度,都不輸很多經年老將。

二十歲那年,容老將軍精挑細選,翻閱無數典籍,為他取字‘將卿’,對他寄予無盡期許。

除了弓馬嫻熟外,容寧的畫技也是一絕。他曾經繪制過一幅北方風光圖送給容皇後當壽禮,這幅畫一出,有不少世家子弟都攜重金登門,只為了求容寧的一幅畫。

當年他大勝凱旋,鮮衣怒馬入洛城時,不知成為了多少士族少女的春閨美夢。

就是這樣驚才絕艷的人,卻落得個這樣悲哀的下場,背負上這樣可恥的名聲。

「容家之禍,到底是樂家和賀家為主謀,還是說樂家和賀家只是把刀,真正的主謀是雍寧帝?」衡玉自語,「小叔,你有給我留下什麼證據嗎?如果有最好,如果沒有也沒關系,我會一一調查清楚的,所有參與其中的人都逃不掉。」

春風過境,吹得香紙灰燼四下飄散開。

衡玉慢慢從地上起身,摘下一捧野花,盡數灑在墳前。

靜立許久,她抬手別了別鬢角凌亂的發。

「我們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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