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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王朝因我興替11

回到酒樓,侍衛長過來向衡玉稟告,說已經打點好牢房里的人。

衡玉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這段時間里,衡玉雖然沒出手把胡雲從牢房里撈出來,但一直命侍衛長偽裝成胡家親戚,拿錢過去打點牢房,讓胡家人在牢房里能住得更舒服些,不遭什麼罪。

「今日已經見到了想見的人,明日你隨我出去采買東西。」在侍衛長離開前,衡玉吩咐道。

第二日上午,衡玉帶著幾個侍衛,用幕僚教的辦法跟平城商鋪的商家們交涉。在平城里晃了大半天,就把絕大多數想買的東西都買齊全了。

幕僚派去盯梢衡玉的人還沒撤回來,當他收到下面人呈上來的情報後,幕僚就算極力壓制,還是忍不住露出微笑︰這個少年還真是一點就通,資質過人啊。

「不知子修因何事高興?」在旁邊辦公的並州牧眉梢一挑,好奇問道。

听完幕僚的復述,並州牧模了模下巴,總覺得這整件事有幾分湊巧。

他心下存了疑,也對那個少年起了幾分探究的興趣。

「他不是想進州牧府以音會友嗎?就明日吧。」

***

淡薄的春光灑在庭院里。

並州牧坐在庭院的涼亭里喝酒打發時間。

隱約之間,外面傳來府中下人的聲音︰「公子里邊請。」

並州牧偏頭,順勢向院門方向看過去。

抱琴而入的少年逆光站立,神情從容淡然。

一身墨色緞子衣袍極合身,袖口和領口各用銀色絲線瓖邊,衣擺處有大片精致的竹紋樣式。

玉袍掛在少年的腰間,在少年抱著古琴走動時,玉佩穩得從未出現過絲毫晃動。

——這樣沉穩有度的氣質,與幕僚所說的「澄淨明朗」完全不同。

「州牧大人。」來到涼亭底下,衡玉俯身行禮。

「進來坐吧。」並州牧的聲音冷淡而富有壓迫力,「你我今日是以音會友,若是你彈奏的曲子不合我心意,接下來的事情就免談。」

衡玉微微一笑,眉眼如山間早溪般淨澈︰「那在下就獻丑了。」抱琴走進涼亭里坐下。

她垂下眼試音色時,能感覺到對面的並州牧正在沉沉打量她。

衡玉全當他不存在,試好音色後開始垂眸撫琴。

琴音甫一出來,里面的鏗鏘之意便先發制人。

慢慢地,琴音越來越激昂。

當那股氣勢達到最鼎盛時,琴音卻突然急轉直下,在落寞哀傷中一曲終了。

並州牧神情不變,不緊不慢地轉動著手中酒杯︰「這支是什麼曲子。」

衡玉的手還搭在琴弦上︰「這是在下自己譜寫的曲子,名為《四面楚歌》。」

並州牧的眼楮微微眯起。

這些年來他在戰火中來去自如,又身居高位多載,一身氣勢非同凡響。

這股氣勢朝衡玉壓迫而來,她依舊淡定。

「你到底是什麼人?」

衡玉終于輕笑︰「是能助州牧解燃眉之急的人。」

「笑話!」並州牧冷笑道,「我乃陛下親封的並州牧,誰能逼我入絕境?」

「因為逼你入絕境的,就是朝堂公卿,以及你口中的陛下。」院子里已經沒有其他人,衡玉起身,右手壓在桌角,身體微微前傾,「並州牧是寒門出身,年輕時幾次立下軍功,由于你的出身不高,軍功幾次被人截走,導致你一直得不到重用。後來容老將軍來巡視軍營,查出此事後大怒,嚴懲了一番人,並且重新計算你的軍功。」

「容老將軍很看好你。在他關注你後,這朝堂上再也沒有人能夠打壓你。」

「我知道,州牧大人能走到今日,能力是與地位相匹配的。但在這個寒門難以出頭的世道里,州牧大人能說自己沒承容老將軍的恩情嗎?」

「就算你覺得沒有,朝堂諸公和陛下可不是這麼想的,他們想的是,州牧位置如此高,怎麼能讓一介寒門竊居。他們想的是,州牧受過容老將軍的恩惠,誰知道你是不是站在容家這一邊的。」

並州牧緊緊盯著她,似乎是想透過她的偽裝看清她隱藏的身份︰「你到底是什麼人?」

衡玉放松下來,重新坐回原位︰「就怕州牧大人知道我的身份後會坐立難安,倒不如難得糊涂。」

她這番話,其實已經差不多是承認了自己的身份。

並州牧不是陳虎,也不是胡雲。天下共分十三州,他能從一介寒門起步,到單獨執掌一州,這已經說明並州牧的心性和能力。

如今她與並州牧地位懸殊,衡玉不會自不量力地收服並州牧,她現在想的只是與並州牧合作,把人拉上她的賊船。所以坦誠一些並無壞處。

並州牧說︰「你就不怕我殺了你,去向陛下邀功嗎?」

「殺了我,並不能改變州牧當下的處境。但殺了樂成景可以。」

並州牧眼楮微微眯起︰「你是什麼意思?」

衡玉獻上了樂成景必死的理由︰「如果匈奴人膽大包天到潛入平城,刺殺樂成景成功,州牧大人說,邊境這麼不安定的情況下,陛下和朝中大臣們敢隨隨便便換州牧嗎?他們已經廢掉了容家,再廢掉你,他們要用誰去領兵對抗異族呢?」

並州牧不語。

許久後,他輕輕微笑︰「你憎恨樂家人,借我的手殺掉樂成景。如此一來,你能握住我的把柄,讓我庇護你。不得不說,這是一石二鳥的計劃。」

頓了頓,並州牧抬手拍了拍額頭︰「我倒是忘了胡家。什麼一箱金子都是假的吧,你與胡雲交好,等樂成景身死,胡家人必然會得到釋放,到時候你還能再得到胡家的友誼和忠誠。」

他鼓起掌來︰「這番計策一石三鳥,精彩,太精彩了,難怪你能輕而易舉就糊弄了我的幕僚。」

只是從只言片語,並州牧就成功推測出一切來。

衡玉平靜道︰「我是為州牧獻策而來,州牧若覺得我說得不對,也可以不用。」

「你想要什麼?」

「暫時只是想州牧為我行個方便。日後的事,日後再說。」

並州牧垂眸轉動拇指上的扳指︰「你的話我會考慮。」

「那在下就告辭了。」衡玉從石凳上起身,再行一禮,彎腰抱起自己的琴離去。

剛走下涼亭,身後又傳來並州牧的聲音︰「城郊黃石山坡,那里有座無碑孤墳,里面葬著位無名英雄。」

衡玉腳步頓住,下意識深吸口氣。

沉默片刻,她還是問道︰「這位英雄是如何死去的。」

「雙腿被挑去腳筋,被火焚燒而亡。」

衡玉邁步離去︰「原來如此。」

樂家和賀家參與此事的人都該死!

一刻鐘後,處理完公務的幕僚急匆匆走進院子里。

瞧見院子里只有並州牧一個人,幕僚微訝︰「那位小友這麼快就走了?」

看著幕僚依舊對少年信任憐憫,並州牧翻了個白眼︰「難不成還要留飯?」

出了州牧府,繞過一個拐角,衡玉便看到停靠在那里的馬車。

這輛馬車是專門過來接送她的,衡玉走上馬車,將古琴擺在身側,身體微微往後一倒,倚著馬車壁閉目養神。

此行目的差不多都達成了,接下來就看並州牧會如何做了。

還有……

城郊黃石山坡嗎?她的小叔容寧就葬在那里啊。

生前功勛無數,死後不敢立碑。

馬車慢悠悠碾過路面,最後停靠在酒樓前。衡玉掀開馬車簾,才下馬車,就听到陳虎在用他那特有的大嗓門吼道︰「爺爺我打得就是你!」

「你知不知道我是誰!」另一人氣急敗壞罵道。

「不是說了嗎,你是我孫子。」陳虎不屑道,「在大庭廣眾之下調戲一位姑娘,她不從之後居然還要殺了她的婢女、毀掉她的臉,管你是士族還是什麼人,全部都該打。」

另一人哀嚎兩聲,應該是被打中了,他終于顧不上面子,吼道︰「你完了,等會兒我就調兵過來圍住酒樓,讓你和你的同伴全部插翅難逃。」

陳虎懵了,下意識停住手下動作。

理智慢慢回籠,他低頭看一下自己的拳頭,再看被他揍了幾拳的男人,小心翼翼問旁邊圍觀的人道︰「他是什麼人?」

在他人開口回答之前,人群外圍先傳來一陣悠然的笑聲︰「這種敗類,你心有意氣難平,想揍就揍了吧,管他是什麼人。」

酒樓里眾人嘩然,紛紛扭頭往後看,下意識讓出一條路來。

衡玉走進人群里面,打量那被揍了幾拳的男人。

男人捂著左眼,陰沉著臉盯著陳虎,里面帶著毫不掩飾的殺意。

他又偏過頭,深深瞧了衡玉一眼,似乎是要記住她的容貌。

「不妨告訴你們,我出身清河樂氏,名為樂成景。你們就在酒樓里給我等著,半個時辰後,我派兵過來將你們全部拿下。」

「他就是那個將胡家全部下獄的人?」

「這些人惹到樂成景,接下來怕是要麻煩了。」

「居然敢直接調兵,這樂家到底是什麼來頭,州牧大人都坐視不理嗎?」

周圍竊竊私語聲不絕于耳。

突然,所有的私語聲消失不見,整個酒樓窒息一般地安靜。

因此樂成景摔在地上時,發出的「砰——」聲非常清晰,久久在酒樓里回響。

衡玉一琴掄過去,直接把樂成景掄倒了。

她心疼地瞧一眼琴,出聲打破周圍窒息的沉默︰「這把古琴舉世難尋,剛剛用來砸你,估計要讓它的琴音受損。你必須賠我黃金十萬兩,不然今日別想輕易走出這扇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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