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得病的契機是吃油漆, 這個周雪琴也知道。
這輩子她讓呂二妞去——,二妞——的丑,——逃過一劫的。
而三寶油漆廠的老板兩口子, 後來都得——白血病, 就是因為油漆質量。
「跟周雪琴沒關系吧?」閻肇又目灼灼, 再問。
陳美蘭沒有正面——答,卻問閻肇︰「關于那幾個孩子……」
「周雪琴有證據, 明天一早,她會交給公安的。」閻肇說。
想想也是可憐,曾經那麼在乎容貌,打扮的周雪琴,趿雙爛拖鞋,穿一件看不出顏色的舊線衣, 一支又一支的抽著煙, 瘦的像個骷髏一樣。
而她願意掏三萬的油票,換在靶場做個保潔,跟利益無關,所求的只是想見見——狼。
畢竟是親——母親, ——告訴閻肇真相,估計他這輩子都不會再讓周雪琴見倆孩子——,怎麼辦呢, 畢竟——理年齡也有七十多——,見的大起大落太多——,陳美蘭想——想, ——是說︰「跟周雪琴關系不太大,現在孩子體質好——,你不用擔——它。」
身為公安, 閻肇所見識的,是這個世界最丑陋的一面。
而他,總不喜歡——人們想得太壞。
他直覺,總覺得——狼的病跟周雪琴有關系,但陳美蘭說關系不大,他——里就會好受一點。
「謝謝你,明知道——旺會長得像個扁擔一樣,——狼——會病成那樣,——願意跟著我。」閻肇說著,突然一笑。
這男人——是不笑的好,乍一笑,比哭——難看。
陳美蘭上輩子其實沒見過——旺,也沒見過——狼,只是——說過他們。
最近的一次,是去醫院看閻西山,——圓圓說起,腎病科住著個男孩,也是鹽關村本村的人,僅此而。
不過算——,誰叫陳美蘭確實沒抱偏見的養——他們,而且他們確實也夠爭氣呢。
這個榮譽獎,她受。
閻肇起身,——去洗澡——,正好——到外面——旺和圓圓倆在打鬧,又說︰「對——,周雪琴說——旺上輩子有個女朋友,為人——地很善良,幫他照顧——很長時間的——狼……你知道那女孩是誰嗎,——不咱們找一找?」——
旺和圓圓,肯定不——在一起。
閻西山他媽也姓蘇,跟蘇文是一村的姑娘,出——五服的同村人,這個問題倒不大,大問題是閻肇家跟閻西山家,也是同一個姓氏,兩股同樣的血緣湊在一起,這就是災難。
既然——旺上輩子有個女朋友,閻肇不介意條件出身,只——姑娘善良就好。
找到她,看看是個啥家庭,實在不行他來撮合一下呢。
可憐的老父親,為——16歲的兒子婚姻大事,一顆——簡直——操碎——
說人家——姑娘從十幾歲跟——旺確定關系,一直到28,周雪琴死的那年。
閻肇——里特別于——不忍,而且覺得上輩子會喜歡,這輩子——旺肯定也會喜歡。
陳美蘭一——也來興趣——︰「長啥樣兒,漂亮不,叫啥名字?」
「我以為你認識。」閻肇也愣住——,想——一下周雪琴的形容,過濾掉——那——刻薄字眼,說︰「據說——的比較豐滿,皮膚也比較健康,個頭——比較矮。」
所以是個又黑又胖的——黑妞?
那豈不是像上輩子的圓圓?
因為愛偷吃東西,又因為一直在外面跑著做——意,又黑又胖的。
看圓圓——旺倆實在像是分不——的樣子,陳美蘭也挺著急的,但她並不認識那個女孩子。
這事兒她去問周雪琴吧,找點線索,——那——丫頭找出來。
在陳美蘭看來,沒有教育不好的孩子,只有缺——眼的父母。
就像上輩子的她,就像周雪琴。
胖子可都是潛力股,就好比圓圓,這輩子沒有受過刺激,沒有過上輩子那種偷吃的毛病,她保護的好,沒在外面跑過,瞧瞧,現在長的多可愛。
本來第二天,陳美蘭就準備申請探視,去拘留所看周雪琴的。
但是沒申請到。
周雪琴在思考——一夜之後,——是決定坦白叢寬。
畢竟她——供述出黑油和輪.奸犯們,戴罪立功,是不需——坐牢的——
狼和——旺,也就不會受牽連。
一早,她就向公安機關提交——關于黑油的窩藏地點,以及呂大寶和馮哈,——有王棋,那個叫胡海河的孩子,四個男孩輪.奸一個女孩的證據。
證據是什麼呢,是盤錄像帶。
畢竟——錄像廳的,錄像廳里就有錄像機,其實吧,錄像帶是呂靖宇父子悄悄拍的,拍來準備——挾另外幾個孩子的,藏的地方,呂靖宇以為只有自己知道。
但是他千防萬防,不期周雪琴也知道,而周雪琴對這東西,供的毫不猶豫。
那盤錄像帶的公——,在整個公安部引起——極大的轟動。
畢竟現在是個利益社會,尤其是沿海的地方公安,跟暴發戶,私營企業家們勾結的特別厲害,想——調查,——取證也特別困難,而一般來說,沒有刺激性,轟動性的新聞,上面的領導為——和諧故,也不會下狠手腕。
一幫假‘——干子弟’,借著權力的名頭大吃大喝也就算——,但是輪.奸未成年少女,拍錄像進行——挾,這跟古代的衙內有啥兩樣,國家再不整頓,八零後豈不真的跟六十年代的美國年青人一樣,——成垮掉的一代——?
而王棋,就是那個最醒目的目標。
「我叔是王旭東。」這句——在全國都出名。
公安部的大會議室,緊急會議,全國所有省廳的部長們集體到場,齊部長親自,一張張照片貼在牆上,大頭針啪啪砸在上面,那照片有馮哈,呂大寶他們的,也有一桶桶上面標著骷髏頭的,核廢料的,更有一桶又一桶,巨型油罐的,——有一部分,則是地方公安們跟民營企業家們在卡拉ok廳里摟著——姐唱歌,吃飯,喝酒的。
「上面命令我們成立專案組,我任組長,閻肇同志將是專案組的二——手,從黨風黨紀到治安,一並抓,一並嚴打,誰——敢搞後門,阻撓中央專案組的人員辦案,管你是誰,下場就是王旭東!」
啪的一聲,最後一枚大頭針恰釘在在王旭東的大頭照的,額頭上。
一個上過老山前線,殲敵無數的老軍人,等待他的,將是在進入九十年代後,國家——經命令——慎之又慎,不到萬不得一,不得啟用的,公——槍決!
而從現在——始,從黨紀作風到行賄受賄,將由齊部長親自掛帥,閻肇主抓,在全國範圍內進行整頓。
可憐閻大公安,在南洋兩年就吃——大苦頭,目前——全國巡檢,就又被迫——跟妻子分。
不過一周一趟,雷打不動,他——是會——首都,勒令著陳美蘭繳公糧的。
在公糧方面,他就跟地主老財算長工們的工錢似的,扣的一板一眼,是絕對不會允許因為自己的出差,或者陳美蘭忙,而錯過一——的。
轉眼就到十一。
而從今年——始,國家實行——長假放假三天制,正好最近閻肇在西平市駐扎,就游說陳美蘭,這周務必去西平市。
「周雪琴被釋放後,就——西平市,目前在跟她弟打官司,你不是想問她關于——旺那個女朋友的事,你必須來。」這是閻肇的第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而第二個則是,鹽關村和東方廠正在談拆遷。
拆遷,可謂九十年代最熱門的問題。
不像別的地兒拆遷,是——房商——蓋樓,東方廠是為——擴大廠子面積,蓋工廠的,賠償方面在閻肇看來算是合理——,但總有——釘子戶不願意搬,大部分人也在觀望。
陳美蘭在村里素有好名聲,她去,第一個帶頭簽字,大家就會簽的痛快一點。
「工作再忙也必須——來,家里什麼都是收拾好的,炕不潮,院子干干淨淨,咱倆單獨住幾天,就當過個二人世界。」電——里,狗男人最後來——一句︰「陳美蘭,這是命令!」
陳美蘭最近一段時間倒不忙,而且也想——鹽關村看看。
不過,雖然孩子們也放假——,但圓圓——上十一央.視的晚會,去不。
而倆男孩,陳美蘭打算帶著一起去。
畢竟是——母,據周巧芳說,周雪琴在拘留所的時候身體素質就特別差。
出獄後,她弟又不肯——昧掉的租金,逼的周雪琴不得不打官司,她一打官司,她媽不就變臉——,一哭二鬧三上吊,——當面咒周雪琴,挖苦她,說她活該眾叛親離啦,咒她早點死啦之類的。
可憐周雪琴本就因為孩子而一身負罪感,再見識——一番沒錢時,老娘的臉色,現在自暴自棄,一天兩包煙,拿煙當飯,精神萎靡的也特別厲害。
讓倆孩子去看看他們的親媽吧。
看——不——讓周雪琴振作起來。
這個世界上最痛苦的事莫過于對孩子的負罪感。
這個,陳美蘭感同身受,因為當她發現圓圓是因為自己的疏忽,——長成上輩子那樣時,她也差點挺不過去的。
而現在的周雪琴,不正是上輩子幡然醒悟,卻為時——晚的她?
今天晚上圓圓——在央.視彩排節目,——旺和——狼陪著她一起去——,陳美蘭就打算提早下班,先——倆男孩的衣服給收拾——去。
她剛收拾好包,背著準備——出辦公室,居然赫然迎上毛秘書。
毛秘書來,就證明是閻佩衡那邊有事找她。
「毛秘書,有事?」陳美蘭問。
毛秘書——門見山說︰「顧霄從南洋——來——,就在上午,正式跟慈善總會簽署——遺產合同,然後親自上門拜訪,來——一級家屬院,司令——他喊到——紅樓。」
7月份,顧霄在得到第一手證據後,就由華國維和警察,以及公安部委派的律師團陪著——南洋,起訴股東,打股權官司,並收——股權。
怕他惦記著,也是怕他身體出問題,陳美蘭當時沒說——毛毯的事。
現在,他——經簽過遺產合同,應該是覺得自己算理直氣壯,上門來討東西的。
陳美蘭剛——覺得納悶,閻佩衡為啥——人放在——紅樓,而不是在——層接待。
轉念一想,想通。
最近閻衛帶貝貝來首都玩兒,正好在家。
閻佩衡在臨退休之際,終于學會搞家庭關系。
他是怕閻衛知道那條——毛毯如此重——,又得傷——難過。
倆人出——女乃粉廠,毛秘書笑著說︰「剛——一進門,顧教授就拿——一份合同出來,跟司令員說,他願意出讓271所有的股份,目前賬面上,閑余款項大概有個上千萬,在南洋,在香港,在日本他都有房子,你想——什麼就盡管——價,但是,毯子必須給他,否則的——,他賬面上的流動資金,也就是美金,是不可——存在華國銀行的。」——
是外匯儲備,那——是大頭,是華國銀行業最想——的東西。
顧霄這是準備好閻佩衡一家訛自己的,也卡著一手,想跟他們做交換。
陳美蘭看毛秘書笑的有——尷尬,于是問︰「我爸怎麼說的?」
毛秘書說︰「司令員的意思是,您最好什麼都別問顧教授。」
正好路過菜市場,陳美蘭于是說︰「毛秘書您先——吧,我去買點水果。」
毛秘書欲走,又折——來,說︰「關于這件事,司令員也知道他虧待——您,但是他——是希望為——國家的面子,也為——他的面子,您——多擔待點,不收任——東西。」
所以,毛秘書之所以專門跑來跟陳美蘭通消息,其實是因為,顧霄想贈予陳陳美蘭271剩下那一半的股份,但閻佩衡不想。
而且他——希望陳美蘭——主動拒收。
這事兒,閻佩衡並不佔理。
因為為——那塊毯子,陳美蘭送——閻衛一套房,現在的首都,房價一夜一變。
去年一平米三千,今年上半年一平米漲到——五千,現在閻衛那房子, 到七千一平米——,——是陳美蘭自己買的,倒手,她——淨賺36萬。
為此,閻佩衡自己沒臉——求陳美蘭不——東西。
所以,——會——著毛秘書來,讓他用這種方式來說服她。
老爺子一輩子不講人——事故,到老來,終于慢慢的,肯向——活服軟。
一句多擔待,——雖輕,但于送——閻衛一套房的陳美蘭來說,她——里會舒服一點嘛。
陳美蘭必須先買點水果,再買點茶葉。
因為一直在——層吃飯,家里除——早餐,連水果都沒備著。
稱——水果提著,經過花店,陳美蘭本欲擦肩而過的,居然看到一盆一捧雪,雪白的花蕊正在怒脹,于是停——下來。
現在是九月,正是整個首都,菊花——滿城的時候——
說,鹽關村,閻肇家的老宅子里也有一捧雪。
如今也該是——的時候。
這花名貴,價格應該也不菲的,擺在這兒,一般都是送禮用的。
陳美蘭一問,一盆里總共三支花,——價——150。
咬——咬牙,她——是買——來——,花挺漂亮,到時候送給顧霄吧。
她記得蘇文很喜歡家里的菊花,總夸她家的菊花長得看,——經常邀請陳美蘭去看。既然蘇文喜歡這花,不定顧霄也喜歡呢——
到家,——紅樓沐浴在夕陽下,樓頂的紅磚給夕陽染成——金色,襯著暖黃色的天空,九月滿園黃葉,看著可真舒服——
不出意外,這就是陳美蘭這輩子養老的地兒。
不得不說,這個家,陳美蘭越看越喜歡。
也越看越遺憾。
蘇文——活著,當是可以在這兒養老的。
可惜她去的那麼早。
閻佩衡沒在家里頭,而是負著兩只手,在門上站著。
看陳美蘭來——,想說什麼,又欲言又止,替她打——門。
老爺子——是擔——吧,擔——她——收顧霄的東西。
進——屋,顧霄就坐在她家的沙發上。
老式棉麻汗衫,黑色的闊腿褲,這老爺子因為瘦,頗有一種仙風道谷感。
幾個月未見,這個夏天他應當過得不錯,比之七月份的時候,精神面貌,氣色都好——很多,陳美蘭覺得,當是他重新奪——公司的原因。
權力,男人的春.藥。
遙想七月分時,顧霄是多麼的萎靡不振啊。
可現在重新掌控公司——,整個人也精神起來。
閻東雪看陳美蘭進來,率先來接她手里的東西,邊說︰「嫂子,我去洗水果吧,喲,這花哪來的,真漂亮。」
花——她一百五十塊,就這三朵花,不漂亮就怪——
水果給——閻東雪,又——花放在茶幾上,這時閻佩衡也進來——,顧霄也在盯著陳美蘭,皆欲言又止。
終是顧霄先推——一下桌上的合同,剛張嘴想說什麼,陳美蘭示意他暫停一下,進——臥室,從櫃子里拿出一個厚塑料做成的,抽干空氣的真空包裝,從臥室出來,捧給——顧霄。
透明塑料,——看得清楚里面的東西。
顧霄的手顫——一下,——也在瞬間滯——一下,沒接東西。
「這毯子我清洗過——,然後用紫外線消——毒,專門買的真空包裝包起來的,您——不常用它,就別打——,這樣,它損壞的會慢一點。」陳美蘭說。
顧霄這——伸手。
蠟黃的,幾近透明的手指,輕輕捧上——塑料袋。
那里面,是他此行,用外匯,用股權,用房子,想求得的東西。
陳美蘭又——花推——過去,說︰「也是巧——,我從來沒見過街邊有賣的這花,但今天恰好踫上一盆,我也沒想買它,可從旁邊經過,一枝花打——我一下,我就——它買——來——,這花我也送給您吧,我總覺著,它當是跟您有緣份。」
這院子里,一般人養不起一盆一百多的花,卻在今天踫上,陳美蘭覺得,這緣份當是屬于顧霄的。
顧霄看——看花,沒說什麼,卻——合同推——過來。
而陳美蘭則又說︰「其實這毯子,七月份的時候我就該給您的,但當時我很忙,您也剛跟華國公安合作,忙著——新加坡,畢竟我是我母親的東西,匆忙轉交,我覺得不夠慎重,本來是想等我閑——,親自給您送過去的,既然您——經來——,東西我就交給您——,您也別拿什麼東西來交換,這毯子于別人不重——,但于閻肇,是特別珍貴的東西,任——財——都配不起它的價格,您明白吧。」
顧霄未語,收——那份合同。
閻佩衡從進門,就一直憋著呼吸,到此時——吐——一口氣出來。
陳美蘭說的,正是他——里所想,又無法說出來的。
顧霄沉吟片刻,站——起來,一手抱著花,一手拿著毯子,就——走。
他常年坐輪椅,雙腿其實——經廢——,按理不該有那麼大的力氣的。
他這一站起來,閻東雪和他帶來的醫——都給嚇壞——,打——輪椅追——出去。
一台又一台,總共三台台階,顧霄下——台階,居然——走出——院子。
好在出——院子,閻東雪和私人醫——扶住——他,——他扶上——輪椅。
一手花,一手毯子,顧霄挺背抬頭,直至上車時,都沒有再——頭看一眼。
就那麼走。
當然,他于這地方既不好奇,也不留戀。
哪怕這是蘇文兒子的家,跟蘇文終究是沒關系的。
在顧霄眼中,蘇文身後所有人,不論他的兒子——是孫子,再或者兒媳婦。
都是站在他的對立面的。
他或者可以跟——養——自己的國家和解。
但永遠不會跟閻佩衡父子和解。
他和他們,此——永遠是敵人。
陳美蘭和閻佩衡都追——出來,目送車走遠,閻佩衡居然問——句︰「那花,我好像在哪兒見過,白白的,倒是挺好看?」
「咱家院子里就有。」陳美蘭笑著說。
「老家吧,一支隊的院子里?」閻佩衡問——一句。
看陳美蘭點——點頭,他輕嗤——一聲︰「書——脾氣,居然喜歡花?」言罷,他也走。
目送公公走遠,陳美蘭由衷嘆——口氣。
蘇文喜歡各類花,養成的習慣,閻肇也喜歡侍花弄草。
顧霄喜歡詩詞歌賦,也喜歡花鳥風月,這是他跟蘇文——投契的方面。
而閻佩衡,這種粗枝大葉,大咧咧的男人,他連哪個季節——什麼花都不會去在意,又怎麼會記得妻子種——什麼花,又是什麼花——好看,會——在什麼月份?
一捧雪,蘇文特別喜歡的。
家里養得多,在老來,總喜歡喊人去家里看花的。
顧霄身體那麼差,——抱得起那麼一盆花,是因為蘇文,因為他知道蘇文喜歡那花,可閻佩衡,他永遠都不會知道妻子喜歡的東西是什麼。
由衷的,陳美蘭想,——蘇文也——重——,別讓她遇到閻佩衡吧。
人活一——,短短數十年。
一個男人,即——再愛一個女人,不知她喜所喜,不知她悲所悲。
那種喜歡,沒什麼意義和價值。
這一趟顧霄來,因為他身體看起來很健康,陳美蘭——暗暗猜想過,重新掌——自己的公司,跟閻佩衡一樣,顧霄的身體應當也會漸漸好起來,那麼有錢的人,醫療條件好,多活個二三十年不成問題。
于男人,——愛不重——,錢和權力——是他們賴以活著的良藥嘛。
但其實不然,——到新加坡後,大概過——半個月,他突然千里迢迢,喊熊大炮去趟新加坡,而後再過——三個月,他就溘然長逝。
新加坡的公司,股權捐到——慈善總會,而公司的職業經理人一職,他交給——華國軍人出身,做——意講良知,而且有原則,經受過好幾次考驗的熊大炮。
因為國際廢料公司牽涉到——多個國家,而且因為股權問題,華國和南洋方面——有過幾次外交摩擦,所以很長一段時間,關于國際廢料公司的股權問題,兩國的報紙上時有報道。
顧霄去世那天,熊大炮上——報紙。
曾經跟陳美蘭擦肩而過的兵哥哥,大炮腔的老陝男人,一身西服,雙手抱臂,登上——兩國經濟報刊的頭版頭條,他的皮膚——是那麼白,唇——是那麼紅,笑的——是那麼爽朗,春風得意。
香港有份報紙,標題寫的極為齷齪︰白膚紅唇女敕男,蒙金融巨鱷垂青,一步登天,時任國際廢料公司掌門。
事實上哪有那麼多的一步登天。
熊大炮喝過的酒,雙腿跑過的市場,為——做好油漆,跟著一幫國外技術專家幾年時間,泡在三寶油漆廠的那——時光和辛苦,是別人所看不到的。
很好,現在那個老陝男人,用他的老陝腔調,——教南洋人如——做人。
顧霄給蓮花庵捐過款,而且在南洋那邊也是在家居士,有居士證的。
所以,骨灰交由熊大炮攜——國,作為居士,是可以放在蓮花庵的。
這——就是閻佩衡再憤怒也阻止不。
蓮花庵呈放居士骨灰的地宮里,顧霄的骨灰,就擺在蘇文骨灰的對面。
那老爺子辛苦一——,陳美蘭暗猜,上輩子他應該是被自己那幫股東搞死的。
至死不曾歸鄉。
但這輩子于他來說,雖悲涼落幕,但也終算圓滿。
且不說這個。
閻肇——不來,就希望陳美蘭趕緊去找自己。
一晚上連著打——三個電——,催她——去。
等幾個孩子——來,陳美蘭就跟——旺和——狼講,這——,必須去見一見他們的媽媽,畢竟是親媽,黑油她供出來——,馮哈,王棋和呂大寶被判刑,也是她提供的證據,倆孩子怎麼都得去一下。
「讓——狼去吧,我陪閻勝男吧,她——得參演節目呢。」——旺立刻說。
對于周雪琴,愛就甭提——,一提起她——旺就毛骨悚然,混身不舒服。
即——她想見他,——旺也不想見她——
狼倒是說︰「好叭。」但是吧唧一下嘴巴,——家伙說︰「我想吃村口閻奮家的羊肉泡饃,——有葫蘆頭,好久不吃,太想念啦。」
他——家,僅僅是因為想家鄉風味。
圓圓在東方學校的時候鶴立雞群,是個——明星,但上——首都,就不一樣。
首都臥虎藏龍,——人多得是,尤其是各類晚會,——上的孩子大部分都有很強的後台,本身——力也特別強,圓圓剛來,陳美蘭在文藝界沒有人脈,閻佩衡見——文工團,歌舞團的領導們,也不知道打聲招呼,所以唱和跳,演,她都得重頭——始。
這——是一個八個女孩子的大合唱,——不排的敬業一點,就怕連鏡頭都爭不到——
女孩一——家就進臥室——,從走台到唱腔,面部表——管理,得一點點的練習。
當然,她只負責唱,也以為只——自己唱的好就萬事大吉。
但——旺今天晚上——得出去跑個腿兒。
有個攝像師師傅,跟——旺聊得挺好,——經是拜——子兄弟——,——說對方最近正在學電腦,學五筆打字,——旺投其所好,得給送一筆《王碼五筆入門》過去。
禮輕人意重,也許那麼一本書——讓圓圓在晚會上多幾個鏡頭呢。
這就是關系,別人搞關系搞導演,——旺搞不到導演,轉而搞攝影師,雖然沒有導演名頭大,但攝影師掌著機器,效果不是更直接?——
閻西山知道——旺如此機靈,肯定得豎個大拇指。
勝似親——,完美遺傳——他跑關系,搞後門的——力吶——
旺打電——聯絡攝像師,聯絡完,跟對方約在晚上九點半,看——有一點時間,就跑來幫陳美蘭收拾行李——
伙子這半年雖說沒再竄——,但又結實——許多,自從——狼變成——黑狼,有——一重比較,——旺皮膚白皙,眉眼好看,就成家里的顏值擔當。
看他彎腰整理衣服,——真根個細長的扁擔似的。
陳美蘭突然想起一件事兒,就問——旺︰「閻望奇,媽問你個大人之間談的事兒,你可——誠實——答我,好不好?」
「問唄,咋啦?」——旺修長的十指快速麻利的疊著衣服,說。
陳美蘭問︰「你將來——談戀愛,先看啥,身材,臉蛋兒,——是學歷?」——
旺一臉警覺,停——手︰「媽你沒事吧,是不是老師又跟你說啥——?」
首都的老師應該不清楚他和圓圓的關系,誰他媽亂嚼舌根——?
而且,——旺沒覺得自己在外面行為舉止有什麼不對啊。
陳美蘭連忙說︰「沒有啦,你也長大——,想談戀愛媽媽不阻止,就是好奇,你喜歡哪個類型的,周慧敏,林青霞,——是現在最流行的朱茵那種?」
「我誰都不喜歡。」——旺立刻說。
「那——姑娘黑一點,胖一點呢,你會喜歡嗎?」陳美蘭又問。
原來媽媽不是因為——什麼亂七八糟的,想訓他呀,說起這個,——旺——挺有得說︰「黑有啥,我剛見圓圓的時候,她又紅又黑,就像一只油麥蟲一樣,但我覺得那時候她更好看。」
圓圓在陳家村呆的時候,經常在外面玩,剛見——旺那陣子,確實又紅又黑的。
「那——胖一點呢?」陳美蘭再問。
「可以呀,你和圓圓都太瘦啦,看看隔壁王叔叔家的——梅梅,圓嘟嘟胖乎乎的,就像——時候的——狼,多可愛。」——旺笑著說。
母子聊家常聊得挺好,陳美蘭也挺。
其實她早就發現——,——旺不是顏狗型的人,隔壁的王老司令家有個——胖妞兒,——的丑丑的,胖胖的,肉乎乎的,——旺經常給悄悄買火腿腸,買糖,——米鍋巴。
因為從——賺錢給——狼花,給——狼買東西吃。
他天——喜歡照顧——孩,就喜歡買東西來喂人吃,比他自己吃。
這樣一想,陳美蘭突然覺得事——很順利——
旺不是顏狗,只——找到他上輩子喜歡的那個——女孩兒。
萬一——女孩家庭貧困,她想辦法照顧一下。
說不定就——重續前緣呢——
旺——在疊衣服,他特別擅長理行李,——容易皺的襯衣和褲子,是摁好縫子之後,卷成一個——圓柱狀的,易皺的衣服,這樣卷著,看起來似乎更容易皺,但其實不然,因為沒有疊過的印子,展——穿時,反而會特別的展,沒有皺褶。
陳美蘭望著——旺兩只修長的手,突然——里咯蹬一聲。
她猛然想起件事,上輩子閻西山得——肝癌,是住在津東區醫院的。
而——狼,就一直住在區醫院。
猶——記得唯一一——去探望閻西山,她曾翻看看櫃子里的衣服,也是這麼卷著疊的,疊的工工整整,特別整齊。
孩子的家務——力都是大人教的,可陳美蘭就不會這樣疊衣服。
她記得當時自己——夸過圓圓,說她比自己會做家務,當時圓圓笑——一下,沒說。
但她敢保證,圓圓兩輩子都不會這樣疊衣服。
所以那衣服,怕不是——旺疊的?
那——旺談的——黑妞,胖冬瓜,該不會是圓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