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層會議之後，柳世聰第一個離開會議室。
他此時不想跟任何人說話，因為他有很多事需要仔細想想。
四個圈從最初的幾個人，發展到現在這個規模，經歷了很多，在這過程中有多麼不容易，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清楚。
別人家的富二代，在他這個年紀，成天迷戀于泡妞、泡吧、到處刷存在感，而他卻對那些事沒多大興趣，他只想獲得一些成就，來獲得父親的認可。
他從小到大，一直過得很孤單，他的世界里只有父親高大的背影，他一直夢想能成為父親那樣的人。
不是成為有錢人，而是即使面對生意場上的崩潰，依然能夠笑對人生的勇士。
漸漸地，他長大了，父親的事業在經歷低谷後再攀新的高峰，但父親也漸漸老去。
父親想讓他去公司工作，從基層做起，將他培養成接班人。
但他不這麼想，他希望能夠擁有屬于自己的事業，能夠活成一個獨立的人，一個頂天立地的人，一個不被貼上「某某兒子」這個標簽的人。
于是，他從父親那里「借」來了啟動資金，開始創業。
一開始的創業過程，並不容易。
柳世聰干過餐飲，開過KTV，經營過酒吧，還跟人合伙做過電玩城。
無一例外，這些項目都虧錢了。
他用心做事，從不敷衍客戶，天真地以為這樣就可以成功，但現實卻只給他沉痛的教訓。
這時，父親來找他，希望他能認清現實，不要浪費時間，早點去公司報到
但他很不甘心，堅信自己做得非常好，只是缺少宣傳。如果能有足夠的曝光度，他堅信自己的事業能夠有翻天覆地的變化。
父親認真听他哭著說出那些話，不僅沒有像以前那樣否定他，反而點撥他，凡是不要指望別人，只有自己才值得信任。
而此時，父親給他的啟動資金已經所剩無幾，想要再去做宣傳，哪那麼容易？
但柳世聰不甘心，不願再向父親伸手，他印象中，父親的公司在經歷那一次破產時，父親也是一個人挺過來的，從沒向任何人張過口。
父親可以，那他也一定可以！
既然沒錢做宣傳，那就自己宣傳！
那時，新媒體剛剛起步，網絡信息化加速發展。
柳世聰開始學著寫軟文、拍視頻，積累粉絲的同時，努力去宣傳他手頭僅剩的一個小酒吧。
在這過程中，他認識了安可心，認識了吳麗，還認識了很多很多熱衷于做自媒體的人。
柳世聰第一次見網友，也是唯一一次見網友，就是去見安可心和吳麗。
沒有男女網友相約的那些齷齪事，他們之所以見面，是要討論一件重要的事。
還記得那是一個陽光燦爛的午後，在一家咖啡廳里，听著鋼琴師輕柔的演奏，柳世聰見到了挽著胳膊一同來到的安可心和吳麗。
兩個女孩陽光活潑，都很愛笑，但在討論正事時，卻又格外認真。
安可心說，現在自媒體正處于紅利期，互聯網巨頭們在搶佔大市場，每個平台給的支持力度都很大，一些有想法的自媒體人已經在培養定向粉絲群體，為未來的變現開始做起了準備。
在風口上，豬都能飛起來。
吳麗建議，三人「強強聯合」，主要爭取江儀市的粉絲，做當地與吃喝玩樂相關的推薦，先爭取在本地擴大影響力，如果可行，未來再爭取更高的突破。
在安可心的初步計劃中，他們三個人分工明確，她和吳麗負責出去采集信息，柳世聰負責寫軟文、做平面和短篇，除了目標受眾明確，還要有高于平均線的質量。
這樣的好處是，大家早期只需要付出勞動成本，時間也比較自由，兼職就可以做；壞處就是，因為精力和資金受限，他們的發展速度肯定不會太快，質量上限也不會太高。
不過，柳世聰並不這麼想。他覺得，要麼不做，要做就往大了做，還提出很多想法。
安可心和吳麗听後有些為難，因為柳世聰想得太理想化，布局很大，又要租場地，又要買設備，還要招人，那樣的資本投入，遠不是這兩個剛步入社會沒多久的女孩能夠奢望的。
讓兩個女孩想不到的是，眼前這個連說話都略顯羞澀的大男孩，竟然拍著胸脯說，錢的事情不用操心，還反問她倆敢不敢。
雖然啟動資金被柳世聰包下了，但安可心和吳麗都還是有本職工作的。
辭掉工作出來為了一個未知的前途拼搏，這份決心可不是那麼容易下的。
幾經猶豫，但其實也是一時頭熱，安可心和吳麗最終答應了下來。
柳世聰轉租了酒吧，將手里能換錢的東西全部典當折現，在江儀市郊區租下了一間寫字樓，購買了單反、攝像機、筆記本電腦等設備，還將他在酒吧的員工喊過來兩個願意跟隨他的過來幫忙。
那兩個人，正是邵飛飛和沈帥杰。
起初，他們共同經營著一組賬號，賬號名字叫「酒香也怕巷子深」，這多多少少帶了一些柳世聰前期連續創業失敗的幽怨和不甘。
在他們五個人沒日沒夜的努力下，他們的粉絲快速積累，已經按照計劃，在江儀市本地有了一定的影響力。
終于時機成熟，該開始考慮如何變現了。
五人湊在一起，討論了一頓火鍋的時間，最終敲定「四個圈」這個听起來有些兒戲，實際又很有內涵的名字，並于次日開始著手創辦公司。
後來，四個圈發展得順風順水，終于有了今天的規模。
柳世聰偶爾回想起剛創業的那段時間，感覺挺夢幻的。
昔日的五個人都還在，公司的氛圍也是人情大于制度，他對每個陪伴他一路走過來的人都很感激，不管是那四位高管，還是普通員工，他希望大家都能將四個圈當成家，希望彼此成為家人，不想公司用制度和文化去管理，冷冰冰的不帶絲毫感情。
他本以為，市場幾乎已經飽和，四個圈發展到這個程度，就差不多已經到頂了。接下來想要發展，就需要開拓新的業務，比如抖音。
但他沒想到，公司竟然來了一個工作起來不要命有特別有靈性的女人，在這個女人的間接和直接影響下，公司發展的速度遠遠超過了預期，而公司架構卻還停留在最初的樣子。
公司架構是籠子，不斷膨脹的公司規模是氣球，隨著氣球越來越大，籠子的限制也越來越大，要麼把籠子擴到更大，要麼就只能眼睜睜看著氣球爆炸。
四個圈在架構和制度上進行改革這件事，在丁蕊最初提出流量戰略部發展方向的時候，柳世聰就已經開始考慮了。
這次丁蕊從京都考察回來，提出的那些建議，幾乎相當于是推平了柳世聰最後的倔強，讓柳世聰意識到，公司再不改革，還成天只講氛圍和人情，遲早會崩盤。
不知不覺，柳世聰已經回到了辦公室。
他重重坐在老板椅上，猶豫片刻，終于還是掏出手機，撥出了一個號碼︰「喂！爸，我想去你的公司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