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定皇後並沒有什麼心思吃糕點,這對小夫妻的態度太過模稜兩可,也不知道是不是演技太好,連她都看不出來端倪。
「皇後娘娘,你嘗嘗吧,保證和你從前吃過的都不一樣,尤其是那碟子糟酒糕兒,味道真是非比尋常。」段雪笑著說道。
「糟酒糕兒?那是什麼稀罕吃食,听都沒有听過。」嘉定皇後心里一動,抬起手指了指那一袋放在桌子上的糕點。
旁邊的宮女剛要動就被那個五大三粗的宮女攔住了,竟是二話不說直接就打開倒在了盤子里,更是從懷里拿出一根銀針來檢驗,如此還不算完,最後竟是把那些糕點都掰成了兩半確定沒有任何玄機以後才送到了嘉定皇後的手里。
劉恩圻和段雪對視了一眼,二人都看見了嘉定皇後眼中的怒意和隱忍,更加的確定了他們的猜測。
「這是劉大人的家眷送給本宮的東西,怎麼能容你一個奴才這般作踐!」嘉定皇後似乎怒急,狠狠的拍了桌子大聲的斥道,只可惜她生性柔弱,就算是這樣發脾氣都沒有任何的威懾力,至少,對眼前的這個宮女沒有任何的威懾力。
「皇後娘娘息怒,翠奴也是奉了皇上的旨意,畢竟這是入口的東西,若是皇後娘娘吃了有什麼差錯,我一個小小的奴婢,就是萬死也擔待不起。」翠奴不卑不亢的把糕點放在了嘉定皇後的手邊,說完了以後就站在了一旁,目光中毫無懼怕。
嘉定皇後幾乎要被她這兩句話氣到暈厥,看那個樣子還欲再說什麼,段雪趕緊在她開口之前打斷了她,「娘娘千金貴體,何必和一個奴婢生氣,若是實在心里不悅讓人拖下去打她幾板子就是了,現下娘娘還是先嘗一嘗我做的糕兒吧,一分為二了,夾心都流出來了,娘娘吃的時候可是要小心別弄髒了手。」
嘉定皇後听聞段雪的話,冷笑兩聲果真讓人把翠奴拖了下去。
「三十板子,打完了以後若還能回來伺候,本宮也算是看得起你!」
翠奴並沒有掙扎叫喊,只是看了一眼嘉定皇後,一板一眼的道︰「皇後娘娘要打要罵奴婢絕無二話,只是娘娘需得記得,您鳳體欠佳,皇上命您在宮里靜養,您還是不要出去的好,若是惹了皇上不高興,皇上心疼娘娘,您倒是無妨,只怕會連累了劉大人和段姑娘。」
說罷,這個翠奴也不用別人拖拽,自己從從容容的就出去了。
身旁還有旁人看著,誰也不會認為這屋子里的眼線就只有翠奴一個,所以現在段雪也不能說什麼。
嘉定皇後看著那一盤子糕點,實在是沒有什麼胃口,發生了那樣的事情,哪怕就是什麼曠世奇珍擺在面前怕也很難吃下去吧,可是想到這是段雪的一片心意,看了一眼劉恩圻嘉定皇後還是捻起了一塊糕兒吃了起來。
這糟酒糕味道的確是好,嘉定皇後吃了兩塊以後也覺得不錯,只是那夾心粘稠弄的滿手都是,甚至還有兩滴弄到了衣服上。
一旁的宮女趕緊拿了帕子來擦,卻不想也不知道這個夾心是用什麼做出來的,越擦痕跡越深範圍越大。
「罷了罷了,擦不下去還擦什麼,退下吧。」嘉定皇後心煩意亂的說道。
也不知道怎得,今日處處都不順當。
段雪有一些惶恐,趕緊站起身快步走到了皇後娘娘面前,彎下腰道︰「娘娘,民女伺候著您去梳洗更衣吧。」
段雪的動作並不突兀,所有人都認為是理所當然,嘉定皇後也不例外,點了點頭,把手搭在了段雪的手上站起了身,朝著寢殿里走去,兩個宮女對視一眼趕緊的跟了上去,劉恩圻則是留在了大殿里喝茶。
「娘娘這兒可真是漂亮,民女出生在偏遠鄉下,生平第一次見到這麼多的好東西。」段雪扶著嘉定皇後在前面走,不時的四處張望幾眼,驚嘆的說道。
跟在後面的兩個小婢女都看出了彼此眼里的不屑,對段雪這個「什麼都不懂的土包子」放心了幾分,也不再一眼不錯的盯著了。
「若是喜歡的話改日待本宮回稟了皇上,要你進宮來陪本宮住幾日,你可願意嗎?」嘉定皇後看樣子很喜歡段雪,竟然直接就說道。
或許是因為皇後說的話讓段雪覺得受到了重視和恩寵,另有一些激動的一把抓住了嘉定皇後袖袍下的手,她突然其來的舉動嚇了那兩個婢女一跳,好在段雪立刻反應了過來松開了手,那兩個婢女見她放手了也就沒有再說什麼。
很快的,在婢女和段雪的服侍下嘉定皇後就換好了衣服洗干淨了手,出來以後她們說了一會話翠奴竟然又回來了,如果不是侍衛進來復命,而翠奴換了一條裙子,段雪都要懷疑這個翠奴是不是就是出去走了一圈兒就回來了。
又閑說了幾句話以後劉恩圻和段雪就走了,嘉定皇後很是舍不得,囑咐著段雪過幾天一定要進宮陪她小住幾日。
一起都很順利,可是到了門口的時候翠奴突然叫住了劉恩圻和段雪。
「劉大人,按照規矩,兩位要搜了身才能離開。」
嘉定皇後刷的一下就站起了身,快步上前攔在了段雪和劉恩圻前面。
「放肆!此等行為無異于侮辱朝廷命官!誰給你的膽子讓你這麼做!」嘉定皇後的一顆心都要跳出來了,如果被這個翠奴發現了什麼,自己萬劫不復不說,連累了兩個孩子她就是做了鬼心里也不得安寧。
嘉定皇後的模樣讓翠奴心生懷疑,更是非要搜查不可。
「皇後娘娘,這一切都是皇上的意思,如果您有什麼異議,等到奴婢辦完了差事以後帶著您去見皇上,到時候是打是罰是殺是剮奴婢絕無二話。」翠奴定定的看著段雪和劉恩圻,忽然臉上露出了一抹陰森的笑意︰「不會是兩位身上真的有什麼不能見人的東西怕被奴婢搜到吧?」
「管住你的嘴,要不然誰都救不了你,想搜就能搜吧,皇後娘娘,您讓開吧。」劉恩圻目光一冷,警告的看了一眼翠奴,其中殺意凜然攝的翠奴有一些不自然的挪開了眼,頓生恐懼之感。
嘉定皇後猛然回頭看著劉恩圻,因為動作太大,珠翠踫撞在了一起以後發出了清脆的聲音,她慌亂無措的看著劉恩圻和段雪,不知道這兩個人是真的有辦法還是存著僥幸的心理。
段雪溫柔堅定的目光籠罩在嘉定皇後的身上,淡淡的笑了笑道︰「民女知道皇後娘娘這是心疼民女呢,不過就是搜搜身而已,我身正不怕影子歪,她什麼都搜不到難道還敢說這樣風涼的話不成?皇後娘娘還是讓開吧,要不然怕是這狗奴才真以為我有什麼虧心的事呢。」
任憑旁人如何說,翠奴都是那副陰陽怪氣的模樣,不還嘴,也不放人。
嘉定皇後無奈,只能讓開,卻不想翠奴反反復復檢查了兩遍也沒有發現任何的異樣。
嘉定皇後長長的松了一口氣,眉眼間帶上了不可言說的喜悅,開口喚了太監進來,命他們好生送二人出去。
「這怎麼可能!」翠奴極小聲的嘟囔了一句,看著正在整理袖袍的段雪,竟然不顧太監已經進來,伸出手就要強行再檢查第三遍!
「方才奴婢檢查的不夠仔細,還請段小姐……」
啪!
段雪這一巴掌是掄圓了甩在了她的臉上!脆響聲過後翠奴的臉上就出現了一個鮮紅的巴掌印!
「你!」翠奴驚愣之余不敢相信自己被這個沒見過什麼世面的鄉下丫頭當著這麼多人打了耳光!眼神中凶光閃爍,似乎是想要當場殺了段雪一般!
劉恩圻就在身側,段雪如何會怕他?
「你已經搜查了兩次,眾目睽睽之下居然還敢第三次來拉扯,是誰給了你這樣的膽子?!本官勸你管好自己的手爪子和舌頭,小心被人剁了去!」劉恩圻上前一步把段雪擋在了身後,狠聲說道!
翠奴捂著自己的臉,這點疼痛算不得什麼,可是心里的屈辱讓她覺得像是被凌遲了一般!
「搜查來人是皇上憤怒奴婢做的,大人這麼說可是要抗旨不遵了?!」翠奴怨毒的盯著段雪,恨不得把這個臭丫頭的皮生生的剝下來!
「皇上讓你搜查三次?既是如此,我現在就跟你去見皇上,若是你第三次還是什麼都沒有搜查出來,我就是拼了一死也絕不善罷甘休!」段雪站在劉恩圻身後,擲地有聲的說道。
僵持了片刻,翠奴終于讓開了路,低下了頭,聲音木然︰「恭送大人,恭送段小姐。」
劉恩圻冷冷一笑,拉著段雪離開了此處。
嘉定皇後看著兩人除了殿門,終于是把自己這顆心放回了肚子里,緩過來的時候覺得自己的腿都已經抖的不太好用了。
「退下!本宮今日不想看見你這張仗勢欺人的嘴臉!你若不悅,盡管告訴皇上就是!本宮等著就是!」嘉定皇後看著翠奴臉上的紅印,心中暢快,竟是不知道哪里升騰而起的一股子豪氣,徑直對翠奴說道。
「既然皇後娘娘思念皇上,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那奴婢自然會如實轉告!還望娘娘準備著迎接聖駕!」翠奴慢慢的放下了手,跪倒在地,發了狠一樣叩了一個頭!
嘉定皇後不知道想起了什麼,身體本來的瑟縮了一下,隨即就恢復了正常,哼了一聲轉身回了寢殿。
不過就是一點折磨罷了,反正不能要了自己的性命,這麼多年這種事情還少嗎?再怎麼怕,也都已經習慣了。
段雪和劉恩圻臉色平靜,不時的輕聲說笑了幾句,一路上步伐輕快的離開了皇宮,一直到上了馬車兩個人的臉色才陰沉了下來。
「這個狗奴才,真真是該死!我定然要把她的爪子剁下來才能平了我心中怨氣!」劉恩圻掀開了段雪的衣袖,不出意料的看見了上面鮮紅的指印,這都是剛才翠奴借著搜查的幌子在段雪身上留下來的。
「行了,這都是小事,我不是也沒慣著她嗎?快回家吧。」段雪模了模胸口處的荷包,心里亂成了一團,她現在只想快點回去把自己的發現告知劉恩圻。
劉恩圻點了點頭,輕輕的敲了敲馬車的內壁,片刻後馬車全速前行,沒用多久就回到了段雪慣常住的那個小宅院里。
「皇後娘娘有沒有和你說什麼?」一進房門,劉恩圻立刻就問道。
段雪點了點頭,從荷包里拿出了一團捏的汗浸浸的紙團交給了劉恩圻。
翠奴自然是想不到段雪身上會有這等寶貝,哪怕她就是再搜查個千百遍也不會有什麼結果。
紙團上的字跡潦草,只能隱約辨認出寫的是什麼,或許是因為時間太過倉促,嘉定皇後來不及寫清楚具體緣由,只說自己現在日日受盡折磨,請劉恩圻告知他的父親,也就是當今的天和王爺。
這張字條到這里就結束了,段雪心中更加的確定了自己的猜測,可是又不能說出來,只好和劉恩圻一樣大眼瞪小眼。
「皇後娘娘這是什麼意思,為什麼讓我通知父王?難道她就不怕我父王直接把這字條交給皇上,他們可是……」劉恩圻說到這里的時候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麼,陡然住嘴,臉色在瞬間就變得一片鐵青,目光閃爍,神情中有一些抗拒。
顯然,劉恩圻應該是想到了一些什麼事情,但是他此刻閉口不言,大概是覺得這種話題不適合告知段雪。
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考量和難以啟齒的秘密,段雪自問也是如此,自然不會去追問什麼。
「不若這樣吧,你找一個機會把這張紙條給你父王看一看,這字跡這般潦草,若是你父親都可以看得出來出自誰手,那想來你就不必說什麼了。」段雪看劉恩圻緊緊的攥著那張紙,都快要把紙團子絞碎了也沒能說出什麼,只能主動開口隱晦的提醒他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