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
月色下的沙丘上,滾滾風沙中,一聲清脆錚鳴,彷如珠落玉盤,悅耳動听。
可于陸川而言,就不怎麼美妙了。
「吭!」
悶哼聲中,陸川身如離弦之箭,瞬息倒飛數十丈,轟然撞進了沙丘之中,掀起漫天沙塵。
五髒六腑絞痛無比,仿佛有萬千只手在隨意撕扯,又似用針尖穿刺,渾身骨骼都為之發出不堪重負的嘎吱聲。
僅僅三劍,好似隨手一劍揮出,便將他打的體內內氣翻涌,險些倒流崩散。
某種程度上而言,徐幽沒有說錯。
先天強者真要下定決心的話,三招絕對能要他的命,甚至用不了。
只不過,沈友庭明顯有所顧忌,沒有動用全力。
即便如此,也讓陸川近乎沒有招架之力。
「難得,能接我三劍不死,你也確實稱得上絕世無雙的天才了!」
沈友庭面露贊賞,目中卻滿是無情冷酷的凜冽殺機。
就是這個人,毀了沈家數百年傳承,自己的子孫後代,一個個殞于其手,不知多少個日夜,他似乎都能听到無盡哀嚎。
若非先天宗師的心志極為堅定,恐怕此時,他已經瘋魔了!
「咳咳!」
陸川咳出一口血沫,臉上卻掛著意味深長的笑容,淡淡道,「沈無忌還活著!」
「你說什麼?」
沈友庭眸光一閃,下意識上前一步,面色卻瞬間沉凝下來,冷聲道,「呵,你那些下作手段,瞞不過老夫,我不會上當的,今天無論是什麼,都救不了你的命!」
「我說的是實話!」
陸川聳聳肩,似乎沒有絲毫死到臨頭的覺悟,淡笑道,「我沒殺他!」
「他現在這麼樣了?」
沈友庭低頭沉默少頃,聲音似乎都有了一分沙啞。
顯然,人老成精如他,想到了某種可怕的可能。
「嘿!」
陸川滿目嘲弄,玩味道,「他瘋了,楊軒逼著他,動用了一種自殘的秘術,修為盡毀,經脈寸斷,一瞬間白頭血楛,此生再無希望!」
「住口!」
沈友庭目中凶光一閃,殺機凜冽,「殺人不過頭點地,你好歹毒的心思,就不怕報應嗎?」
修為盡廢的人,在那處古城之中,會有何等恐怖遭遇,想想便不寒而栗。
那是他的嫡親後代,而且是沈家最杰出的子弟。
「報應?」
陸川曬然一笑,譏諷道,「沈家高居廟堂,享萬家供奉,卻肆意搜刮民脂民膏,喝兵血,通敵國,邊疆數十萬邊軍寒冬無棉衣,三伏要耕地,家中無依靠。
你跟我說報應?真是天大的笑話!」
「哼!」
沈友庭面色陰郁,他當然知道自家後輩什麼德行,可別家不都這麼做的嗎?
不管怎麼說,都是自己的家族啊!
「你不是這樣的人!老夫百載生涯,閱人無數,雖然看走眼過,但可以斷定,你絕非為國為民之輩!」
沈友庭強忍殺意,似乎想要一個明白,追問道,「你到底是為什麼要這麼做?」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就為了那些賤民?」
沈友庭怒目圓睜,有些失態道,「憑你的實力,足以在朝廷佔據一席之地,縱然縱橫草莽江湖,也能創建一番基業,為了那些人,值得嗎?」
「嘁!」
陸川嗤笑一聲,不無嘲弄道,「我憑什麼要遵守你們的規矩?」
「你……」
沈友庭一怔,死死盯著陸川,厲聲道,「你這個瘋子!」
現在,他終于明白,陸川為什麼死死盯著沈家不放,哪怕賠上性命,也要跟沈家死磕到底。
小梁堡那場大火,是一部分原因。
但最重要的,還是陸川自身,不願受任何束縛。
朝廷有朝廷的規矩,江湖有江湖的行事準則,方方面面,無論在何地,只要你身在其中,就必然要遵守某些潛規則。
如果不遵循,就會受到排擠打壓,這都是最輕的。
稍有不慎,就會被大流拍翻,在浪濤之中,連個浪花都翻不起來,很快就會被遺忘。
但陸川偏偏不管不顧,從一開始就打著復仇的幌子,行的卻是掀桌子之事。
到了現在,他近乎成功了!
所有人都在看戲,想等陸川和沈家分出個勝負,然後瓜分空出來的利益。
可結果呢?
陸川從頭到尾,就沒打算跟大家一起玩,這到哪兒說理去?
「呵!」
陸川滿目譏諷,不屑道,「你們自以為可以掌管天下,玩弄人心,予取予奪,可你也不想想,若是沒有皇室放任,我能把沈家滅了?」
「是啊,你說的都對,但這並不難改變,你今天非死不可的結局!」
沈友庭痛苦的閉上眼楮,驀地一揮劍,再次睜開的眼楮里,滿是冰冷殺機,森然道,「如果這些就是你的遺言,現在你可以去死了!」
「死?」
陸川撇撇嘴,緩緩起身的同時,晃動著脖頸,沒事人般道,「我活的好好的,為什麼要死?即便是死,也是你先死,你這一把年紀了,怎麼也會走在我前面。
當然,你若是非要急著上路,我不介意送你一程。」
「大言不慚!」
沈友庭怒極反笑,目中驚色一閃的同時,瞬間一劍斬出。
叮!
金鐵錚鳴,氣勁崩散,火星四濺,龍吟刀顫抖出無數重影,瞬間與陸川同時倒飛而去。
沈友庭微微松了口氣,冷笑道︰「現在的年輕人啊,就是喜歡胡吹大氣,可惜了,老夫說過,你今天必死無疑!」
「咳咳!」
陸川踉蹌起身,狠狠吐出一口血沫,笑的異常快意,「嘿嘿,老東西,你是不是沒吃飯啊?來來來,再給大爺我松松筋骨!」
「你找死!」
沈友庭面色一寒,閃電般揮出一劍。
一如之前,陸川近乎沒有任何抵抗之力,便被澎湃的劍氣擊飛,生生撞進了沙丘之中。
但讓沈友庭面色異常難看的是,陸川再次站起來了。
「呼呼……」
陸川粗喘了幾口氣,眸光出奇的平靜,「你果然不敢使出全力!」
「即便如此,也足夠殺你了!」
沈友庭身形一閃,瞬間欺身到近前,一劍破開龍吟刀的同時,劍光如電,自陸川脖頸一側劃過,帶起一溜血漬。
可惜的是,陸川依舊沒有倒下。
「厲害,厲害,不愧是先天宗師!」
陸川仿若未覺,緩緩轉身,看著同樣轉身的沈友庭,「可惜,若是你動用全力的話,剛剛那一劍,我不說身首異處,至少也重傷垂死了!」
原來,剛剛在千鈞一發之際,陸川憑借本能,躲開了要害。
「一劍不夠,老夫便將你活剮了!」
沈友庭目光殺機大熾,瞬間展開身形,風馳電掣間,劍光彷如幻影,在陸川周身帶起片片血光。
除了胸前後輩,因為蛟淵鎧的防御,沒有受傷之外,四肢上近乎沒有了一處好肉。
甚至于,就在臉上,離著眼楮不過半寸的地方,都有一道深可見骨的口子。
不得不說,這位先天宗師的實力,確實超乎想象。
能夠碾壓同階,站在先天之下極限的陸川,根本沒有任何還手之力。
「嘿嘿嘿,你怕了,你怕死!」
陸川嘲弄連連,好似沒事人般,極盡嘲諷之意,「你怕那位突然現身,將你吞的連渣都不剩,甚至不敢釋放出絲毫先天真意!」
沈友庭面色沉凝,胡須顫抖,握劍的手,似乎都微不可查的抖了下。
確實如此,陸川說中了。
他確實在怕!
雖然殺死陸川,是他的目的,可不代表願意為此付出生命的代價。
越老越怕死,這話一點都不假。
並不是什麼人,都能看的開,在生死面前,平靜以待。
「哼,這里已經是黃昏沙漠邊緣,即便那位發現了又如何?」
沈友庭也是輸人不輸陣,冷笑道,「殺了你,只要大半個時辰,我就能離開黃昏沙漠!」
「哈!」
陸川詭秘一笑,話鋒一轉道,「能不能告訴我,你為什麼不等我出了黃昏沙漠再動手?」
莫看他說的輕松,實際上,他也很好奇。
明明已經盯上他了,只要等到出了黃昏沙漠,憑沈友庭的手段,足以讓陸川生不如死了。
陸川很清楚,自己現在的修為實力,真正面對一尊鐵了心要殺自己的先天宗師,即便是玩命,能活下來的幾率,絕對不超過三成。
若是讓外人知道的話,指不定會驚掉多少下巴。
古往今來,還從未有過,能夠硬抗先天宗師的半步先天,而不死的戰績。
「你很想知道?」
沈友庭眸光微閃,看著陸川突然笑了,冷聲道,「下地獄去吧,你注定了會死不瞑目!」
話音未落,劍光一閃,便要再次出手。
但沈友庭卻駭然發現,自己竟然不能動了!
噗!
幾乎在同時,其腳下黃沙飛揚,一雙蒲扇般的大手探出沙土,精準無比的抓住了沈友庭的雙腳。
「死!」
沈友庭驚怒交加,卻也不愧是先天宗師,瞬間一劍下斬。
嗤啦一聲,那堅如金鐵的十指,便幾近斷折。
並且,迅猛無比的上撩一劍,格擋向陸川狂斬而來的一刀,並且是全力出劍。
嗡!
但在此時,陸川這一刀,卻並未與其寶劍相交,而是離著半尺有余,便既生生停在半空。
「這是……」
沈友庭瞳孔一縮,好似看到了天地兩分,驚駭錯愕中,猛然悶哼一聲,「吭……蠢貨,憑你的修為,也想對老夫施展神識……」
嗤!
但在此時,五道隱晦的血光,彷如閃電般,須臾穿透了其護身真氣,直入其髒腑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