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武殿中,因兩人各執一詞,互不相讓,而陷入沉寂。
即便是鄒隆這等執掌刑律的一殿之主,此時也是倍感棘手,拿不定主意。
雖然都清楚,此事最好快刀斬亂麻,盡快解決。
關鍵在于,凡事都有兩面性
若依著陳晉北所言,陸川定然要賠命,絕無第二種可能。
以陸川所言判罰,陳晉北和楚譽豐四名武子,最差也要逐出演武院,甚至可能被廢除武功。
畢竟,教習和武子合謀,圍殺新晉上院武子,這可是大罪。
若是前者,陸川生死事小,可傳出去的風言風語,乃至引起演武院中豪門權貴和寒門散修的矛盾激發事大。
若依後者判罰,同樣會激發矛盾。
要知道,無論在任何時代,權貴都是有特權的,否則如何能稱為權貴?
眾人都知道,楚譽豐四人在陸川入院的第一天找上門去,以居住挑戰的規則為由,本就是尋釁滋事。
說破天去,也無法改變。
但同樣,陸川下狠手,直接殺人立威也是事實,卻抓住了漏洞,讓人挑不出毛病。
只因,楚譽豐乃是二品中期,又兼之陳晉北摻了一腳。
總不能,讓陸川以三品修為,在面對四名上院武子和教習時,還要束手束腳吧?
從哪方面說,他全力出手之下,收不住手,乃至失手殺人,都情有可原。
若無這個原因,哪怕陸川也是二品修為,不用這麼麻煩,鄒隆就能強制性宣布,將陸川廢除修為,逐出演武院,任其自生自滅。
如此,雖然同樣有失公允,卻也能將影響壓制在最小範圍。
但事情既然發生了,就要解決。
否則,拖得越久,再經過一段時間的發酵,必將愈演愈烈,最終越發不可收拾。
尤其是,朱勝男在場,更是讓此事復雜三分。
以這位郡主的身份,無疑是豪門權貴一系,甚至足夠成為演武院武子中,貴族一系的話事人。
但平素結交的人,卻是來自****,並非獨獨貴族子弟,寒門散修也不在少數。
現在,又擺明著幫陸川撐場,著實讓人頭疼無比。
「報,上院武子沈無忌求見!」
就在此時,走來一人稟報。
「宣!」
眾人互視一眼,默不作聲,林正峰已經表態。
「弟子沈無忌,見過林院主和諸位教習!」
沈無忌一如當年,豐神俊朗,風流倜儻,翩翩若濁世佳公子,彬彬有禮環視一周。
「沈無忌,你來此所為何事?」
林正峰垂問道。
「啟稟林院主!」
沈無忌抱拳一禮,拿出一封文書道,「弟子此來,乃是為刑部傳書,這是朝廷下發的海捕文書,還有一份詳細卷宗,其內記載了有關陸兵此人的過往!」
說著,上前幾步,恭恭敬敬遞交給了林正峰。
「竟有此事!」
林正峰飛快看完後,將卷宗和海捕文書,交給身邊之人。
當兩人傳遞翻閱之後,又傳給殿中的十二名教習,一一翻閱,以免錯漏。
不多時,殿中之人一片肅然,看情形,心中多半已經有了計較。
「陸兵,你可是叫陸川?」
最後接過卷宗的林正峰,隨手一揮,便落在了陸川面前。
「沈兄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陸川看也未看,就知道上面寫的什麼,因為都是真的,甚至還有遺漏的地方。
只不過,現在當然是不能承認了。
否則,絕對無法活著走出聖武殿,更遑論演武院。
「陸川,你殺人盈野,草菅人命,更是膽大包天,敢刺殺朝廷命官,正所謂,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今天就是你伏誅的時候!」
沈無忌義正言辭道。
「呵!」
陸川失笑搖頭,驀然側身,對著一人施禮,「事到如今,在下也不好隱瞞了,只是辜負了梁教習一直以來的照顧,在下無以為報,只能待來日……」
「哼,就算你說破天去,也沒人能幫的了你!」
劉沛冷聲道。
「幫不幫,你說了不算!」
梁同書冷冷一曬,驀然起身道,「諸位,本來有件事,我是不想說的,但今天既然說開了,我也就不隱瞞了!」
「梁教習,今日乃是為陸川陰謀殘殺上院武子之事,其它事情可以暫時……」
林正峰的話還未說完,便被梁同書打斷。
「林副院主,你只是副院主,是演武院副院主,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此言一出,殿中一片嘩然。
怎麼也沒想到,這說著說著,怎麼成了梁同書跟林正峰對上了。
「梁教習,注意你的言辭!」
林正峰面色微沉,威嚴氣度顯露,全然沒有了之前的平和。
「我說的是事實!」
梁同書毫不退讓,環視眾人,冷聲道,「老夫得蒙院主信任,主持此次玉璽山大考,發現沈無忌品行不端,為人卑劣下作,特請諸位一同裁定,將其逐出演武院,永不得錄用。」
嘩!
這一下,有如滾油中低落了冰水,比梁同書和林正峰直接對上,都要刺激無數倍。
沈無忌是誰?
大晉頂級豪門沈家,當朝太師嫡孫,二品上的天驕,演武院上院貴族一系武子的話事人!
哪一個身份,不是尊貴無比,能壓倒一片?
但現在,竟是被梁同書打傷了品行不端,卑劣下作的標簽,更是被請逐出演武院。
無論真假,兩人都算撕破臉,乃至不死不休。
「梁教習,學生自問平素恭敬有加,從未得罪過你,何以如此辱我?」
沈無忌再好的涵養,此時也是臉色鐵青,心中殺意止不住的冒。
「當你伙同趙毅,勾結盧平三鬼,企圖在玉璽山中,伏殺陸兵之時,在老夫心中,你已經不是演武院武子!」
梁同書冷冷一曬,毫不客氣揭開了沈無忌的嘴臉,將一本卷宗傳遞開來,「這上面詳細記載了沈無忌是如何安排這些事的,雖然那些人已經死了,甚至是被毀尸滅跡,但想必諸位應該清楚,這上面所述,是真是假!」
「梁同書,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麼?」
林正峰推開卷宗,居高臨下,威嚴俯視道。
「林副院主,我還沒老糊涂!」
梁同書毫不退讓道。
「哼!」
林正峰目中寒芒一閃,面色陰郁三分。
眾人沉默不言,倍感棘手,甚至比陸川殺死兩名上院武子,都難以斷絕。
無它,沈無忌的身份,太過敏感了!
此事一旦弄不好,甚至可能會讓演武院四分五裂。
只因,在場的教習中,至少有三分之一,乃是寒門散修出身,還有三分之一是豪門權貴,其余和兩者都有千絲萬縷的關系。
「弟子不才,只因此人殺戮過甚,荼毒一方,又苦于沒有證據,才出此下策,想要為我大晉除此大害。」
沈無忌驀然跪倒于地,悲聲道,「但做出了就是做錯了,弟子願意認罰,只是,此人……」
「得了吧,似你這等兩面三刀,行事卑劣之人,說出去的話,有幾分可信?」
陸川冷冷道。
現在,他算是看出來了。
林正峰身為副院主,不知與豪門權貴一系有什麼利益牽扯,表面上主持公正,實則站在了他們一方。
若不是梁同書出手,此番他最好的下場,也是廢除修為,逐出演武院。
饒是陸川心志堅毅如鐵,也是驚出了一身冷汗。
幸好,還有梁同書!
「武盟,果真是龐然大物啊!」
陸川低著頭,掩去面上的神思,恭聲道,「還請諸位教習明察秋毫,還弟子青白,萬不能讓這等人,隨意污蔑弟子,禍亂演武院!」
眾人沉默無言。
即便再笨,他們也回過味來,此事已然上升到,演武院高層的權利爭斗。
但不到最後一刻,無論是豪門貴族,還有寒門散修出身,都不會急著表態,只能在暗地里支持。
畢竟,他們更多是終于演武院。
無論誰最後成功上位,都離不開他們的支持,維系演武院的運轉。
「陸川,你不要血口噴人,顛倒黑白!」
沈無忌厲聲道。
「呵!」
陸川冷冷一曬,毫不掩飾殺意道,「沈兄,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在下于北地游歷之時,還曾听聞,沈家插手邊軍,克扣軍餉,刺殺朝廷欽差,為掩蓋罪行,屠門滅戶,更是殺戮邊軍將士,嘿……我還听說,這次草原蠻族南下,正是因為沈家禍亂邊軍,以至于邊軍戰力大損,人心不齊所致!」
這大帽子,一頂接著一頂,無論哪一件坐實,都能讓沈家萬劫不復。
哪怕只是傳聞,也足夠讓沈家臭不可聞了。
「胡言亂語,你好大的膽子,竟敢非議當朝太師府……」
沈無忌氣的亂了心神,竟是直接搬出太師府以勢壓人,說完便意識到不妥,住口後卻是晚了。
在場之人,雖然並非各個都是人精,但絕沒有蠢笨之輩。
至少能看出來,陸川所言,多半是真的。
這就太過駭人听聞了!
「哼!」
林正峰驀然冷哼如雷,沉聲道,「三天前,楚譽豐四人,擅闖紫華軒,挑戰陸兵不成,進而惱羞成怒,行圍殺之舉,無視院規,死不足惜。
然,陸兵殺人也是事實,此風不可長,本院主宣布,剝奪其上院武子身份,貶入下院,以觀後效!」
言罷,也不管其他人如何想,拂袖離開,惹得眾人面面相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