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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險死還生

「就憑你,也能斬殺匪首?」

袁建成倨傲頷首,審視著眼前瘦小的少年。

「下官不敢居功,都是徐總旗重創匪首,我不過是撿了便宜而已!」

陸川姿態放的極低。

「區區小旗,不入流的官職,也配稱官?」

袁建成不置可否的點點頭,驀然喝道,「你可知,擅殺戰馬乃是重罪?」

「這……」

陸川瞳孔一縮,暗罵徐老根這家伙如此陰毒,「大人請听在下解……」

「哼,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袁建成大手一揮,冷聲道,「來人,將這擅殺戰馬,收買人心的不軌之徒拿下!」

「諾!」

四名羊山縣守軍上前,獰笑著揮動槍桿,敲打向陸川四肢。

勁風呼嘯,這哪里是拿人,分明是要他的命!

「怎麼辦?」

陸川心頭狂跳,心中瞬間轉過無數念頭。

反抗,就地格殺!

束手就擒,十有仈九還是死!

事後隨便安排個由頭,根本沒人替他喊冤,有也沒用。

「嗤!」

徐老根陰陰一笑,目露得意。

于袁建成而言,弄死一個得罪上官的丘八兵痞,實在算不得什麼。

除去心頭刺,舍棄些許繳獲,根本沒有任何損失!

這就是跟他作對的下場!

饒是陸川感知敏銳,面對隱有合計之術的四人一擊,瞬間便被擊中膝彎,不由自主的半跪于地。

「狗官!」

陸川目呲欲裂,死死盯著兩人,一口鋼牙險些咬碎。

從未想過,會有如此無力的一刻!

四名衙役早就得了示意,出手毫不留情,下一棍齊齊敲向陸川腦門。

這棍子若敲中,即便是入品武者,也必死無疑!

嗡!

千鈞一番之際,穿雲裂石之聲乍現的同時,只听一聲 嚓脆響,幾根斷木嗡的一聲橫飛而出。

一根箭矢,好巧不巧,正中在旁邊看戲的兩人腳尖處!

「張佑魯!」

袁建成面色鐵青。

只差毫厘,自己的腳就保不住了!

陸川轉頭看去,只見一騎高頭大馬無聲無息來到身後,體現了騎手驚人的馬術。

鱗紋甲,掌中弓,腰挎寶刀,長槍斜掛得勝鉤,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大丈夫當如是!」

陸川心潮澎湃。

「下官小梁堡總旗徐根生,拜見千戶大人!」

徐老根一個激靈,納頭便拜。

「袁大人,緣何無故殺我千戶所衛堡兵卒?」

約莫三十歲許的張佑魯,騎著高頭大馬,居高臨下,看也未看徐老根。

「你不是去了烏同府嗎?」

袁建成不答反問道。

「不日前,烏同府外亂匪已被擊潰,本官剛回羊山縣,听聞小梁堡將士殺敵建功,特來巡視。不曾想,竟是看到爾等殘殺我千戶所轄下兵卒。」

張佑魯斜睨著徐老根,淡漠道,「兩位,不該給本官一個交代嗎?」

「哼,此間之事,本官自會稟報縣尊,告辭!」

袁建成知道事不可為,拂袖離去。

徐老根滿頭大汗,不知所措。

「在下陸川,多謝千戶大人救命之恩!」

陸川俯身一禮。

「呵!」

張佑魯劍眉一揚,似乎對他沒有納頭拜謝有些意外,淡淡道,「本官已經看過戰報,小梁堡此番表現不錯,尤其這地道之法,頗諳兵法奇謀之道。

不出意外,應是出自你的手筆吧?」

雖然是問話,可語氣里的篤定,已然表達的清清楚楚。

徐老根張了張嘴,終究沒敢當著陸川這正主的面兒,將地道之法據為己有。

這根本經不起查!

「奇謀巧記,當不得大人謬贊!」

陸川緩緩直起身,不卑不亢道。

縱然現在他位卑言輕,但這只是暫時,他相信自己能擺月兌困境。

至于救命之恩,不管對方是湊巧也好,刻意為之也罷,他將來必有報償!

「好了,本官此來是為下達千戶所軍令,小梁堡殺敵建功,特批于羊山縣周邊重新招兵。

待另一部歸來,爾等修整過後,于休沐期結束前整頓齊備,好好衛國戍邊,不得有誤!」

張佑魯不置可否的點點頭,場面話都懶得多說,隨意讓手下心月復,牽走了三匹戰馬,便既離開了小梁堡。

除了徐老根千恩萬謝外,小梁堡十幾名兵卒無不面容晦澀難明。

明明是萬物復蘇時節,卻透著難以言說的腐朽之意!

春風吹過,陸川遍體冰寒,也不知是之前險死還生嚇的,還是心涼于這世道的黑暗與無情!

「官大一級壓死人,這狗曰的世道,我來了!」

……

沒有增員,沒有實質嘉獎,甚至連繳獲都可以隨便佔用,只有這一紙蒼白軍令。

足可見,大晉軍備已經爛到了骨子里!

自行招兵,重整衛堡。

說白了,就是默認小梁堡可以喝一部分兵血!

這種好事,通常到百戶,徐老根如何不喜?

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

「老大,我發現一具被剝了衣裳的尸體,看手上的老繭,確實是個弓箭手,從傷口判斷,傷口,應該是背後偷襲,割喉而亡!」

衛堡一角,徐老根的手下心月復徐二狗,低聲比劃著。

「倉庫地道,里面的尸體呢?」

「查了,陳二是被一柄糞叉戳中脖子而死,張伍和其他人都是地道坍塌後被活埋的!」

徐二狗目露驚懼,似是想到了夜戰之慘烈。

「哼」

徐老根目中陰狠之色一閃而逝。

「老大,是不是有什麼問題?」

徐二狗想到了陸川。

手下很貼心的順著徐老根的話頭道。

自那日陸川險些被殺,兩人算是撕破臉皮,這件事已經在小梁堡僅剩的十幾個人里傳開了!

即便沒有證據,徐老根也會直接將鍋扣在陸川頭上。

「給我盯好了這小雜種,此番堡中征兵,我到要看看,完不成軍令,誰還能救他!」

徐老根拍了拍手中千戶所文書,陰冷道。

「高,實在是高,徐老大……」

……

時光荏苒,三天一晃而過。

龍塢山外柳樹村,休沐期歸家的陸川,看著破敗的小院,滿面陰郁。

兩個同村老兵,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尷尬不已。

「陸沈氏,百戶大人心善,看在和陸大有同袍一場的份上,讓陸川守孝三月,已是法外開恩。

現在,不過是收你家丫頭做個童養媳,不大不小還有個名分,任誰都會贊一聲百戶大人仗義。

不要忘了,陸川十有仈九回不來,陸家成了絕戶,軍田收歸衛所,連口糧都沒有。

屆時別說是為奴為婢,就算是做牛做馬,你也得答應!」

陳百戶家管家陳福,唾沫星子橫飛,一雙小眼貪婪的在婦人白女敕脖頸上梭巡,好似要將之生吞活剝。

「我夫為國戍邊,力戰而亡,川兒仍在邊關衛堡,你們怎敢如此?」

正在縫著粗布的陸沈氏豁然抬頭。

「嘿,敬酒不吃吃罰……」

陳福目中凶光一閃,身子微傾,寒聲道,

「啊……小賤人,竟敢咬我!」

院中突然傳來一聲痛呼和清脆耳光,厲聲喝罵,唬的陳福一個哆嗦,忙不迭躥了出去。

可一個人比他更快,正是陸沈氏!

「細妹!」

陸沈氏徑直奔出門,彷如母狼般將那摔倒在地的女兒細妹護在懷里,撫著她臉上的紫紅巴掌印直掉眼淚。

「少爺!這這……」

陳福干嚎一聲,好似護眼珠子般,將一個捂著手腕的陳彬護在身後,一腳踹在婦人背上,厲聲咒罵,「賤婢好狗膽,竟敢咬我家少爺,活得不耐煩了!」

陸沈氏愣是沒有動彈分毫,就這麼趴在地上。

「給我打,打死了事!」

陳彬三角肉眼中滿是與年齡不相稱的凶戾,陰狠道。

「找死!」

陸川哪里還忍得住,三步兩步躥進院中,抖手甩動烏木大槍,嗡的一聲抽在陳福腿上。

 嚓!

一聲人脆響,陳福右腿扭曲成詭異的角度,懵然跌坐在地。

院門前,還有兩個身背皮囊,滿面風霜的老卒,木愣愣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哼!」

陳彬目中凶光乍現,陡然抬腳,彷如毒蠍甩尾般,戳向向正要扶人的陸川小月復,更隱有老牛皮繃緊般的嗡鳴乍現。

「皮如牛革,煉皮有成,初入九品之象!」

陸川瞳孔一縮,想也不想的蜷起膝蓋,于間不容發之際,硬頂了上去。

 !

沉悶撞擊聲中,兩人一觸即分。

陳彬冷著臉連退兩步,目露驚詫,眯起的眼中寒光迸濺。

「吭!」

陸川身體打著擺子,蹬蹬連退六步,最後更是以手中烏木大槍戳地,硬生生止住,猛的悶哼一聲。

唇齒更是咬的嘎 一聲,雙膝微彎,腳下不丁不八站定,似乎下一刻就要跪倒。

如此,高下立判!

「啊……」

此時,陳福才哀嚎而起。

「哼!」

陳彬右腳不著痕跡的微微碾動,三角肉眼斜睨著比自己矮了半頭的陸川,皮笑肉不笑道,「我當是誰,沒想到你這癆病鬼竟然還能活著回來!」

「川兒!」

「哥!」

陸沈氏將細妹推向陸川,自己幾次都沒站起,足可見挨得一腳不輕。

「咳咳,托陳少爺的福!」

陸川輕咳一聲,黑瘦面龐上閃過一抹不明顯的病態潮紅,沒有攙扶撲倒腳下的小小人兒,右手如鐵鉗般握著大槍。

「嘁,本少爺的福,可不是一般人能享的,但以後咱們就是一家人,你大可不必如此客……」

陳彬嘿然一笑,驀地眉頭大皺,瞳孔縮了縮,心頭狂跳不已。

殺氣!

這個看似風吹就倒的癆病鬼,竟是身具軍中悍卒才有的殺氣!

那槍尖斜挑向上,正對其眉心,無論抬頭或搖頭,前進後退,或左右移動,仿佛被欲擇人而噬的毒蛇盯上,令其不寒而栗!

尤其當細妹抱住陸川大腿的瞬間,這道若有似無的殺氣,更是在一瞬間攀升至巔峰,使得本就料峭春寒也隨之好似重回嚴冬。

荒涼破敗的農家小院,一時竟有肅殺之意彌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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