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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被炮灰的真千金(十一)

舞蹈老師到了之後, 卻不急著訓練陸溪,而是給她的腳按摩,進行防護和保養。

陸溪是她見過的——聰明也——努力的孩子。

天賦比她高的未必沒有, 但一定沒她努力。對于這種努力向——的孩子,沒有一個老師會不喜歡。

雖然陸溪要參加少年組單人芭蕾舞的比賽,但老師一點也不擔心。越嚴厲, 越——孩子造成心——壓力,倒不如像平常一樣,正常發揮就好。

在這一點上,林慧心女士就沒那麼想得開了。

老師怕陸溪的壓力太大會影響發揮, 平日的訓練倒沒有很嚴苛。比如此時,她就沒有——陸溪布置任務。

「讓我看看你的腳。」老師蹲下來,月兌下她的鞋子, 溫暖的手掌撫模按壓她的腳掌, 讓緊繃了一天的腳軟和下來,變得舒緩放松。

芭蕾舞者的腳,要兼顧力量的——時還要保持柔軟靈活,不然做不出高難度的動作。沒有力量也無法支撐身體,跳完一場完整的舞蹈。

跳了一天的舞,陸溪的腳經常累到抽筋, 哪怕坐著不動也一抽一抽的疼。平時她也把大量的精力放在對腳的保護上, 不敢出一絲一毫的差錯。

哪怕如此, 她的腳也依舊不好看。

足尖每次立起來, 在舞台上旋轉, 都會對腳趾造成磨損。每一次跳躍的動作,對足筋——關節都會造成傷害。

陸溪跳舞的時間和專業舞者比起來並不算長,但她花在舞蹈——的時間也比業余愛好者多得多。這一雙白皙的足弓已經隱隱變形, 腳趾長著厚厚的繭,疊了一層又一層,很可怕。

要說她身上有什麼算丑陋的地方,也就是這雙腳了。

偏偏是這樣一雙難看的腳,能跳出那樣優雅迷人的舞蹈。

陸溪隨著老師的節奏和力度逐漸放松身體,隨後又在藥酒里用溫水泡了泡,這才算完成。

「好了,謝謝老師。」陸溪笑著道謝。

老師寬慰她說︰「你按照平時發揮就行,就和日常練習一樣。你還年輕,不要壓自己太過,不然會過度損耗你的職業生命。」——

運動員的職業壽命一樣,舞者的職業壽命也不長。

除了因為隨著年紀增長,身體素質跟不——之外,還有一點是因為身體的損耗無法在負荷高強度的訓練。

不要過度損耗職業壽命,這是每個老師都曾跟陸溪提起的事——為專業的舞者,林慧心不會不知道。

她知道,但卻想一次熱烈燃燒陸溪,以取得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的效果。

天才是不會有挫折也不會有低谷的,她要陸溪一戰成名,只求耀眼奪目,成就一段最傳奇的人生。

陸溪垂眼︰「我知道了。」

結束練習後,陸溪又馬不停蹄的寫完數學——業,還抽空把明天要——的英語新詞預習了一遍——

息規律,習慣良好。

她就像一個機器一樣,按照既定的軌道,一絲不苟的往前,程序沒有出錯就不會出現偏離軌道的行為。

時間的車輪不停往前滾,來到高二期末,很快就要暑假了。

陸溪的比賽在暑假期間,之前的海選——初賽都很順利。如今她是比賽的明星選手,就連學校都給她張貼了一張海報以——宣傳。

但——時,陸溪也更加疲累了。

她到底是個人,不是機器,一天也只有24小時而不是48個小時。在保持高強度訓練的——時,還要分精力去兼顧學習,整個人顯露出了疲態。

期末考的時候,陸溪的成績從第一滑落到第十二,為此班主任還找她談話。

可看著面前清瘦的女孩子,班主任忽然啞聲無言,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雖然排名後退了,但其實這個成績也足夠優秀。

要說讓她好好學習,保持名詞不退步吧,陸溪的舞蹈比賽還是明星選手的事——,盡人皆知。要說讓她好好專心比賽不要分心吧,要是真耽誤了學習,班主任又覺得心痛無比。

因為她兩方面都足夠優秀,此時倒讓人難以抉擇,不管如——取舍都十分難受。

班主任看了她半晌,——終只憋出一句︰「比賽加油。」

陸溪笑笑,「我會加油的。」

又是那種泰然得不管什麼都能化解的狀態,這種心態哪怕是成年人很多都做不到。說實話,班主任甚至有點羨慕她。

說到底,陸溪根本不需要別人為她吶喊助威,對于她的事——,她的目的性和計劃都很明確,不需要操心。

班主任松了一口氣,覺得他的擔憂都是多慮了。

對于這種緊張的氛圍,陸溪本人好像完全感受不到似的。她只是身體狀態有點吃不消,但心——卻明白,只要拿到冠軍,離她——自己樹立的目標就更近了。

在班主任找她之前,其實家里關于她未來發展方向一事——,已經爆發過劇烈的爭吵。

陸經業——林慧心各執己見,一個覺得陸溪該好好學習,一個覺得陸溪該去跳舞,夫妻兩人的關系已經不像之前那麼牢固。

陸溪之前在兩者間平衡得比較好,陸經業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隨林慧心折騰。可當陸溪露出疲態後,陸經業就想干涉,不讓陸溪去比賽了。

林慧心也不是吃素的。

這是至關重要的一賽。

賽場上,還有林慧心自己的老師做評委,有國家舞蹈隊的前輩坐鎮。只要獲獎,就是可以寫進履歷的比賽,林慧心不會走了99步後功虧一簣。為了不讓丈夫影響到女兒,她還帶陸溪出來住,自己照顧陸溪,把她照顧得無微不至。

陸溪就像個提線傀儡,任由他們擺布,從不反抗,仿佛一個世——乖巧最听話的女兒。

天氣炎熱,樹——不斷響起蟬鳴。悶熱的午後令人心——煩躁,特別是人擠人的比賽現場里,那種擁擠壓得人喘不過氣來。哪怕會場開著空調,也令人無比壓抑。

陸溪此時在後台里,對著鏡子畫下——後一筆妝容的勾勒。她臉上畫著厚重的舞台妝,身上穿著一件潔白的芭蕾舞裙,稍微一動,裙擺也跟著顫動,像只展翅欲飛的蝴蝶。

她身姿輕盈,體態優雅,一頭長發束起來,露出修長的頸脖。站在那里一動不動,氣質都很亮眼。

一路比賽過來,陸溪勢如破竹,不管哪場的表現都很亮眼,都是第一。有這樣一個競爭對手,對其他參賽選手來說,心——都很有壓力,士氣不足。

陸溪孤零零一個人坐著,表情淡然,安安靜靜,周身的氣度自成一派,孤傲又冷清。

沒一個人敢上前——她搭話,都只遠遠的看著,間或討論幾句,聲音都不敢大聲。

陸溪身——的氣勢太足,壓迫感太強,哪怕還沒有比賽,她看——去就像無冕之王了。

時間靜靜流逝,主持人終于宣布比賽開始了。

陸溪照例是靠後的順序,在後台安靜听著舞蹈的伴奏,冷著一張臉,看不出表。

大約過了一個半小時,終于輪到她了。

主持人叫她的名字,陸溪隨之——場——

場的瞬間,她像變臉一樣,掛——一抹溫——的笑意——舞台上的她,——現實生活中的她,完全是兩張面孔。

半腳尖立地起勢,陸溪一昂首,優美的脖頸就像高貴的天鵝揚起腦袋。

輕緩的音樂響起,她隨著律動,擺動自己的身體。

她不停的旋轉,屈膝,跳躍,做出各種高難度動作。像一只暗夜中舞蹈的精靈,身姿優美,仿佛地心引力對她毫無——用。

她忘我的舞蹈著,燈光隨著她轉動,牽動所有人的心神。二位轉,四位轉;屈膝,後蹲下;單跳,又落下。修長的手臂每次舞動的幅度都恰到好處的優雅,每次旋轉都像蕩開在心尖的漣漪,像朵盛放的百合花——

終,陸溪在一個高難度的連續空中跳躍中,為這一次演出劃出完美的句話。

她低下修長的脖頸,向觀眾,向評委致意。哪怕她低下頭顱,也像只渴望藍天白雲的天鵝,高潔優雅,不可褻瀆。

熱烈的掌聲幾乎要把屋頂掀翻,那熱情一度蓋過盛夏的炎熱,把比賽推向一個高潮。

林慧心從位置站起來,把手掌拍得啪啪作響。她激動得熱淚盈眶,看著那個容貌——自己有五六分像的女孩,仿佛看到了當年的自己。

她打不到的高度,女兒達到了。造詣比她還高,比她想象的更優秀。

陸溪是她的驕傲。

接下去的比賽,觀眾們都意興闌珊。

見識過——優美的舞姿,其他也就爾爾,再不能入他們的眼——

終,揭露名次時,陸溪毫無意外,獲得了冠軍。

這個冠軍無可辯駁,眾人心服口服。

林慧心沖上台來,——她盡——的擁抱,獲獎的人是陸溪,哭得不能自已的人是林慧心。

「好孩子,好孩子,媽媽沒有看錯你,你是最棒的!」林慧心仿佛成為一個沒有感——的捧讀機器。

反觀陸溪,一直淡定得不像話,她嘴角噙著一抹淡淡的笑意,含著譏諷,看著有些許詭異。

她輕輕推開林慧心,然後走——領獎台。

拿到屬于第一名的獎杯後,主持人遞——陸溪話筒,讓她發表獲獎感言。

「感謝各位老師、各位評委、各位觀眾今天來到這里觀看我比賽,也感謝我的媽媽把我帶到這里。如果沒有媽媽,我今天就不會站在這里,不會獲得這項榮譽。」

說到這里,陸溪停頓了一下,目光一掃,——目露欣慰之色的林慧心正好撞。

陸溪唇邊的笑意更深了些。

她又道︰「今天我在這里宣布一件事,剛才是我——後一場舞,以後我不會再穿舞服,不會再跳舞,也不會參加任何比賽。」

林慧心臉上的笑容還來不及收回去,就這麼半震驚半欣喜的表情凝固在臉上,看——去無比滑稽。

陸溪在說什麼?好不容易走到今天,她說以後再也不跳舞了?事——出乎意料,林慧心甚至以為自己出現了幻听。

觀眾席也是嘩然,議論紛紛。

陸溪宛若未覺,繼續道︰「感謝各位的評委抬愛,把這個獎項頒發——我,但我只是一個沒有主見的應聲蟲,我不想再玷污這個神聖的職業。我從未真正發自內心的熱愛跳舞,我不自由。」

「陸溪——你停下!!你住口!!」林慧心奔潰的大喊,她想沖上去奪過陸溪的話筒,想捂住她的嘴巴。

她激動的大喊,她掙扎,但于事無補。

現場的保安見她情緒不對勁,把她按住。那點微末的叫喊聲,被陸溪清冷的陳述蓋過,沒人听見。

陸溪聲音顫顫,本來清冷沒有感——的聲音忽然出現了顫音,仿佛極力控制自己的——緒。她不管現場的人因她的話造成轟動,只管繼續一鼓——氣往下說。

「我不想每天練舞練到深夜,也不想壓腿疼得失聲痛哭。是媽媽一直鞭策我,讓我前進。她嚴格的教導才有了今天的我,可是我想對她說,媽媽不要再把你的想法強加在我身上,我不想跳舞了。」

陸溪月兌下輕巧的舞鞋,露出那雙關節錯誤,腳趾畸形的腳。

腳趾上疊了一層厚厚的繭,粗糙的、深褐色的繭,看——去猙獰又恐怖。

「今天的獎杯是用這樣一雙腳換來的,我是媽媽的提線傀儡,一路走來腳都很痛,從今天起我要走我自己的路。」

林慧心呆呆的看著陸溪,仿佛看著一個素不相信的陌生人。

那個乖巧的陸溪、天賦卓絕的陸溪、努力刻苦的陸溪,都是假的,假的。只有這個,現在這個把她一顆昂揚的心碎得稀巴爛的陸溪,才是真的。

怎麼可以在現在結束?明明一切才剛剛開始!才剛爬上一座峰頂!林慧心一雙眼赤紅,盯著陸溪的目光幾乎噴出火來。

陸溪把鞋子踢開,就這麼光著腳丫,走出了賽場,把——有的聲音都留在身後,不予——會。

冰冷的地面涼絲絲的,從溫熱的腳心冒出涼氣,卻讓她能保持清醒。雖然沒有穿鞋,但她的步伐看——去是那樣穩當,是那樣優雅。

鞋子倒像禁錮她的枷鎖,如今才是真正的輕裝前行。

陸溪還是陸溪,臉還是那張臉,氣質還是那樣冷淡,斜眼瞥人還是那樣漫不經心。

可此時的她,比起皮相的精致耀眼,更多了令人折服的氣度。

那自信的神采——從容不迫的身姿,比夏日的驕陽更奪目,比山崗的涼風更沁人心脾。

她以一種比舞蹈更高雅優美的姿態,緩步走過這一段路程。一眼掃過守候在外的記者,對他們微微一笑,清涼的眼中暗含得意,像星辰般耀眼。

這一仗,終究是她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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