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一直飲酒夜幕降臨,荀笙大大咧咧的打了一個飽嗝,東方未明恍若未聞,只是望向窗外。
眼中流露出一絲悲戚,卻還是在很短的時間里恢復了堅定︰「時間差不多了,該啟程了。」
荀笙捏住酒杯,眼神有些迷茫,直到簡單走到荀笙身後,將一只手搭在荀笙肩頭,替荀笙化去了一絲酒力,荀笙的眼楮才恢復了焦距。
荀笙腦海里仔細回想了一下東方未明說的話,而後站起身來,要和簡單一起回屋,卻被東方未明叫住。
荀笙扭過頭來︰「怎麼,還有什麼事情要交代?」
東方未明說道︰「周廬的人我已經打好招呼了,為了給你送行,我特意給你準備了一場送別儀式,你要不要去看看。」
荀笙打了個激靈,酒徹底醒了。而後荀笙想到了什麼,臉色變得蒼白,但還是點了點頭︰「其實,我真的很努力的想要學習反偵察手段的。」
簡單從身後摟住了荀笙,東方未明則走到荀笙的面前,拍了拍荀笙的肩膀︰「你知道的,這不怪你,這只是無奈之舉。況且,就算你學好了反偵察,屆時也會有一些解釋不通的地方。」
荀笙點了點頭,東方未明深深的看了一眼荀笙,就出門去交代事情了。
荀笙就這麼一直享受著簡單的擁抱,直到待到簡單的體溫透過厚實的衣服,能讓荀笙感受到熟悉的溫暖,荀笙才緩緩的問道︰「東西早就收拾的差不多了吧?」
簡單似乎還有些享受,不願意松手,卻也悶聲應答道︰「做完飯之後,我就把那些機密的文件全部焚毀了。至于行李,也沒什麼可帶的,只要和宗門的人接上頭,這些就不在我們的考慮範圍之內了。」
荀笙「嗯」了一聲,簡單將手松開,兩個人相對望,享受了幾秒眼中只有彼此的時間。
荀笙突然嘆道︰「真好看。」
簡單也不羞赧,只是直直的看著荀笙,安慰道︰「很快就會過去的。」
荀笙點了點頭,牽起簡單的手,朝著陽台走去。
暮色開始浸潤大地,整個世界變成了淡金色,仿佛澆築一般,充滿未來式的美感。只有在這種情景下,荀笙才會有種恍若置身故鄉的錯覺。
荀笙知道,太陽落的越低,這顏色就會越深刻,直到赤霞如血。
簡單在域外諸國做的事情,昭國打死都不會承認,所以現在在昭國,東方未明是人盡皆知的天下第一高手。
每次來找荀笙的時候,東方未明都會操練一下看守這處宅邸的周廬成員。
因為任務枯燥,所以周廬對這一批人的待遇很好,都是按高一級算的。不過除了昭皇接見外國使臣,或者外出走訪的時候,周廬會出動觀音司和勢至司做安保工作,平常時候,這些事都是教給禁軍處理的。
相對來說,周廬背後有一整個體系服務,無須和其余情報機構對接,所以安保的專業性還要略強于禁軍。不過安保這種工作,事成了沒有危險,不好論功行賞。如果出了事,那基本就是天大的罪。所以除了禁軍這種創立就是為了千日防賊的組織,其它衙門很少願意接這種吃力不討好的活兒。
東方未明對他們的操練,實際上是一種千金難買的福利。
周廬的年輕密探們,也確實很感激百忙之中不忘關心他們的傾城大人。
禁軍那邊的領導,之前好不容易和周廬這邊的負責人搞好了關系,讓周廬這邊的負責人,帶著他來見,並請求了東方未明,希望操練的時候他們也能在場。
要知道,除了集體操練之外,東方未明還會在隊列之間轉悠,挨個指出他們武道上的不足之處。
起初實力相差不大的雙方,現在已經漸漸有了差距。東方未明開始操練禁軍,是在一年之前,周廬人要比禁軍多接受一年的指導。這一年的時間里,禁軍這邊雖然努力縮小著差距,可周廬這邊的負責人,戰勝禁軍那邊的首領,仍舊只需要不到百招。
東方未明每次操練他們,都會讓他們修習槍術。
俗話說月棍年刀,一輩子槍。槍是最難練的兵器,也是在戰場上最好用的兵器。
同樣的,一個劍客可能換了一把刀就玩不出花樣,可是用槍的高手,用起來任何近戰武器,基本都能得心應手。
荀笙在看台上痴痴的望著夕陽下那群操練武技的年輕人。看到那群人的銀甲也好,白袍也好,都被夕陽染透,變成了暗金色,終于別回頭去,不忍再看。
東方未明聲音中毫無感情的說道︰「諸君四百一十三人中,只有六十二位入品的武者。其余三百五十一人,盡皆離入品只有一線之隔。今日我便為大家指點如何尋找氣感,如若能夠入品,則榮華可期。已入品者,亦可屏息凝神,運轉真氣,我可為其指點。」
東方未明此言一出,眾人臉上都掛滿了驚喜。
能入品的武者,百里無一。頂尖宗門里的弟子,入品的比例比較大,一是因為有完善的人才培養體系和充足的武道資源,二者,他們入門之前,就已經針對天賦經過了一次篩選。
放到整個昭國,恐怕是數萬人中也難出一個入品武者。這個比例代換到地球上,武者入品恐怕並不比清華北大簡單多少。所以能入品,對于普通人而言,榮華可期幾個字,絕對不是虛言。
至于那些已經入品的高手,更是激動萬分。東方未明昔日為了老狗打上金鑾,那老狗的底細早就被扒了個夠。
一個天賦普通之人,能在東方未明的指導下躋身一品,乃至成為半步宗師,那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半步宗師他們並不指望,可是每一層境界的突破,都意味著自身階級的跳躍,這一點誰都明白。
在場的禁軍和周廬密探們,恐怕是這個世界上紀律性最強的一批人之一。短暫的歡呼鼓舞之後,就恢復了平靜,開始閉上雙眼,靜待東方未明從自己跟前經過。
沒有入品的,聚精會神的尋求著那一份氣感。入了品級的,則是以近乎封閉六識的方式,感知著自己真氣在經脈中運行時候的每一抹微小波動。
荀笙身軀開始顫抖,簡單握緊了荀笙的手,緩緩說道︰「要不讓我來吧。」
荀笙臉色蒼白,嘴唇卻烏青的搖了搖頭,用顫抖的聲音說道︰「你說過,我氣運飄渺,好像不屬于這個世界。這種事情有損陰德,還是讓我一個人背負吧。」
簡單知道,荀笙根本沒信過什麼陰德陽德之類的鬼東西。可還是放開了手,點了點頭,有些憐惜的看著荀笙。
眼中只剩荀笙。
荀笙深吸一口氣,嘶啞的喊到︰「刺!」
整齊的隊列之中,幾乎每隔一個人,就有一個人抬起手中的長槍,毫不猶豫的刺向了旁邊的人的胸月復。
上百聲悶響出來,雖然本身就很微弱,但依舊清晰可聞,甚至給人一種厚重的錯覺。
簡單抬手,身側的鳩潛劍飛射而出,化作了一道銀光。東方未明身影閃爍飄忽,也只能見到一個紅色的影子。
那幾個負責人級別的,听到骨子里無比熟悉的聲音出現在自己身後,睜眼去看,卻尚未來得及扭頭,就和那道銀光還有那抹紅影接觸到了一起。
不到十個呼吸的時間,在場一多半人已經殞命。
這是荀笙早就步好的局。
看守嚴密,看守人員之間的關系錯綜復雜,荀笙和簡單根本不可能逃出去。或許簡單可以,但帶上一個荀笙則不可能。
荀笙並不覺得自己的性命有多珍貴,但是起碼現在,荀笙背負的東西,影響太大,荀笙不敢死,荀笙必須月兌身。
哪怕荀笙的月兌身,要以兩百多個朝夕相處兩年的年輕小伙子的性命為代價。
所以荀笙這些年一直在禁軍和周廬中發展弟子,並且在這群人中成立不虛劍宗支部,每個支部還設立了政治委員。
這是一場間諜和忠誠者數量近乎對等的浩大工程,但凡出現一點差錯,荀笙撤離的計劃就要提前。
這兩年東方未明以指導武技,操練隊列為名,不斷的調整這些人的站位。禁軍首領來找東方未明,希望能夠一起操練,本身就是計劃需要的。
一年的時間,終于將隊列調整的差不多,被荀笙發展為不虛劍宗弟子的人,無論禁軍還是周廬密探,都和仍舊忠于皇室或朝廷的人們穿插站立。
所以荀笙一聲令下,幾乎轉瞬間就抹殺了絕大部分的不安定因素。
剩下的那些人,包括一些旁邊之人因為各種各樣的心理也好,環境也好的因素未動手,或者動手失敗的人,則被簡單用百步飛劍的手段,和東方未明近乎鬼魅的武功所殺死。
荀笙痴痴的望著太陽落山前殘留的最後一抹斜陽,金色已經濃郁成了赤色。
如同廣場上那兩百多灘血一樣,紅的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