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笙與簡單不說話,就這麼對飲,喝起來的酒卻也絲毫不悶。
不一會兒,兩小壇酒就被二人飲盡。
簡單站起身來,見荀笙酒興未竟,就想著幫他再去取兩壇。卻不了荀笙伸手握住簡單的柔荑,沖著簡單搖了搖頭。兩人就這麼沉默不語的,繼續看著後半夜的星空。
過了半晌,荀笙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我挺無趣的吧。」
簡單依舊不惱︰「我本也是無趣的人。」
荀笙苦澀一笑道︰「簡單,你可知我心境?」
簡單撇了撇嘴︰「宗主雖然平時是個無趣的人,但是有些時候卻像是讀多了畫本。」
「中二病?」
「以前好像听宗主說起過這個詞匯,大致就是這麼個意思吧。不就是要走了嗎,也沒人留你。從不問我心里是怎麼想的,只覺得隱瞞也好,糾纏也罷,總之不想讓人知道。就好像一個人冷了,瘋狂用手搓身體,引起別人的注意。待到別人來噓寒問暖的時候,卻又做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不吐露實情。又怕別人關心,又怕別人不關心。自己繼續難受,別人無辜糟心。宗主這樣做,實際上到頭來只是宗主自己心里好受了些,不是嗎?」
荀笙忽略了前面簡單那頗有怨言的一番話,只是面容有些僵硬的問道︰「你怎麼知道我要走?」
「宗主真的要走?」簡單神色平靜,絲毫看不出來她剛把荀笙詐了一下。
荀笙有些無奈,簡單這濃眉大眼的,想不到也會詐乎人。還是因為他現在心情比較亂,智商下降的厲害。又或者,只是單純的過于信任。
荀笙嘆道︰「其實我不想走,但是為了太虛劍宗,為了黎明百姓,甚至為了昭國朝廷……當然,也是為了我自己。我必須離開,縱使前途未卜,縱然我自己都覺得自己將要做的事情,好像天方夜譚一般。」
簡單別過頭去︰「那你要怎樣?和我說這些話是怎樣?是要我現在抱抱你安慰你嗎?」
「你生氣了?」荀笙扭過頭來問道。
听荀笙這句話問的有些低聲下氣,簡單又忍不住的心軟下來,心中罵了一聲這個冤家,開口的時候卻還是忍不住道︰「你別擔心,我不怕。」
荀笙有些粗暴的把簡單攬進懷中,借著一分酒意有些無恥的說道︰「我從不擔心你,因為我從頭到尾都相信你的堅強。」
簡單的小腦袋在荀笙的胸口蹭了蹭︰「你說這番話,還真是夠渣。」
荀笙啞然失笑。
簡單又問道︰「要我陪著你一起走嗎?反正太虛劍宗現在諸多事務已經安定下來,也無需用到我去做什麼了。倒是你,你要去的地方,應該是方未明所在的地方吧。有我跟著,多少可以放心一點。簡單除了這一身修為,也沒什麼拿得出手的東西了。世人皆盼武道通神,殺親證道亦有之。唯獨到了你這,總讓我覺得,這身修為才是最沒什麼用的。可你喜歡的那些東西,我又總是學不來。」
荀笙低頭看了看簡單平坦的胸部,咽了口口水說道︰「可世人不喜歡的東西,我未必就不喜歡。」
簡單撒嬌似的輕輕一錘,荀笙把一宿干進去的酒都吐了出來。
荀笙為了轉移話題,趕忙又把話題引到正軌上來︰「方未明那邊,我一個人去就好。我不是去和方未明做對抗的,只是現如今的境地,我倆互相需要罷了。若真出了什麼事,方未明保不下我,你也保不下我。若你和方未明起了沖突,倒容易壞事。」
如若荀笙對他人說這番話,那人听來定是有些刺耳的,因為言辭之間盡是不信任,好像對方是累贅一般。若在一般的小說情節里,這番對話是發生在男女主之間的,應該也免不了一些橋段,諸如無情無恥無理取鬧一般。折騰幾個來回,水上一堆字數,到頭來結局不變。
只是簡單和學生之間的感情,難以形容又極為巧妙。又或者說二人的性子,本身就異于常人,實事求是的近乎冷漠。簡單听罷,毫不氣憤,也不與荀笙鬧。只是淡淡的說道︰「這麼說來,你很有可能要陪方未明演一些雙簧?」
荀笙長出一口氣︰「不談這些了,走之前我還想做些事,陪我一起吧。」
這話的語氣,像是交代後事,又好像自己給自己插了一堆拔不掉的flag。
只是簡單深信荀笙,荀笙提了,簡單便站起身來,穿上了鞋襪。
簡單問道︰「現在就去嗎?」
荀笙灑然一笑︰「瘋一回。」
第二天一早,楊不信來敲荀笙的門,太虛劍宗今天要舉辦更名大典,正式更名為不虛劍宗。這是宗門自創辦以來少有的大事,比正常的迭代還要重要。因為這意味著,太虛劍宗從法理上和政治上,都邁入了一個新的時代。
但是這麼大的事兒準備妥當了,楊不信卻有些崩潰的發現,自家宗主跑了。
跑就跑了,還拐著簡單一起跑了。
要不是知道荀笙的性格,恐怕楊不信真會覺得,荀笙是那種喜歡什麼功成身退解甲歸田的人物,眼見太虛劍宗諸事順利,就攜美游走江湖去了。
不日前剛從白龍城趕回來的陶朵朵,悄然出現在楊不信身後︰「你們這個宗主還真對得起來去無蹤四個字,剛回來一宿,就帶著宗門第一高手出去瞎逛了?」
楊不信眉頭狂跳好幾下︰「我大致能猜得到宗主是去干什麼了,但是宗主行事這麼魯莽,確實出乎我的意料。」
陶朵朵好奇道︰「你怎麼知道的?」
楊不信頗為生氣的,把荀笙的門粗暴的推開,幾份情報平攤在書桌上。
陶朵朵見楊不信絲毫不避諱自己,有些小女兒獨有的竊喜之外,又生怕楊不信反悔似的,快步上前把那幾份情報拿在手里。
但當陶朵朵看了一眼,整個人就愣在原地。
因為那情報之上的印章,竟是出自周廬觀音司。
五天之後,兩個衣著邋遢,披頭散發的人歸來。
楊不信黑著一張臉問道︰「你干嘛去了?」
荀笙和簡單好幾天沒洗過的臉,倒不如楊不信此時更黑。
荀笙咧開嘴,露出一口白牙,和同樣不修邊幅一身臭汗的簡單相視一笑。
然後扭過頭來沖著楊不信,聲音有些沙啞的說道︰「喝了點酒有些上頭,五天五夜不眠不休,倆人跑死了九匹好馬,來回奔襲四千余里,砍了三十七個人頭。」
報完這一連串數字,荀笙把一個包裹往地上一丟,然後身體就不受控制的倒在地上。
簡單的身軀也有些癱軟,被陶朵朵從一旁扶住,然後簡單便因為困倦,兩眼一合,進入了夢鄉。
楊不信氣呼呼的上去踹了荀笙兩腳,荀笙這才打出了震天響的呼嚕。他的身體尚且不如簡單,自然是比簡單更要困。
因為之前看過那份周廬的情報,所以對于包裹里的東西,陶朵朵多少有個心理準備。但當楊不信親手打開包裹,陶朵朵的心情還是有些復雜。
包裹里是一個腦袋,關于腦袋的主人,陶朵朵,還有近一年來的楊不信都再熟悉不過。
千機門大師兄,肖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