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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章 副總指揮使

皇城,禁宮。

白玉堆砌的長椅之上,一個蒼老的男子,身披赤色長袍,斜靠在椅背上。

長袍之上有黃色的紋章,呈山川龍蟲等十二態。腰配九環帶,足履六合靴。面上雖有皺紋,皮膚卻依舊細膩的不像這個世界的人。油潤的膚質之下,透著一絲病態的蒼白。

一個蟒袍大太監手捧金印佇立在這人身後,身子微屈,神態謙恭。身前三人跪伏在地上,身著周廬制式長袍,胸前的紋飾各有不同,分別是勢至司之威儀莊嚴相,觀音司之無量應化相,明王司之大日忿恚相。

但是這三人胸前的紋飾,其復雜程度和華麗程度遠勝周廬普通成員,就連方未明都無法與之比擬。如此形制,唯有周廬指揮使可以使用。

而能讓周廬三大指揮使同時跪拜的,唯有當今聖上,昭國大帝李天澍。

昨日祭天,昭皇在大典上接見了軍方元老,還有一些賦閑在家的大儒的朝拜。很難想象這個早就過了花甲之年的蒼老身軀,能夠挺直的站立三個時辰,只留給他的臣民一個威嚴的剪影。

回到禁宮之中,昭皇卻又恢復了往日那般閑散的模樣,在躺椅之上打起了瞌睡。

只是面對這位掌管偌大帝國數十年的昭皇,三位權勢彪炳的指揮使,卻謙恭的如同殿試之時的士子。

他們保持這樣跪伏姿態已經過了很久,卻無人敢動作。即使腿部早已酥麻無比,這三位武功高強的指揮使卻也不敢運轉真氣,疏通經絡。

過了很久,長椅上的昭皇總算伸了個懶腰。三位指揮使的身軀同時顫抖了一下,愈發恭敬的將頭低了下去,不敢失了半分禮數。

「家門口有什麼消息?」睡眼惺忪的昭皇用夢囈似的語調問道。

邊說著,昭皇從一旁拿起一對玉球把玩了幾下,又放回桌上,用手撥動著那對玉球。

觀音司指揮使用一個不會引起初醒之人反感,卻又十分清朗的音量回答道︰「啟稟陛下,前段時間有民間商人往外域龜茲國倒賣了二十萬匹綢子,都到了國王接見。先前外域諸國聯盟,進犯我昭國,確認是大羅教皇的手筆。近年來,大羅國厲兵秣馬,還不斷向外域諸國輸送資源。大羅修行界和外域諸國民間交流往來密切,據此可以推斷,大羅國確有犯我昭國之意。」

從大太監手中接過來一塊兒溫水潤過的綢布,擦了擦臉後,昭皇這才略微有些清醒的問道︰「理由呢?」

觀音司指揮使垂頭說道︰「近年來我昭國和大羅的貿易,一直是我昭國賺便宜,大羅對我昭國不滿久矣。加上大羅那邊前些年少壯派上台,舉國狂熱……」

昭皇撥動玉球的手停了下來,那玉球在有弧度的桌面上來回滾動著。

昭皇抬手打斷了觀音司指揮使的匯報︰「理由呢?」

觀音司指揮使額頭見汗,看向身邊兩位老同事,兩位老同事卻唯恐避之不及的將頭低下。

觀音司指揮使怒火中燒,卻又不敢發作。咬了咬牙,聲音略帶沙啞的說道︰「臣方才所說,便是周廬推測出來的理由。」

昭皇哈哈大笑,幾位臣子如遭雷擊,身軀僵硬。

過了會兒,昭皇才以手撫胸,順了順氣,一點不優雅的說道︰「這些都是扯淡,理由就是大羅教皇那個老東西已經沒有幾年可活了,想在臨死之前用自己這麼多年積攢下來的威望,給大羅掙下點家底,也好在史書上留下點名聲。」

沒人敢答話。

其實在場所有人都知道,這才是最大的原因。只是沒人敢把這個原因說出來,因為昭皇也老了。

見幾位臣子不敢搭話,昭皇頗有些無趣的擺了擺手︰「朕這段時忙于修行采補,許久沒與你們見過了,來都來了,今日便考較你們一番,你們可敢應承下來?」

听到昭皇要考較自己,幾位指揮使反而松了口氣。這位皇帝陛下向來喜怒無常,高深莫測,但是他們在身邊跟隨多年,多少也模到了一點脾氣。

昭皇而今這麼說,想來是準備聊點實際的。

應承下來之後,昭皇問道︰「攘外須得何如?」

三位指揮使對視一眼,即同聲答曰︰「回陛下,攘外必先安內。」

這是個再簡單不過的問題,長安街頭找個讀過幾年私塾的小孩子問下,都能給出個標準答案。

昭皇卻又罵了一句扯淡,三人神色如常,他們早就猜到昭皇問出來這個問題,答案自然不會這麼簡單。他們給出這個標準答案,倒是拍馬屁的成分居多。

「還請陛下示下!」三人齊聲道。

昭皇招了招手,背後的大太監手捧著一本小冊子遞到了昭皇手上。

昭皇挑眉看了三人一眼,大太監又轉身取了三本,分發到三人手上。

昭皇慵懶的說道︰「這篇文章出自一個江湖武夫之手,經人修改批注後,方呈到了我這里。昨天祭天,黃老將軍親手交予我的。黃老將軍是從他一個遠房佷兒那里得來的,他的佷兒姓黃,體態消瘦,得了個諢名是個狗字。那人也在周廬任職,得了這篇文章後,這幾十年來頭一次登黃老將軍的門。說是前些年登門是怕丟人,得此重寶不獻卻又枉做了親戚。爾等可以看看這篇文章,說說自己的感想。」

三位大人翻開小冊子,扉頁入目的標語是三個清峻的正楷——《矛盾論》。

這字跡他們都是識得的,認出這字跡之後,三位大人的額頭上,瞬間蒙上一層白毛汗。

昭皇的語氣依舊那般輕快︰「攘外安內,是有因果關系,卻不能淪為一談。這矛盾論里有個說法,我看挺有道理。什麼事情都得分清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強行提前激發次要矛盾,只會導致事情都崩盤。有些東西還沒有激化到那種程度,沒到需要擺到台面上來處理的時候,不能放任不管,卻也沒必要針鋒相對。這天下都是朕的,萬物為我所用,才是治世應有之心態。」

明王司指揮使身軀顫抖著問道︰「陛下的意思是……」

昭皇沒有給他們答案,而是反問道︰「我這里收到了一份別人的答卷,你們的答卷呢?」

三大指揮使無一人敢應。

昭皇用手按在那對玉球之上,玉球不再滾動。昭皇有些無奈的嘆道︰「諸位愛卿,身在其位,應謀其職。謀職可,謀身亦可,只是謀身謀職都要密,切不可忘了本分。尹相在這一點上,就比你們看的明白。」

身後的大太監不語,常年伴隨皇帝左右的他,自然知道昭皇這番話是什麼用意。這位執掌帝國數十年的皇帝,從不介意自己手下的臣子相互爭斗,他也樂于欣賞這些人之間維持一個微妙的關系。

但這都是有前提的,這前提的標準到底是什麼,就不是他能夠考慮的了。不過為官宦者,都該具備最基礎的嗅覺,這三位大人,不知道是不是上了年紀,鼻子和腦子都不夠用了,連最起碼的留白都不知道了。

三大指揮使內心最後一絲僥幸也被打破,一個個像老了二十歲一樣,雙目無神。

唯獨勢至司指揮使尚懷有一絲期望的問道︰「陛下,那位江湖武夫是?」

昭皇抬起頭來,眼中是毫不掩飾的嘲諷︰「是一個年輕人。」

身後的大太監不禁吐槽道,陛下嘴巴還是這麼毒。

當然也怪不得陛下,還是那個勢至司指揮使太蠢。方才陛下的話,都說的很清楚了。至于在場的人,也都清楚站在三大指揮使對面的那個人是誰。

昭皇說那個人是年輕人,就是簡單的介紹一下那個人嗎?

誰是年輕人,誰的年紀大了,他們三人應該是清楚的。

好在三大指揮使還沒有蠢到那種地步,聞言叩首道︰「臣罪該萬死。」

昭皇擺了擺手︰「還不到那種地步,罷了,你們都退下吧。」

三大指揮使緩緩的從地上爬起來,因為跪的太久,雙腿有些發軟,走起路來也一瘸一拐的。

只是在禁宮之中,無人敢運轉真氣,三人就這麼一瘸一拐的離開了。

昭皇看著三人滑稽的姿態,低聲語道︰「遠看風擺荷葉,近看病馬歇蹄。」

三人都是武功高強之輩,听到昭皇的評語,最後一絲期待也被擊潰。

身後的大太監躬身道︰「陛下,這算是蓋棺定論了嗎?」

昭皇笑著搖了搖頭︰「朕登基以來,開了這麼多次恩科,一個兩個棄考的不算什麼,想給我遞答卷的人也不在少數。朕還須得看看,現在手上這份答卷,能不能讓朕滿意。若是不滿意,再開一次恩科就是。」

大太監腦海中浮現一張傾國傾城的臉,他對那人的印象還不錯。只是這一次的考題難度太高,牽扯太多,天知道那人有沒有本事給出一份讓陛下滿意的答卷。

不過好在,那個討人喜歡的年輕人,總算是有了一個做答的機會。

昭皇思索片刻,下令道︰「傳旨,宣周廬罪臣方未明覲見。」

大太監無悲無喜,誰考試誰交卷誰得高分和他沒有關系。以他的身份和年紀,他的權力來源僅僅來自于皇帝本人。他所要考慮的,也與諸多臣子無關。

當他正轉身要擬旨的時候,卻又被昭皇叫住︰「等等。」

那大太監躬身︰「陛下還有何旨意?」

昭皇道︰「傳旨,宣周廬副總指揮使方未明覲見。」

大太監錯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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