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顧時縮在山門殿里, 不是很想出去。
不僅不想出去，還想扔個炸.彈把外面那群熱熱鬧鬧群魔狂舞的玩意兒直接送走。
他剛掌握了一些力量，在感知方面並不如謝九思一——敏銳熟練, 但剛剛掃過來的——思實在是太多了，多到他這種剛剛學會如何使用——思的——菜鳥都察覺到了異常。
這幫上古——魔怎麼什麼熱鬧都看啊！
顧時一直認為自——的臉皮——足夠厚了, 但跟這群根本不講道——的——魔比起來還是相形見絀。
不能用凡人的羞恥心來揣度這群非人類……
是, 道——我都懂。
但世界還是就此毀滅算了。
顧時縮在牆角, 捂著臉, 心如死灰。
諦听看了顧時好一會兒，他覺得現在怎麼都不能去听顧時的心聲，年輕妖怪精力旺盛, 現在听一耳朵, 指不定就是一堆——著奇怪顏色的廢料思想。
諦听對搞顏色並不排斥, 他就是單純的排斥听到跟認識的人相關的顏色。
尤其是謝九思。
怪嚇人的。
諦听一邊想著, 一邊在禍斗看著的燒烤攤上買了兩只烤豬蹄, 轉頭向山門殿的方向走去。
由于他的天賦——性, 他是很清楚顧時是——為人類長到這麼大這一事實的。
所以他同——知道，顧時肯定對他們這些非人類的一些習性不怎麼了解。
諦听覺得自——必要跟顧時說明一下。
諦听拎著兩只烤豬蹄，在顧時身邊蹲下, 清了清嗓子。
顧時臉埋在雙膝間，微微側頭看了一眼來的是誰，然後飛速縮了回去。
諦听輕輕推了推他。
顧時悶聲︰「別扒拉我。」
說完他頓了頓, 又說︰「也不準听我在想什麼。」
諦听︰「沒听, 誰要听那些。」
顧時警覺抬頭︰「你沒听你怎麼知道我在想哪些！」
「……？」諦听尋思這可真絕了，「你以為我在九幽是干什麼的？」
顧時頓了頓，想起諦听干的是辨罪判罰這一掛的活兒，估計烏七八糟的心聲听過不少。
實踐出真實, 久病成良醫，諦听這會兒估計不用听也知道他腦子里轉悠的是些什麼玩意兒。
「……」
啊這不是更羞恥了嗎！
顧時面色漲紅，抬手捂住。
諦听拿著手里袋裝的烤豬蹄，在顧時耳邊晃了晃。
顧時貼著牆縮成球，一動不動。
諦听嘆氣︰「別縮著了，沒誰會把這事放心上的，別在意。」
「……」顧時沉默片刻，悶聲道，「道——我都懂，但我要是能做到那些我都懂的道——，我早就是——仙了。」
諦听卡了一下。
「那倒也確實。 」
真正能講到什麼就做到什麼，以德報怨的人，那都是感動天地，足以成聖的角色了。生靈的本性之中本就寫滿了貪婪與索求，從古到今，能驚動天地封聖的，一個巴掌的數都嫌多。
顧時搓揉著自——的臉，滿腦子都是剛剛貼近侵入的灼熱氣息，感覺喉頭干澀得不像話。
「吃豬蹄嗎？」諦听問。
顧時這——嗅到烤豬蹄的味道。
胃部頓時就傳來了激烈的抗議。
諦听把烤豬蹄塞進顧時懷里︰「我就想，今天英招帶你跑了一整天，他肯定記不得給你弄吃的。」
顧時拿著烤豬蹄，沉悶地點了點頭。
諦听看著顧時開始啃豬蹄了，開——︰「我來找你，是想告訴你個事。」
顧時︰「？」
諦听張嘴，正欲直言，瞥見顧時耳尖還未褪去的緋紅時，話又拐了個彎。
他委婉道︰「你知道，人類因為其自身的弱——，所以——會群居，訂立以道德與人情為基準的法規，克制本性之惡、犧牲一定的自由來換取安定的生存環境……」
「？？？」顧時滿臉茫然，「你最近在看《社會契約論》？」
「……」
這個……確實是看了。
諦听︰「我要說的不是這個。」
顧時啃著豬蹄︰「那你到底想說什麼？」
諦听︰「靈獸、——魔、妖怪……這一類，大多個——都非常強大，所以跟多的會肆意妄為、毫不收斂，慣以自身的感受——為衡量事物的基準。」
顧時︰「真的嗎？」
他是真沒感覺到三界院里的這些存在怎麼肆意妄為、毫不收斂了。
「那是因為結成了臨時的聯盟。」
結盟了，就會像人類社會一——，做出一定的犧牲來換取同盟提供的支持和力量。
顧時點頭︰「哦，然後呢？」
「謝九思是靈獸之中的佼佼者，從來都是被我們繞著走的，他很強，非常強，強大就意味著——很多東——非常容易得到，所以對某些事情，他心里可能並沒——一個合適的度。」諦听十分委婉提醒他，「用人類的話來講，就是某一方面的觀念比較扭曲。」
顧時疑惑地看著諦听︰「是嗎？我覺得還好。」
諦听︰「……」
絕了。
之前還滿腦子顏色，現在怎麼就一點都不往顏色的方向去想了？！
諦听放棄了委婉。
「龍性本那啥……你懂了嗎？」
「？」顧時懵逼地啃了一——豬蹄，——後突然反應了過來。
諦听看著顧時整個人突然凝固，——後飛速升溫，覺得自——的使命——達成了。
他語重心長︰「你還——，現在又還很弱，最好是——心……」
「——心什麼？」
諦听一頓，發覺顧時正抱著豬蹄縮著脖子慫了吧唧看著他背後。
他直接掐訣，縮地成寸飛速溜了。
以顧時非常——限的——思範圍來看，諦听至少是出了鐘山地界，走得頭也不回。
顧時眼巴巴地看著突然出現的謝九思。
謝九思身上的長風衣帶著不知哪里來的寒露，嘴唇緊抿著，眼楮里蔓延著幾縷鮮紅如火的顏色。
他眉心緊蹙，似乎在努力的壓抑著什麼，渾身上下透著一股肉眼可見的緊繃，明明隔著一米的距離，顧時卻仍舊能捕捉到謝九思呼吸間吞吐的灼熱。
謝九思看起來很熱。
顧時就在這時，自法印里攫取到了另一方的情緒。
他感覺自——的喉結緊張地滑動了一下，耳間像是蒙上了一層膜，外界的聲音混沌一片，腦中的想法卻清晰可聞。
狂躁不安、忍耐、壓抑。
這些氣息帶著灼灼如火一般的溫度，從眉心法印的另一端傳遞——來，源源不絕，幾乎要將他一同點燃。
顧時感覺手心里沁滿了汗，——肢酥麻，幾乎要握不住手里的紙袋。
「謝、謝九思……」
他張嘴，呼喚聲卻像是從極遠的地方傳來，細微又弱——，還帶著幾分少見的膽怯。
像——貓哼哼。
那一頭的情緒卻愈發的狂躁起來。
謝九思面無表情，垂眼看著蹲坐在牆角的顧時。
他的眼楮不知何時——變成了蛇一般的豎瞳，緊盯著他的獵物，眼中金紅的火焰與深淵的暗色如流沙一般黏膩的翻滾著，像地獄中煎熬的滾燙血海。
顧時飛速閉上了嘴，挪開了視線。
他不安地摳著手里的紙袋，腦海中的想法被來自另一頭的、鋪天蓋地的狩獵的攪成了一團漿糊。
被——做獵物的感覺令人寒毛直豎。
獵人就在他面前，不過一步的距離。本能哀鳴著催促著他快跑，身——卻因為捕獵者的注視——僵住，動彈不得。
顧時感覺自——頭發都要豎起來了。
謝九思幾乎要被驟然襲來的破壞欲沖昏頭腦。
法印那頭的不安和驚懼跨過灼灼火焰傳遞——來，像蛛絲一——脆弱，卻又不可忽視。
謝九思微微闔眼，深吸——氣，將心頭的躁動強壓下去。
「不去逛逛嗎？」
顧時被謝九思沙啞的嗓音驚了一跳。
他睜大眼，看向謝九思。
那邊的情緒仍舊激烈的翻涌著，——謝九思蹙著眉，冷著臉，眼中的血紅愈發鮮亮明顯。
他想要沖出去咬住獵物的脖頸，卻又被柔弱的蛛絲束縛住，不得寸進。
像頭困獸。
顧時見過動物園里那些被關在籠子里的猛獸。
那些本該馳騁山林的王者，被剪去了利爪與獠牙，束縛在一個不過幾平米大——的牢籠之中，焦躁無比，卻又無能為力。
顧時很排斥去動物園，因為他見過猛獸在山林中奔跑狩獵的身姿——
們被關在籠子里供人觀賞的模——，總讓顧時無端聯想到被強行打彎了脊骨，被迫折腰的英豪。
如今的謝九思，像極了在囚籠中煩躁踱步的獅虎。
顧時呆怔片刻，嘴唇翕動︰「謝九思，我們回……」
他話說到一半，倏然收了聲，看了看手里的烤豬蹄，改——道︰「好，我們去逛逛！」
草。
差點就動搖了！
顧時站起身，握緊了手里的烤豬蹄。
媽的，差點就一身烤豬蹄味兒去鼓掌了。
好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