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之前說的,是真的嗎?」
仿若軍事堡壘一般的古堡之中,一個寬大但是簡單的房間內,韋伯斯特坐在進門的第一個小會客廳之中,對著艾倫問道。
「你指的是哪個?」
艾倫坐在韋伯斯特對面,端著紅茶,低著頭,說道。
「就是所說的,以不變應萬變的綱領。」
韋伯斯特好似也不心急,只是閑聊一般的說道。
「當然,怎麼,你以為我是隨口瞎說,隨意敷衍嗎?」
溫潤的茶氣氤氳,繚繞著升騰而起,將艾倫的面容籠罩的有些模糊。
但可以清晰的听見,一聲輕笑從其下傳出,帶著淡淡的認真。
「倒也不是,只不過,覺得以你的性格,應該不會這樣做罷了?」
韋伯斯特隨手拈起一塊點心,回道。
「我們從見面到現在,認識也不過幾個小時,你為什麼會自信的因為能夠看懂我?」
听到這話,艾倫倒是有些好奇的抬頭,看向韋伯斯特。
清澈明亮恍若星辰璀璨,神聖輝煌的眸光宛如實質,從氤氳的茶氣中透射而出,帶著淡淡的鋒芒。
「有些人,認識了許久,也只是限于熟識,但有些人,不過認識一會兒,就宛如故友重逢,摯友相交,認識了很長的時間。」
話落,韋伯斯特看著艾倫輕笑,很是認真的開口,「我覺得,我們應該是後者。」
半響,艾倫沒有說話,但是嘴角勾起的弧度,卻是愈發的清晰。
想了想,放下手中的茶盞,艾倫正要開口回答最初的問題。
叩叩叩!
敲門聲,突然從門外傳來。
艾倫和韋伯斯特對視了一眼,一起走到門口,打開。
是海倫娜和雅各布。
「你們怎麼來了?」
口中這樣說著,但是身體卻已經提前做出了反應,側著身子將他們迎了進來。
「這不是有些事情在那兩個小家伙面前不好說嘛,然後我們一估計,覺得還是和你再聊聊比較好。」
雅各布一邊走進來,一邊說著。
海倫娜跟在他背後,也是對著艾倫點了點頭,似乎在表示附和。
聞言,艾倫恍然,就要把門關上。
「別急,說不定,之後還有呢。」
不過,韋伯斯特卻是開口,意味深長的對著他說道。
艾倫嘴角抽搐了一下,看了一下自己雖然還算寬大但是終究有極限的房間,「你們不會都是這樣想的吧?」
話音未落,門外就又傳來了腳步聲。
看著韋伯斯特早有預料的表情,雅各布和海倫娜等人恍然但是並不驚訝的神色,艾倫嘆了口氣。
……
十來分鐘之後,艾倫原本的房間之中已經擠滿了人。
坐著的,站著的,或高或低,或倚或立,裝扮不同,風格不一。
而這種區別,也在他們各自的氣勢上,有著很好的體現。
例如,有的人穩重如山,巍峨而厚重,神色沉靜,三思而後行;有的人,性烈如火,暴躁異動,面色多變而易顯;有的人,則是神神秘秘,不漏聲色,卻已經將在場的人打量了個遍……
沒有故意的顯露威勢,也沒有故意的壓迫四方,但是那種自然而然的外漏,那種氣質、風格、信念思想,知識閱歷混合雜糅在一起的氣勢,卻在虛空中交錯縱橫,繚繞糾纏。
甚至于,循環往復,踫撞不息,將氣氛襯托的極為凝重,嚴肅。
「行了,大家既然都來了,那麼想必都應該是一樣的想法。」
「說說吧,到底是怎麼想的。」
艾倫抬起頭,微微後仰,靠在椅背上,看向眼前周遭的眾人,語氣平靜地開口道。
「希伯來,我們想知道,你真實的想法。」
一位身材修長,面容如刀削斧鑿,極具陽剛魅力的男子似乎是接到了其他人的示意一般,從人群中走出,坐在了艾倫面前的空位上。
「諾爾特。」眸光微斂,帶著淡淡的銀白,艾倫直視著他,也直視著在場的眾人,「你覺得,我之前說的,是違背內心的虛假之言嗎?」
「並非如此,但可能並非全部。」
「畢竟,你應該能夠理解我們心中的郁結才對。」
對于艾倫那恍若實質的沉重眸光,諾爾特卻是毫不退避,直言了他,或者說他們的真實想法。
而對于這樣直接而坦誠的回答,艾倫則是微微低頭,喝了一杯茶。
思緒游蕩,不由得稍稍的回到了之前的時光。
……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是擄掠爾等,犯下如此惡行的,應當是我們沃克達勒家族之人,我的大兄,摩爾斯•沃克達勒。」
深吸了口氣,羞憤的好似能夠劃破喉嚨的話語從西蒙斯的口中吐出,帶著濃重的歉意,更帶著無顏面對的愧疚。
話音出口,場面瞬間安靜了下來,沒有絲毫多余的雜音,卻是寂靜的令人害怕。
躬著身,西蒙斯和達芙妮兩人都保持著這樣的姿勢一動不動,並非道德綁架,只是一種希冀于得到原諒的本能。
「好了,起來吧。」
海倫娜率先開口,打破了僵局。
她的神情依舊平和,恍若根本沒有受到這沖擊一般,抿了抿嘴,語氣輕柔的說道。
「雖然都是沃克達勒,但他是他,你們是你們。」
「所以,你們不用為他所犯下的罪惡而贖罪。」
話音剛落,雅各布和韋伯斯特兩人也是贊同的附和了一句。
雅各布可能是受到沖擊最大的,因為他的心理預期是在場眾人之中最少的。
但是,他的回復速度並不慢。
冤有頭債有主的觀點,他還是有的。
和艾倫一同從哪個暗無天日的地下基地之中殺出來的他很清楚,西蒙斯和達芙妮,也是受害者!
不過,雖然表面上話是說開了,但是短時間內,氣氛卻是有些尷尬,至少,不可能如同之前那般毫無芥蒂的進行討論了。
因此,艾倫干脆帶著西蒙斯和達芙妮兩人回到了一群人休息的草坪上,將雙方進行了介紹。
而西蒙斯和達芙妮,也是做了如之前一般的告知詳情。
既然已經開了頭,那麼就要有著承擔一切的覺悟。
西漢和東漢雖然都是大漢,但是兩者之間,除了名稱之外,相似之處也只是寥寥了;有宋一朝,皇帝譜系復雜錯亂異常,甚至彼此之間有生死大仇,但是後人來看之時,第一反應也是將其視作一體。
所以,哪怕他們再怎麼無辜,再怎麼不知此事,甚至其本身都是受害者。
但是當其他人心中因此而生出怒氣,也會下意識地將沃克達勒視作一個整體。
這是很正常的,也是本能的。
哪怕他們的理智可以區分兩者之間的區別,明白西蒙斯所言非虛。
但是啊,人類,可從來不是理智主導一切的物種。
而事實,也如同西蒙斯之前所想的那樣。
本來,還算得上是融洽的氣氛,當西蒙斯開口之後,就走向了終結,冰點。
甚至于,眾人關于之後的規劃,也只是草草收場,並沒有太多的實質性的收獲。
……
散落在過往記憶中的心神回收,艾倫著眼看向面前。
「我知道你們心中有恨,有火,有波濤洶涌,有狂風暴雨。」
「但是你們應該知道,這一切真正的罪魁禍首是誰,也應該知道,你們應該復仇的對象是誰?」
微微一頓,原本有些懶散的身子前傾,恍若猛虎撲食,帶上了淡淡的壓迫感。
恍惚之間,艾倫身上的慵懶隨和盡數斂去,整個人搖身一變,好似變成了雄踞山林,呼嘯山河的大蟲,威勢自生。
「西蒙斯和達芙妮是無辜的孩子,是同樣受到迫害的受害者。」
「你們不應該因為兩個孩子的坦誠,讓情感沖壞了頭腦,做出毫無理智,甚至讓自己後悔的舉動。」
沒有聲嘶力竭,沒有咬牙切齒,艾倫只是坐在那里,語氣平和如同潺潺流水,表達著自己的意見。
「希伯來,我們自然是明白這個道理的。」
諾爾特苦笑著點了點頭,臉上帶著一種難以釋懷但是終究選擇了釋然的意味說道。
「如果不是這樣,我們估計連這棟房子都不會住進來。」
說著,諾爾特輕笑著看了看周圍,開玩笑一般的聳了聳肩膀。
「那你們……」
艾倫收斂起了有些攻擊性,又極富壓迫力的姿態,重新回復到此前的慵懶。
「我們可以不將仇恨牽連到他們身上,但是這並不代表著,我們能夠毫無芥蒂的和他們一起討論接下來的行動。」
「我相信,你能理解我們的意思。」
諾爾特認真的對著艾倫說道。
「你們應該明白,我和他們有著相當緊密的關系,為什麼,你覺得我會回答你的問題。」
艾倫微微側頭,不置可否。
「但是這樣的關系,並不足以讓你站在沃克達勒家族的立場上,對嗎?」
諾爾特笑了起來,知道自己的話語已經成功了。
雖然艾倫並沒有明面回答,但是這種回答本身,就表明了一種態度。
「好吧,你猜對了。我所承諾的,只是保護他們兩人的安全。」
「至于其他的,並不在我考慮的範圍之內。」
嘆了口氣,艾倫沒有再繼續回避,而是肯定了諾爾特的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