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第四百一九章 漠北妖師 (十)

謝清瀾沉吟片刻,遲疑緩嘆,「想來,這普天之下也只能是他了…」

冷溶月慢慢看向謝清瀾,細細地觀察著他臉上的神情變化,「但,他並不是一個值得被人關注的人。」

謝清瀾面色暗澹,欲言又止,過了良久才又緩緩地說︰「是的,以前不是,現在也不是。」

冷溶月,領嘆道︰「可,這世上有很多並不起眼的人,偏偏會做出驚天動地的大事來。正所謂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也。」

「是啊,從前他是最不被重視的一個人,也只是幫著大師兄協理門中事務,雖說不上盡職盡責,卻也不曾出過錯,」謝清瀾,說,「他好似沒有喜愛,也沒有苦痛,更沒有個人情緒,因為,他總在說著最得體的話,最有道理的話」

冷溶月沉沉一笑,「他的確是個不被重視的人,也正是這個原因,我們也早已將他給遺忘…」

她低頭把玩著桌上的茶盞,接著說︰「現在想想,他協理一門事務多年,卻從未出過錯,這本就是錯;他總說著最得體的話和最有道理的話,這也是最大的破綻。」

謝清瀾無力地點著頭,他已不得不承認他們心中的猜測,「是的…那些年,他過得一定不開心…到了夜里,也一定很痛苦…」

冷溶月,低聲道︰「你還在顧念著昔日的同門之誼?」

謝清瀾,沉聲道︰「人之相識,貴在相知,人之相知,貴在知心。」

冷溶月,澹澹一笑,「你們雖相識,卻並不相知,更別說知心了。昔年的他,是否開心,是否到了晚上心中就會苦澀難耐,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但,我卻知道,當一個人裝久了、掩飾久了,也就自然忘了他自身的喜怒哀樂了…」

突然,一杯茶水掉落在地,杯盞雖未碎,茶水卻打濕了坐墊。

濕了的坐墊上,映著的影子已更黑更沉,影子主人的心,也已沉重了起來。

殤沫幾乎是跳起身來的,起初,他還听不出冷溶月與謝清瀾說得是何人,可在他听清楚她們在說何人時,不但打翻了茶盞,也怔怔地站在了原地。

他是坐墊上影子的主人,卻也是最不想听到冷溶月和謝清瀾這些言語的人。

因為,她們口中所說之人,正是‘天翱門’二弟子關塵。

多年前,在‘天翱門’‘君子閣’一戰中,蘇碧薇含淚跳崖,關塵卻趁亂帶走了邢雲飛。

從那之後,殤沫除了在蕭執新建的‘蒼瓊閣’內見過關塵一次,就再無他的任何蹤跡。

沒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也沒人知道這些年他都在做什麼。

對于這個‘天翱門’的二師兄,殤沫並沒有多少好感,可以說永遠是一臉古板。

他的古板,也並不是如師父郭明軒那般得嚴肅,而是,深不見底的冷漠。

這冷漠,就仿佛是永遠捂不熱的冰雪,永遠阻不下的洌風,永遠只會懸掛在黑夜中的一顆寒星。

——他之所以會有關切,是因為師命難違;他之所以會勸說開導門人,也是因為他是門中的二弟子,職責所在。

可怕的是,門人敬他愛他,皆是發自真情,感于肺腑。

而,他整日卻在上演著心懷鬼胎的「戲碼」。

就在這剎那間,殤沫 然顫了一子,這也是他從坐墊上跳起後,身子唯一動過的一次。

在這一動下,他的臉色已全然蒼白,眸中也布滿著驚恐。

「現在看來…蕭執…並沒有輸…應蕭索只不過是一個意外…」

冷溶月連忙起身,跨步扶住了殤沫的臂膀,「什麼意外?殤沫,怎麼了?」

殤沫的眸光散亂且無處安放著,片刻後,他突得定神,一把抓住冷溶月的臂膀,「溶月,應蕭索真是個罪大惡極的壞人嗎?不,他不是,至少,他還顧念著他師父故遺名,他作為你的師哥,直到死去的那一刻都在盡著一個師哥的責任,他有血有肉!有心有肝!!!」

冷溶月眸光慌亂,連連點頭,「是,是,是…他為了還給師父一個公道,才遭了蕭執的毒手,以至于尸骨無存,連個全尸都沒留下…」

「其實,他根本就不用死…」殤沫加快了語速,「他只需要繼續裝下去,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地將蕭執繼續看成是故遺名,他就不會死。難道,裝湖涂不簡單嗎?他為什麼非要去戳穿蕭執?他明知道他根本不可能是蕭執的對手,但,他手中的‘滅影刀’還是刺了出去!毫不猶豫地刺了出去!」

冷溶月柳眉緊皺,哽咽道︰「他當然知道自己不是蕭執的對手,但是,有些事,是必須去做的。如果不去做,就猶如行尸走肉一般,再無活著的意義…這也怪我只怪我當時並不在場,不能救下他的性命…」

「但,他卻活著…」

冷溶月沉默著,不解地盯著殤沫。

「他,關塵。本就是你師父故遺名早年間打入‘天翱門’的探子,其身份就連身為‘滅影門’首席大弟子的應蕭索都不知道。若,不是蕭執一意孤行,非要攻上‘天翱門’的話,他的身份又怎會暴露…」

殤沫,連發兩語,又接著顫聲道︰「關塵作為‘天翱門’的二弟子,背叛師門,挑唆邢雲飛與他一同叛離,把原本平靜且與世無爭的‘天翱門’搞得雞飛狗跳的我每每想起這些,不僅心痛,更加憎恨他,但是,溶月…」

他的身子在發顫,眸光也似在發顫,「你覺得關塵能不知道「故遺名」是別人假扮的嗎?就算一開始他不知道,但是假扮「故遺名」的蕭執在故府被應蕭索重傷逃離後,你覺得蕭執還會繼續假扮你師父故遺名嗎?」

冷溶月, 然一驚,「殤沫你是說…」

「對,你已經猜到了,不是嗎?」殤沫顫抖地點著頭,一字一字道︰「蕭執之所以想要假扮故遺名一輩子,這絕不只是一個想法,而是他權衡利弊下的決定,要知道,這世上是沒有人願意頂著別人的臉去活一輩子的,但,如果頂著別人的臉,可以更好地活著呢?」

冷溶月沒有再言。

「他想要成為「極樂天尊」,身邊就必不可缺一位運籌帷幄之人,關塵常年潛伏在‘天翱門’,游走在你爹郭明軒和你師父故遺名之間,早就成為一個能言善道,極能偽裝之人了,他根本就無需太聰慧,只要懂得察言觀色,就能夠說服兀良哈首領和韃靼、瓦剌大汗與蕭執見上一面,見面之時,蕭執也只需略施手段,便就能讓眾人信服…」

「但是,溶月,你想過沒有,關塵是何時去的北方?又是何時開始謀劃的這一切?」殤沫,接著說,「關塵跟隨你師父故遺名的年份,雖沒有應蕭索長,但,從‘天翱門’建立的時間來算,也絕不會短,你師父的勢力在何處,哪里可以棲身,哪里可以修養,想必那關塵也是知道的。」

「當蕭執提出,讓他去北方謀劃,留作一條後路之時,他難道就沒有懷疑過蕭執的身份嗎?他必然會懷疑,因為真正的故遺名在北方根本就沒有根基。」

他,繼續道︰「還有,去北方謀劃之人,蕭執為什麼會選擇讓他前往?你們方才也說了,他根本就不是一個值得別人去重視的人。若論武功,邢雲飛也好,應蕭索也罷,都是要比他強上百倍的…可,蕭執卻選擇讓邢雲飛去突襲‘江月門’,洗劫錢財;也把應蕭索留在了身邊,這里面難道就沒有特殊的原因嗎?」

冷溶月, 然一震,「你是說,蕭執假扮我師父故遺名這事兒,其實,關塵早就知曉了?在他知曉這一切後,有沒有抵抗過蕭執,我們已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的是,他接受了蕭執,蕭執也定然允諾了他更加誘人的條件?」

殤沫,緩緩點著頭,「我絕不相信,我曾經的二師兄會是這樣的一個人就算他背叛‘天翱門’是因為他本就是你師父故遺名派遣過去的臥底,這可以說是情有可原但,在他知曉蕭執的真實身份後,為什麼沒有像應蕭索一樣,選擇殺掉蕭執呢?」

冷溶月怔圓了眸子,漸漸露出了一副難以置信的神情,遲疑道︰「他他只會追隨強者,並不在乎這個強者是誰,也因為他根本不被重視,所以,他也要找一個被重視的機會」

殤沫慢慢垂下眸子,沉聲道︰「所以,蕭執想要頂著故遺名的身份,直到死去的做法,並不全然是錯的,他也沒有輸,至少,關塵已然妥協了,這世上又有誰不向往跟隨著強者做事呢?只是,應蕭索卻是個例外…他放棄了強者,卻選擇了死去的故遺名…」

「他寧願選擇一個死人都不願去選眼前的強者的原因,大概也只有至情至性的情感和情愫了吧」

冷溶月沉默了,久久地沉默了…

溫馨提示︰方向鍵左右(← →)前後翻頁,上下(↑ ↓)上下滾用, 回車鍵:返回列表

投推薦票 上一章章節目錄下一章 加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