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藍色綢緞一樣的天空。
隨和的陽光沁在空氣里，仿佛隨著風在搖曳，滿是溫暖的味道。
視野里是一片不刺眼的白色，好像正躺在雲端上。
踏實的感覺包裹著身體，暖洋洋的，想要睡著。
這是在哪里？
「睡吧，好好休息。」
感覺很熟悉的聲音，可是卻想不起來是誰。
好困啊, 那就睡吧。
[轟！]
汽車爆炸的聲音。
不對，還不能睡。
[嘩……]
海浪洶涌的聲音。
不能休息，不能。
[滴……]
手術室里心電圖的聲音。
即使以命換命，也要讓那些人付出代價。
為了那些死去的人們。
……
意識恢復清醒，感覺到力量逐漸重新蔓延到全身，姜禹廷壓制住自己想要動一動身體的本能，察覺自己應該是平躺在床上, 蓋著被子。
他又仔細听了听, 十分安靜，像是在室內。
下意識的，他感覺距離自己很近的地方應該還有其他人。
被子里，他把左手小臂略微向下壓著床面用了一點力氣。
沒有感覺到那把上杉夏彥送給他的蝴蝶刀。
于是，做好了最壞的心理準備，姜禹廷繃緊了雙手的線條，一副人畜無害剛睡醒的樣子睜開了眼楮。
「姜部長，中午好。」
SUNH醫院的單人病房里，林允兒靠坐在病床邊的椅子上，放下手上的雜志，摘下鼻梁上的厚框眼鏡，把視線看似輕飄飄且不怎麼在意地挪到了姜禹廷臉上。
「林社長，謝謝你。」
看到做夢的時候會想到的人，姜禹廷慢慢放松了緊繃的狀態，可盡管身體虛弱，眼神卻依然淡漠，就好像他真的不認識眼前這個人一樣。
「我發現我們每一次見面, 姜部長似乎都會給我一些驚嚇, 比如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差點暈倒，第二次見面的時候你說要讓你的藝人教訓我的藝人，而這一次……」
端著屬于「林社長」的樣子，林允兒微微仰著一點下巴，居高臨下地看著姜禹廷，用同樣淡漠的眼神對上姜禹廷的目光，除了性別不同以外，兩個人就好像是在照鏡子。
「我居然不知道姜部長還會用這個？」
從懷里拿起那把從姜禹廷袖子里取下來的蝴蝶刀晃了晃，林允兒的視線變得銳利了起來。
刻意說著「居然」這樣的詞匯，不放過姜禹廷表情上的任何一處變化。
「朋友送的小禮物，一直隨身帶著。」
平平常常的淺笑，這個笑里的每一個線條都是模式化的樣子，姜禹廷看起來渾然沒有察覺到林允兒的措辭有什麼不妥當的地方。
「那一定是和姜部長很親近的人吧？」
凝視了姜禹廷眸子片刻，發現對方全然沒有半點閃避的意思，直挺挺地撞上她的視線，林允兒收回了目光，把蝴蝶刀放在了病床邊的櫃子上。
「我曾經也收到過一個小禮物，一直隨身帶著，可惜五年前不小心丟失了。」
從口袋里掏出手機，林允兒的指尖輕輕模了模原本系著手機鏈的地方，現在空蕩蕩的，再也不見那只曾經的「小獅子」。
目光的焦點在手機上短暫停留，林允兒再一次把視線投向姜禹廷。
下一秒，她就忍不住咬了咬嘴唇。
姜禹廷壓根連看都不看她，閉上眼楮就像睡著了一樣。
嘖！這個人！
手指收攏，用力捏住手機，林允兒很少見地心緒浮躁了起來。
呼吸都免不了快了一點。
然而，姜禹廷卻一直都維持那副睡著了的樣子，全然沒有任何動作。
冷靜……
冷靜，林允兒，冷靜……
不管他是或不是，都要冷靜。
如果他不是，那就沒必要著急。
如果他是，也不多差這一天。
「姜部長休息吧，我也該走了。」
輕輕起身離開座椅，林允兒蹙著眉盯了姜禹廷一眼，語氣平平常常，就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
「我有兩個建議，林社長有興趣听一听嗎？」
手肘撐著床面坐起，姜禹廷按了一下遙控器抬起床頭靠著，慢條斯理地做完了這件事以後才看向停下腳步的林允兒。
這位林社長始終都很耐心，安靜地等著。
「姜部長，請講。」
滿心都想著怎麼得知的姜禹廷真實身份，林允兒听到這話心下微微一怔，猜不準姜禹廷是什麼意思。
「曙光社有姜允晟，歌曲制作不用擔心，但是李宣美現在考慮要跑一些有質量的綜藝，不是參加一期就好，而是作為嘉賓能夠常駐演出一段完整的時間，關于這一點你可以和你的老東家聯系一下，他們新推出三年的那個女子組合也會有這樣的需求，未必不能借一借他們的能量。」
從床頭的櫃子上拿過手機，姜禹廷低頭看著，指尖輕輕敲點在屏幕上打字，渾然沒有注意林允兒的方向。
「至于金世正，考慮給她接一些影視資源吧，不能讓那個孩子只唱歌，我可以向尹錫湖導演推薦她，看看近期哪里有比較合適的電視劇角色，你也要給她加一些演藝課了。」
指尖停下，關掉屏幕，姜禹廷停頓了一下，松手任憑手機掉在被子上，就好像松開了一塊即將要被點了火的炭。
「你……」
忍不住踏前一步，林允兒試圖從姜禹廷的眼神里找到一些什麼。
「曙光社在名義上是附庸在鉉空電子這里的，集團內部的矛盾沒必要讓外面的人看到。」
只不過，姜禹廷的眼神依然沒有任何變化，仿佛是一堵牆，安靜地推到林允兒面前，紋絲不動。
「謝謝姜部長的好意，不打擾你休息了。」
再次內心告誡自己不要太過于心急，林允兒斂去了多余的神色，模式化地致禮退出了病房。
等到門關上許久，室內再也沒有動靜，姜禹廷靠著枕頭，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嗡嗡嗡……
在預料之中的，手機響了起來。
「禹廷，你又沒有午休嗎？」
俞佑熙的聲音發自內心的溫柔，像是把對方的心情泡在加了糖的熱牛女乃里一樣。
「佑熙……」
身邊再沒有其他人，姜禹廷剛才強撐起來的「面無表情」終于散了架。
落寞又虛弱，像是被抽干了河水的、干涸的河床。
「禹廷，怎麼了？」
察覺到了姜禹廷的不對勁，俞佑熙的語氣急促了一些。
「我好像被她發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