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得怎麼樣？」
貼心的柔軟，這樣的聲音輕輕覆在耳朵上，姜禹廷冷著表情的臉慢慢緩和下來，放下手上的簽字筆，向後靠在了辦公座椅上。
窗外是不需要打傘的細雨，紗簾一樣掛在視野里，距離昨晚那場各種意義上都「無聊」的宴會已經過去了十個小時。
「沒睡著，你呢？」
按了按額頭，姜禹廷打了一個哈欠，沒有刻意撿放心的話說。
他們兩個人之間與其說是朋友，不如說是命運一樣的關系。
「你記得吃藥，要不然我就盡快回去陪你？」
沒有搭理姜禹廷的打岔，俞佑熙的聲音從耳機里傳出來，雖然溫情脈脈，但還是中氣不足的樣子。
「我記得，不會忘的……我們的家在奧斯陸，不是回去。」
像是快要睡著了一樣，姜禹廷輕輕闔著眼楮，聲音飄在空氣中，搖搖晃晃，悠悠蕩蕩。
對于他來說，這里只是燒著漫天大火的厄災之所，不再是家鄉。
「你在哪里，我們的家就在哪里。」
俞佑熙的聲音也隨著變輕了一點，但是每個字都落在姜禹廷心里，很清晰。
[姜部長，您怎麼……您還好嗎？]
耳邊是昨晚在宴會廳陽台時的一個聲音在縈繞，仿佛有一道冰從衣領里滑了下去，看似昏昏欲睡的姜禹廷驀地睜開雙眼，瞳孔圓睜。
[姜部長？姜部長？姜部長！]
指尖微微顫動，姜禹廷雙手合握，用力捏住自己的手指。
那份已經不得不習慣的灼燒感涌上大腦，姜禹廷眉頭緊蹙，身形也一頓一頓地彎腰縮了起來。
「禹廷？禹廷？」
听到姜禹廷加重的喘息聲，俞佑熙的聲音驟然急促了起來。
[沒事就好，不打擾您了。]
姜禹廷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緩緩呼出，壓下了全身的戰栗。
「我在，現在沒事。」
略微變啞了一點的聲音，姜禹廷的肩膀的線條慢慢放松。
「你就讓我早一點過去吧，好不好？」
在過去的五年里，俞佑熙很少會像現在這樣用央求的語氣和姜禹廷說話。
但只要她這麼做了，姜禹廷一般都會答應。
「太危險了，這些人現在一直在調查我，如果你這個時候回來，就會被認出。」
視線挪到電腦屏幕右下角，姜禹廷看到公司內部OA平台的圖標正在閃爍。
「咳咳……你打算從什麼時候開始？」
被情緒牽動，忍了半天都俞佑熙終于忍不住咳嗽了兩聲。
「等我目前正在寫的這個策劃案啟動以後，就開始了。」
劃動鼠標，打開消息欄，看到上面簡短的一行字，姜禹廷挑了挑眉毛。
昨天下午入職，晚上的宴會也參加了，今天下午正式開會宣布。
看來沈聖京已經把沈俊昊的人擺平了。
那位一直憋著不來述職的策劃部次長也該出門了吧？
篤篤篤……
……
「請進。」
听到辦公室門被敲響，林允兒摘下鼻梁上那副細框眼鏡，活動了一下手腕，直起略有僵硬的脖頸，面無表情的臉上多了一些生動的意味。
之前不分白天黑夜，但凡有時間就都拿來補功課，現在的她稍微有一點近視，看字多的東西或者電腦屏幕就會戴上眼鏡，要不然時間長了看得累。
「林社長，我听說你是完全不打算休息嗎？」
皮笑肉不笑，這個叫作李順圭的女人走到辦公桌前，沒好氣地翻了翻白眼，不客氣地坐在了對面的椅子上。
「下雨的時候還麻煩李老師出門，真是抱歉。」
林允兒雙手合十，很努力地向老隊友笑著。
可就算是這樣親近的笑容，如今的她做起來卻沒有了以前的輕快感，也因此讓人覺得有了距離。
她本不想這樣，卻不得不在改變自己的過程中承受這些成長帶來的變化。
「再說這種話，以後我就不敢來了。」
手肘支在桌面上，李順圭歪著腦袋瞪了林允兒一眼，沒好氣地笑了笑。
她的手肘恰到好處地沒有踫到辦公桌上的文件，雙手懸空放的位置也正好遮在了自己的視線與那些材料上的文字之間。
情分歸情分，現實是現實。不能因為過去的感情就忽略了現在的細節，該注意的必須要注意。
「怎麼樣？那些孩子們。」
看著李順圭的眼楮，也把那些細微的動作都看在眼里，林允兒一邊說一邊挪開了那些文件。
「有兩個孩子目前看起來是有潛力的，你和我一起去看看嗎？就像我叔叔以前那樣。」
指了指身後的辦公室門，李順圭收回架起來的雙手，慢慢放下了剛才進門時的些許謹慎。
今天她是以私人身份來曙光社給練習生們上課的，如果不是給老隊友幫忙，她絕對不願意出門。
「哪兩個孩子？」
輕輕活動了一下肩膀，林允兒手掌抵在辦公桌邊沿，座椅倒退，起身離開了座位。
但是，她的視線卻掛在了電腦屏幕上。
是一封統一發送的新郵件。
發信人的id是沈聖京。
「我還想問你呢，這兩個孩子的年齡差這麼大，你是怎麼打算的？」
走向門口，李順圭並沒有發覺林允兒的異常。
「你說的是權恩菲和韓初媛嗎？恩菲已經出道過一次了，現在重新回來做練習生，我讓安盛孝給她安排了伴舞的工作，多一點收入，也多經歷一些舞台，希望這兩年就能有好機會，她的年齡已經快等不下去了。」
一听到年齡差，林允兒就明白了李順圭說的是誰。
因為崔寶英的強勢，也因為珍惜名聲的緣故，沈聖京很少會找曙光社的麻煩，林允兒判定這封郵件並不緊急，她暫時壓下了心頭的疑惑，微微仰起一點下巴，跟上李順圭的腳步，走出了辦公室。
作為林社長，在「外人」和「部下」面前，她對自己有硬性要求。
「至于初媛那孩子，年齡還小，耐心多練習幾年，我也會親自教她。」
剛出辦公室，李順圭就刻意停了一下，讓林允兒走在前面，在路過辦公區的時候，林允兒瞥了一眼投來目光的南佳恩，後者會意點了點頭，等林允兒走遠以後，進了社長辦公室。
「沈聖京？」
看著電腦屏幕上那封意義不明的郵件，南佳恩咬著牙眯了眯眼楮。
「這麼重視，還真少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