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淨得有些慘白的牆。
白色的桌子，白色的椅子。
白色的床鋪。
一個形容端正卻雙眼無神的老人，穿著病號服，安靜地坐在窗邊。
「這是誰？」
把手機還給沈恩勉，南正勛已經漸漸收斂了意氣，恢復到了平時的樣子。
「爺爺的弟弟。」
提到「爺爺」這個詞的時候，沈恩勉的眼神突然就變了。
從這雙眸子里投出的目光就像實質的一樣。
「沈哲仁的弟弟？生病了？」
向後趔了一點身子，南正勛感覺沈恩勉的氣場慢慢就冷了下來。
「確實是生病了，但在住進這間屋子之前他很健康。」
起身離開座位，沈恩勉慢慢悠悠地走到沙發邊坐下，換了一個舒服的姿勢靠著。
給南正勛的感覺是，仿佛開啟這個話題，本身就是一件很費力氣的事情。
而且，這句話听起來可不是什麼溫和的好話。
生病了才可能住病房，這個老人卻是住了病房才生病。
下意識地就讓南正勛不想听這個話題。
「我們都逃不掉的，你現在不听我給你說，以後還得听我給你說。」
從沙發前小桌上的盒子里抽出一支巧克力棒，沈恩勉隨手扔向了南正勛。
「保持身材……你說吧。」
然後就被南正勛反手扔了回來。
瞥了一眼坐在原位低頭看手機的弟弟，沈恩勉滿足地笑了笑。
這孩子做事穩重歸穩重，但說到底是直脾氣，隨了母親的。
「1988年2月17日，韓亞航空成立，創始人當中就有我們的爺爺和照片里的這個人。」
難道是鉉空集團的發家史？
南正勛終于還是忍不住離開了座椅，靠近了沙發。
既然已經不可避免入了局，那就沒必要再躲躲閃閃。
反正，沈恩勉說的是實話，逃不掉。
「1989年4月11日，韓亞航空引進愛爾蘭GPA集團租借的6架波音737-300客機，這是爺爺親自去談下來的。」
坐在另一張小沙發上，南正勛確認自己的手機還是沒有動靜，就把手機徹底收回到了口袋里。
「在成立不到兩年並且未獲利的情況下，1990年9月1日與波音簽署了60億美金的購機計劃，這是爺爺在理事會議上提出，然後拍著桌子促成的。」
自己抽出一支巧克力棒，南正勛輕輕扔向沈恩勉的懷里，打斷了他的話。
「沈恩勉，你不用一件事一件事都說給我听，你想說的是不是……」
然而，沈恩勉同樣打斷了弟弟的話。
「不錯，韓亞航空確實是錦湖的產業，但在這家航空公司內部，沈這個姓氏和樸這個姓氏是同等分量的，甚至更有實權。」
收回看向沈恩勉的視線，抬手抓了抓脖子，南正勛也靠在了沙發上。
現在國內的第一航空公司是鉉空航空，擁有絕對領先優勢。
而鉉空航空的前身，就是韓亞航空。
那起「更名事件」在當時媒體們的新聞版面上待了很久，佔據了大量篇幅。
以至于當時還是一個中學生的南正勛至今都仍有印象。
「直接說結果，後來趁著樸家內部斗得一團糟的時候，爺爺把這家航空公司徹底挖了出去，不再是沈理事，而是沈會長。」
把兩支巧克力棒都放回去，沈恩勉重新把手機屏幕點亮，顯示出了那張照片。
「不管是內部看法，還是公眾看法，從地位上來說，鉉空航空是鉉空集團沒有疑問的第一支柱。」
話音落下，沈恩勉意料之中地看到南正勛手指指向了他手機上的照片。
「那這個人呢？」
能有今天的成就，沈哲仁的手上必然不干不淨，南正勛對這些經歷沒有興趣。
他對于自己姓沈這件事沒有任何實感。
「這個人一直追隨爺爺，是鉉空集團前三位的實權人物，可是後來爺爺覺得這個人和他手上的權力威脅到了自己，就用你肯定非常厭惡的手段搞垮了這個人的局面，然後……」
收住話尾，略作停頓，沈恩勉輕輕點了點照片上的那個老人。
「然後突然有一天，大家都在說這個人生病了，進了療養院，從此就再也沒有見過他。」
短暫的沉默。
沈恩勉盯著照片，南正勛盯著沈恩勉。
「而在前一天，他才剛和韓沃集團的一位理事一起用了午餐，據說商量了一起並購案，還談了談子女聯姻的事情。」
沈恩勉放下手機，南正勛站起身，瞳孔微微震動。
這個人根本就沒有生病，沈哲仁以生病為由，把這個人關了起來？
還有，那個「子女聯姻」會牽涉到和沈勝元有關的事情嗎？
「這個人是誰？」
咬了咬牙，把這幾個字從嘴里用平靜的語氣擠出來，南正勛攥緊了手指。
「爺爺的弟弟。」
沈恩勉的聲音听起來有些遙遠。
就像一顆玻璃球從砂紙上滾過去，然後墜進滴了染料的水缸里。
「正勛，你明白了嗎？」
沈恩勉站起來，伸手遞到南正勛身前，亮出了手心。
「不管是為了母親，還是為了父親，我們兄弟都不應該逃避。」
面無表情的沈恩勉看著面無表情的南正勛，手一直懸著。
他相信雖然還不熟悉，但能看到母親影子的親弟弟。
終究會和他握手。
「一起來吧。」
……
「來了來了，這麼晚了會是誰？」
一邊碎碎念，一邊踢踏著拖鞋，穿著圍裙的林允兒從廚房里走出來。
睜開雙眼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臥室里，林允兒心里一陣後悔。
剛成為女朋友，就在第一次約會的時候睡著了，甚至男朋友有事出門，她居然都不知道。
然而，卻也是感到喜悅的。
男朋友的照顧，這是她心情大好的原因。
雖然不知道南正勛去做什麼，但是她明白一定是很重要的事情，所以一直沒有和南正勛聯系，免得打擾到南正勛辦正事。
剛剛開始休假的林允兒沒有行程的負擔，就挽挽袖子進了廚房，等男朋友回家。
此時，玄關里的監控電話正在發出聲音。
這肯定不會是南正勛，回自己的住處哪里需要打電話，直接解鎖就行了。
「……」
站到監控電話前，林允兒的手指輕輕挨到接听鍵，卻沒有立刻按下去。
「怎麼會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