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禮儀在哪里學的？看著還可以。」
少了幾分「生人勿近」的疏離，多了一些「不吃白不吃」的無趣，看著這樣的南正勛，沈恩勉心里一陣好笑。
果然是一個明白人。
而且，眼下這副脾性倒還真能看出一點父親沈勝元的影子。
「偶媽教的。」
放下手上的刀叉，南正勛抬頭瞥了一眼分明就是想笑的沈恩勉，沒好氣地翻了翻白眼。
這家伙為什麼能這麼自然地擺出一副哥哥的樣子？
想當初自己剛進南家的時候，也是花了半年時間才適應了「南佳恩的哥哥」這個身份。
「這樣啊……真是遺憾，我也很想偶媽教我，不管是什麼，只要是偶媽教給我的就好。」
給南正勛的高腳杯里添上紅酒，沈恩勉垂眸斂目，不無遺憾地嘆了口氣。
南正勛微微一怔，表情下意識柔和了一些。
他不想見那個叫作沈勝元的父親，但沈勝元活得好好的，只要他有想法，就能見面，就能說話。
可是，沈恩勉當真想見母親姜勝熙，卻無論如何都見不到面，听不到聲音。
視線里的余光把南正勛的表情變化收進眼底，沈恩勉內心有些感慨。
自己的親弟弟是一個本性溫柔的人，就像父親所說的母親那樣。
「正勛啊，和父親見一面吧？」
沈恩勉起身離開座位，走到南正勛旁邊坐下，把手輕輕搭在他的肩膀上。
「為什麼見他？我怕我忍不住想打他。」
抬起肩膀甩開沈恩勉的手，南正勛雙手按住桌面準備起身。
「正勛。」
再次把手搭在南正勛肩膀上，沈恩勉稍用了些力氣按了按。
「我知道不管我現在說什麼你都听不進去，覺得我在給父親開月兌，但是見一面，你親自問一問他，听一听他說什麼，然後再做判斷，不也是可以的嗎？」
手掌傳來力氣的反饋，南正勛還是不願意听他提起和沈勝元有關的話題，執意要離開。
「我見不到母親，一輩子都見不到了，你明白嗎？」
話音剛落，沈恩勉感覺到手掌里傳來的「反饋」慢慢停止了。
這是沈恩勉的遺憾。
他不希望未來的某一天，南正勛也有類似的遺憾。
至少在他的視角來看，他相信自己那位無論如何都是做錯了事的父親，是有苦衷的。
「我知道你舍不得南家，父親和我都不可能讓你做出背棄南家的事情，那是你的恩人，也是我們全家四個人的恩人。」
看著南正勛有些低落的側臉，沈恩勉慢慢撤走了手，平復了一下呼吸。
「但是，你說到底是沈家的孩子，這是你生下來就定好的，改不了，見一見自己的親生父親，這總是可以的吧？」
拿起南正勛的高腳杯，輕輕放到他面前，沈恩勉又取過自己的杯子，在南正勛眼前舉了一下。
姜勝熙雖然離開得早，但南正勛的身上有著很重的姜勝熙的影子。
知道自己的弟弟不是一個不講道理的人，也不是意氣用事的人，沈恩勉在今天開始談話以前，心里都多少是有一些把握的。
「她把母親害成那個樣子，你真的覺得我想見他嗎？」
拿起高腳杯沒有搭理沈恩勉，南正勛自顧自仰頭喝干了這杯。
「不管想不想，見一面就好。」
沒有在意弟弟的氣性，沈恩勉抿了一口紅酒，覺得心思敞亮了許多。
轉頭看了看沈恩勉那張和自己有七八分相像的臉，南正勛稍顯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怎麼了？」
能看出來弟弟有話想說，這對沈恩勉來說是一個積極的信號。
肯說話是好事情。
「我只是一個藝人，小時候學習成績一般，不到16歲就去做練習生了，學會的都是怎麼面對鏡頭，怎麼唱歌跳舞，怎麼表現人物角色。」
靠在座椅上，南正勛架起手肘不輕不重地撞了一下沈恩勉。
「你和他總想拉我去你們那里，可是我能做什麼？你們旗下沒有娛樂公司，既不需要演藝活動賺錢，也不需要藝人來拓展業務，我會很不自在，你們也會被人笑話吧。」
知道沈恩勉不止一次和Loen有過對話，樸靜玄對他也漸漸客氣生分起來，南正勛雖然不清楚那些人都說了什麼，但也能猜出個一二。
「各種意義上來說，做藝人有多辛苦，你比誰都明白，而且藝人這個職業的不穩定性太高了，或許今天還是頂流，只是因為一件小事情，明天就變得連一份穩定的行程表都沒有，你是我的弟弟，我不想看你一輩子都做這個。」
既然今天已經把話說到和父親見面這個程度了，有些事情沈恩勉就不再顧忌，不打算藏著了。
而且，他打定主意一定要弟弟回到父親身邊，那麼南正勛未來就必然會帶有鉉空家族的標簽。
藝人，終究是不合適的。
他本意不想看不起什麼，只是環境不允許。
那些根深蒂固的東西，不是靠某一個人的堅持就可以改變的。
「去公司上班？你們缺司機嗎？我能做到的大概就只有這個了。」
自己給自己添上酒，南正勛拿出手機看了一眼。
屏幕還是暗的，林允兒沒有信息給他回復過來。
是還在睡嗎？
海外行程太辛苦了，紅白歌會的壓力也很重，一覺睡到明天都是正常的。
「我和父親都查了你以前的成績單，你的老師說你不是不聰明，只是沒有用心學，腦子里裝了太多的事情，所以我有的是辦法讓你像我一樣。」
說得信心滿滿，沈恩勉話音稍落，就撞上了南正勛沒多少溫度的眸子。
「我只是隨口聊一聊，你真的以為我想去你們那種離譜的地方？電視劇里大家族、大集團的劇情就已經夠離譜了，可是現實中的事情只會更離譜，觀眾罵編劇沒有腦子，把他們看電視的人當作白痴，可其實和現實相比，電視劇最起碼是有思維邏輯的，不像現實那樣離譜到連邏輯都沒有……你覺得這種地方有什麼值得我向往的？」
如果不是姜勝熙的遺言，南正勛也不願意坐在這里這麼久。
「正勛，我們都逃不掉的。」
沒有在意南正勛的態度，沈恩勉略低頭盯著自己的酒杯，語氣有些飄忽。
「你說什麼？」
下意識地認為沈恩勉不屑于在他面前故弄玄虛，南正勛沉了沉氣性，還是把自己的目光交給了這個人。
「你和我，生下來身體里就流著那樣的血。」
沈恩勉拿出手機，從相冊里找到了一張看起來拍攝時間已經很早的照片，把手機遞到了南正勛手里。
「我們都逃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