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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紀雨桐(二合一章節)

衛國•帝丘

已是八月下旬,金桂初綻,十里飄香,只是天穹一片灰蒙蒙的,一場朦朧秋雨,自昨夜開始籠罩大地,微風襲來,已有了幾分涼意。

驛館二樓,鄭國派往衛國的國使——鄭國少宰龔宗,望著窗外紛紛揚揚的雨絲,臉色凝重,目光出神。

經半個多月的趕路,其間借道魯國北行,迢迢千里,終至衛國都城。

但,他在驛館之內盤桓數日,卻連衛君的面都見上!

蓋因,每次求見,都被衛宮宮人搪塞,衛君正在雲華觀之中,同雲華夫人探討長生大道,無暇接見于他。

想他為鄭國少宰,在國內權勢何其顯赫,然而在小小的衛國,卻連衛君的面都見不到,不得不說,龔宗心頭既是焦躁,又是莫名的惱火。

說來說去,還是衛國不用直面鄭國兵鋒,而且兩家原本就是敵對關系,鄭國派遣一少宰前來出使,縱然是根據對等原則,衛君也沒有親自接待的道理。

「這衛君耽迷酒色,一心修玄煉丹,不理朝政,其國或早或晚滅于我國之手!」龔宗眸光閃爍,心頭不爽,憤憤想道。

「大人。」就在龔宗心頭不忿之時,一個青年小廝進入廂房,喚了一聲,將龔宗喚醒。

龔宗抬頭看向來人,急忙問道︰「拜帖可曾送到上卿孫煥府上?」

卻是龔宗帶著鄭公聯衛攻蘇的旨意而來,既然見不到「日理萬機」的衛君,就只得想著走一走衛國太宰孫煥的門路。

「已經遞過去了,門子說今天晚上,上卿孫大人就在府中整治酒宴,接見大人。」青年小廝說著,近得前來,雙手遞上一張做工精美的燙金請柬。

龔宗接過,打量了下,點了點頭,也稍稍平息心頭焦躁之意,繼而吩咐道︰「去準備熱水、衣服,本官要沐浴更衣。」

那小廝應了一聲,轉身就去忙碌了。

龔宗這時,收起請柬,緩步走到窗前,扶欄眺望,思忖道︰「想要說動衛國發兵攻蘇,倒是不難,只是衛國君昏臣庸,縱然舉兵南下,能對蘇國造成多少威脅,委實難說。」

他在衛都帝丘怎麼也盤桓了數日,對于衛國朝堂混亂的局勢,既喜又憂。

此刻的衛國,君主寵幸奸佞,沉迷長生不老之術,更有太子賢名于外,羽翼漸豐,凡有識之才都能看出,這是父子猜忌,亂起蕭牆的局勢。

不提龔宗心頭的思量,卻說衛國少宰衛琿府上,後院——

院中植著一棵枝繁葉茂的桂花樹,正是八九月份,桂花已開著一朵朵潔白的小花,一股濃郁的馨香彌漫在庭院之中,愈添幾分清幽。

八角涼亭之內,坐在石凳之上的衛湘歌,正在和一個三十出頭的中年漢子敘話。

中年漢子平平無奇,作商賈打扮,眸中不時現出精明之色,低頭哈腰,但虎口處的老繭,證明其身份並非是那麼簡單。

其人正是天听司十二部谷雨之部,安插在衛國帝丘的探事,專門負責匯總、收集衛國朝堂情報。

至于此刻為何冒險而至衛府,自然是有事相稟于衛湘歌。

衛湘歌著一身赤紅色衣裙,身形窈窕秀立,一雙英颯之氣的雙眉之下,明眸流光熠熠,靜靜听著中年漢子說著月前的蘇鄭兩國大戰細節。

許久之後,方幽幽嘆了一口氣,神情滿是遺憾。

「衛姑娘,蘇侯讓小的問您,什麼時候回去?」那中年探事,忽然低聲說道。

衛湘歌沉吟片刻,道︰「最近一個月都走不開,因為火靈晶玉出世,兩家仙宗明爭暗斗,幾有向衛國朝堂蔓延之勢,我這幾日也奉著師命,為宗門奔走,此事,你回稟過去。」

說來,還是靈氣潮汐之後,靈機本源豐沛,于是衛國境內的平原郡,就出現了一座儲量豐厚的火行靈晶玉礦,晶玉礦石能夠汲取仙靈之氣,幫助道人修煉。

衛國兩家仙宗,赤林宗和離地琉焰宗,于是為了這座火行靈晶礦的歸屬,自掌教以下,到普通弟,沖突不斷,甚至大打出手。

但是開采靈晶礦,畢竟還需要民夫青壯,況且靈礦還屬衛國一處官產礦山之上,兩宗為了晶玉之礦的歸屬,就各自在衛國朝堂上發力,彼此攻訐,鬧得不可開交。

但是,此刻的衛國朝堂,魔門合歡宗的魔道修士,以長生之術引誘衛君,謀得除魔司監司,以及司天監監正一職,見衛國兩大仙宗已生嫌隙,就在其中渾水模魚,興風作浪。

衛君對于兩家仙宗,其實也有許多不滿,早年令其獻長生不老之術,兩宗皆是敷衍塞責,互相推搪,哪有合歡宗貼心?

又是主動獻長生之術,又是敬獻美人。

不過兩家仙宗,畢竟在衛國扎根多年,勢力盤根錯節,衛君再是反感,也輕易奈何不得兩家各行其是的仙宗玄門。

但衛君卻自此疏遠兩家仙宗,倒是常與合歡宗長老——雲華夫人,在雲華觀中談玄論道。

而雲華夫人又時常以丹藥給予衛君服用,衛君不由愈發樂不思蜀,無心朝政。

衛湘歌此刻就因為其祖父是衛國少宰,才在黎英上人的授意下,回家勸說衛琿,能夠在接下來的爭奪中,將平原郡南陵山的火行靈晶,裁決給她赤林宗。

衛湘歌輕聲道︰「我這里有一份玉簡,你代我傳遞給蘇侯。」

說著,將一支玉簡遞給那中年探事。

那中年探事又問道︰「還有一事,要請教姑娘?」

「什麼事?」

中年探事道︰「鄭國國使這幾日一直欲求見衛君,意圖唆使衛國出兵伐我,現在衛國朝堂公卿,對于出兵之事,是什麼態度?」

有些事情,單單從市井底層搜集一些二手情報,是分析不出來什麼的,畢竟真正的軍國機密,也不可能流傳至市井。

而衛湘歌作為衛國少宰家眷,對于衛國朝堂的局勢,肯定知道一些鮮為人知的內情。

衛湘歌道︰「現在衛國朝堂公卿,對此事,莫衷一是,前些時日都在應對天象之變後的紛繁亂象,但目前衛國上下共識,就是暫不發兵。只是衛君對其姐甥之死,耿耿于懷,之前不止一次揚言,要出兵攻打蘇國,雖為大部分大臣出言所阻,但衛君以往認定的事情,很難改變。」

自衛君得知其妹甥暴卒,蘇照即位以來,這位善操權謀的君侯,就有興兵討伐蘇照之意。

但還未整軍而來,天象變化等種種事情,就打亂著衛君的計劃。

而且伐蘇,關乎國家戰略轉向,衛國面臨晉國的入寇壓力,如果再和蘇國交惡,如果能攻下蘇國自是皆大歡喜,可一旦打成持久戰,徒耗國力,反而為鄭國所乘。

這種糾結的心態,一直困擾在衛國公卿重臣,直到——蘇鄭國戰爆發。

初時,衛國還抱著一種看熱鬧的心情觀察著蘇鄭國戰,甚至衛君都考慮過是唇亡齒寒,還是火中取粟。

然後僅僅一月,蘇國就大破鄭國十余萬虎賁大軍,消息傳來,衛國上下失聲,無不震驚。

衛君原本興兵伐蘇的念頭都淡了許多。

那中年探事沉吟片刻,問道︰「如今的衛國,太子衛仲一黨,可有什麼動向?」

衛湘歌搖了搖頭,道︰「衛仲以孝悌之名,傳揚于外,但其人性情優柔寡斷,恐難有作為。」

因為衛湘歌的祖父衛琿,本身就是太子的有力支持者,所以對于太子衛仲最近的打算,就有所了解。

那中年探事,沉吟片刻,神色鄭重道︰「姑娘,如果衛太子有著異動,還請告知屬下。」

衛湘歌點了點頭,道︰「我會的。」

等目送那中年探事離去,衛湘歌幽幽嘆了一口氣,目中也有著思念流露。

……

……

而就在衛國這邊暗流涌動之時,蘇國,溫邑城,前來參加科舉的士子,在考場之中奮筆疾書。

經由蘇國司空府匠吏整葺的貢院之中,幾十排青牆紅瓦的屋舍,儼然而立,一間間考舍之中,燈火微微,士子手持毛筆,書著卷子。

紀雨桐此刻一身白色儒衫打扮,就在一間考舍之內,望著手下的試卷發呆。

這位來自鎮天劍宗的劍道少女,從小在人文薈萃的魯國長大,耳濡目染,對著經義文章並不陌生,此刻看試卷,提起毛筆,不假思索。

「咦,還有算數?」紀雨桐看著「雞兔同籠」的問題,嘴角閃過一抹譏誚,道︰「這麼簡單,也能考倒人嗎?」

以她金丹境的強大神識,只要在心中稍稍推算一下,別說雞兔同籠,就是籠子里關進一頭老虎,她也能核算的分毫不差。

「听說,這蘇侯少年雄主,名震河洛,如果他知道,自己挑中的狀元是一女子,想必表情一定很精彩吧?」念及此處,紀雨桐嘴角彎起一抹弧度。

而就在考舍東南之間的一間閣樓上,此刻的晏昌正在陪著一個錦袍華服的少年王侯,眺望著遠處的一座座考舍。

「君上,這次士子,經過初步篩選,排除一些不能報考的士子,共有一千六百二十一人,其中有一小半來自周方列國,不少士子戶籍都是魯、宋國,甚至還有鄭國。」

蘇照點了點頭,對這種情況頗為滿意,看來他先前那場大勝,也給他帶來一些額外的名聲助益,起碼吸引了一些周邊國家的讀書人,仕宦蘇國。

蘇照神色頓了頓,叮囑道︰「將士子戶籍都做好歸檔,不管其中到底有沒有他國奸細,先期都不要打草驚蛇,越是奸細,反而前期愈是賣力。」

縱然有敵國派來的奸細搞什麼無間道的臥底事業,他也有各種手段給予規制。

晏昌沉吟了下,問道︰「這一期,君上錄取多少?」

「按十比一擇優錄用,寧缺毋濫嘛,然後中元殿,再選出三甲之才。」蘇照朗聲道。

第一期,說實話就考士子並不算多,當然,這科舉取士原就帶著試驗性質,如果不擇賢愚,大比例錄用,恐怕會給天下讀書人眼中留下一種不值錢的看法。

這就是人心,太過容易得到,反而輕視鄙薄。

而一百六十多人,不多不少,就很合適,官位也能給予,要知道前世華夏王朝,一科取士也才三百來人,他現在坐擁八郡之地,再多之人,也很難安排。

當然,還是那句話,這是首次開科取士。

晏昌估算了一下人數,道︰「如此,縱然安排到中樞、郡縣觀政,也能安排。」

「以後科考之制就分兩級,先是各郡郡試,初劾為秀才,然後這些秀才再入京都,入貢院舉為入考,再行殿試,至于諸國外來士子,就可在溫邑單獨報考,作為秀才頭餃,」蘇照朗聲道。

晏昌點了點頭,道︰「君上此策甚妙。」

而就在君臣二人攀談之間,時光飛逝,不知不覺就到了夕陽落下,夜幕降臨。

這場考試,題量不大,就沒有那種連考數天的情形,至辰正時分始,至酉正方止,午時供應一餐,隨著銅鑼響動,饑腸轆轆的士子紛紛交卷。

早有官差兵丁分發烙餅,士子陸陸續續出了考場。

等收攏、彌封了試卷,蘇照也在禁衛的翊衛下,出了貢院,神情施施然地向著禁宮而去。

此刻貢院之中,紀雨桐邁過貢院高高的門檻,沿著街道向住處而去,少女一身英颯儒衫,按著腰間神兵寶劍,秀氣的眉宇之下,眸光晶澈。

分明還在心中感慨先前所作的那道策論,「這蘇侯還真是不掩其雄心壯志,堂而皇之地在試卷中尋找輔弼帝王的王佐之才!」

紀雨桐撇了撇嘴,抬步向前行著,忽而就看到路邊瑩瑩燈火之下,有著一個以木桿搭起的四四方方蘆蓬,一老嫗、一少婦,支起攤販,賣著餛炖、包子,熱氣騰騰之中,人頭攢動。

紀雨桐見此,不由眼前一亮,連忙快行幾步,落座在一張空閑桌上,道︰「來碗餛炖,一籠小籠包。」

此刻蘇國溫邑並無月前那種戰雲密布的緊張,故而在晏昌的主導之下,並不曾執行什麼宵禁之制,不久前的八月十五中秋佳節,還著實熱鬧了一番。

遠處旗幡之下,燈籠彤彤,酒肆、戲院、茶樓,青樓人聲鼎沸,儼然一派夜市之相。

「好 ,公子,您稍等。」荊釵布裙的婦人高聲應著,就轉身忙碌。

紀雨桐此刻給自己倒了一杯茶,茶是粗茶,但此刻身處燈火闌珊的鬧市,卻也別有一番風味。

而這時,似乎是貢院之中出來的士子也有一部分朝這邊匯聚,蘆蓬之下,就漸漸坐滿了人。

有的在議論著考題,興致熱烈。

「公子?」彭紀問著駐足凝望的少年君侯。

「時間還早,不急著回去,走,去吃碗餛炖。」蘇照看到遠處的餛炖攤,目光一動,倒也來了幾分興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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