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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早上, 林父說道,「雖說是那管事貪婪,但是為父當時病著,疏于監督, 也是月兌不了干系, 去瞧瞧吧。」

雖然和賀萊汌談妥了, 但是林瑤私下里還是給每家分了一百兩銀子, 算是補償了。金陵的良田比別處貴, 但是十兩也能買一畝了,買個五畝地, 勤奮耕地, 一家人也夠吃喝了。

林瑤陪著父親去了一趟白蕪村,之前每次去的時候都會被白蕪人仇視, 這一次卻是不同,那些白蕪人見到林瑤不僅施禮,有的人還會上前感謝道, 「您就是達比女神的化身,祝您萬事如意。」

達比女神是白蕪人最為推崇的月亮女神,是掌管幸福和安康的女神, 這顯然是對林瑤最大的贊譽了。

林瑤雖然同意繼續開采銀礦,但本意還是為了救父親,沒想到白蕪人這般愛恨分明, 之前覺得林家害死了他們的族人就是他們的仇人,這會兒林家決定繼續把銀礦經營下去, 讓他們有了活計,就不遺余力的感激。

其實林瑤還挺喜歡這種性格,喜歡就是喜歡, 討厭就是討厭,沒有任何的虛假,讓人覺得心里痛快。

林父有些詫異,對著林瑤說道,「為父可是在這里幾年了,還沒受過這樣的擁戴。」隨後知道林瑤為了他的事情,幾乎日日過來,很是心疼道,「你何曾受過這樣的苦……」

林瑤在家中的時候,林父當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捏在手里怕碎了,是他的掌上明珠,誰知道一轉眼她也長大成人,開始支應門庭,照顧起父母來。

林父帶了一些糧食和尺頭,去那幾乎人家拜訪,也不敢太過耽誤,畢竟要趕路,不過等著出來的時候就看到賀萊汌走了過來。

他還是穿著那件半舊的羊皮襖子,腳上套著羊皮的及膝長靴,顯得腿格外的長,很是高大頎長,之前還束著頭發,倒也不看出來,這會兒披著頭發,發尾卻是自然卷曲,配著他深邃的五官輪廓,那一雙帶著幾分危險的翠綠的眼楮,有種說不出來的異域魅力。

幾個人各自打了招呼,說了些客套話,但其實都是林父在說,賀萊汌顯然是不知道怎麼說這些場面話,林父說一句就回答一句,顯得有些尷尬,林父道,「原來您是白蕪人的少主,應該是第一次在金陵過年吧?」

「是第一次。」

林父搔了搔頭,道,「我們中原人過年要吃餃子,還要放炮竹,少主也不妨試試」

賀萊汌道,「阿越也不會做漢人的餃子。」阿越是賀萊汌的隨從。

林父想了想還真是,客氣的說道,「要不,您到我家過年?」

林瑤原本想著林父是客套話,賀萊汌性格一看就是桀驁不馴的,不像是喜歡去別人家住的人,誰知道賀萊汌想了下,馬上就道,「那就叨擾了。」

林瑤,「……」

然後他們就臨時帶上了一個賀萊汌,還有他的隨從阿越,好在因為林父在,賀萊汌跟著林父坐一輛馬車,林瑤倒也不用避嫌了。

臨近年關,路上基本沒什麼人了,倒也十分的順暢,到了晚上就到了林宅,林母何氏看到林翰,雖然極力隱忍,但是眼淚卻是怎麼止不住,直到林父說了一句,「倒是辛苦你了。」這一句說的何氏大哭了起來。

林瑤看著也忍不住落淚,一家人抱在一起哭了一會兒,還是林父說道,「今天可是好日子,咱們一家終于又聚在一起,應該笑才是。」

金陵人過年是要吃什錦菜的,這是過年必吃的食物,是有十種蔬菜炒制而成的。

林瑤已經許久沒吃到過什錦菜了,嫁人之後每年都會做,但是只有你一個人吃,丈夫不喜的時候,漸漸的也就沒有了興致,王正澤小時候過的苦,比起素菜更喜歡吃雞鴨魚肉,再後來林瑤就不做了,有種把自己心愛的東西精心擺出來,卻不被認可的委屈。

這一次母女倆難得在一起做飯,什錦菜里黃豆芽,藕片,薺菜等,每一樣都代表著一種寓意,就比如薺菜是形容聚財等。

何氏看著林瑤手腳麻利的切菜,涼拌,一氣呵成,忍不住笑道,「阿瑤真的長大了。」

***

四周黑漆漆的,太後光著腳走在一條青石板路上,天氣寒冷,每次踩下去都帶著刺骨的涼意,她卻不敢有耽誤,因為手里捧著個錦盒,里面裝著今年新進貢的胭脂,自從李貴妃得寵之後,每次都找個機會發作一番。

她心里只有一個念頭,陛下把胭脂分錯不要緊,她趕緊送過就是。

忽然間起那麼前面突然間出現一個老婦人,等著轉過頭來,太後一驚,忍不住喊道,「娘,您怎麼在這里?」

老太太拄著拐杖,穿著她最喜歡的丁香色萬字不斷的褙子,銀白的頭發梳的整整齊齊的,吃力的站著,道,「你和太子都擋在她的前路上,你以為這般低聲下氣的討好她就能放過你?」

「娘,我也是沒辦法了。」

原本距離她幾步遠的老婦人突然間就竄到她前面,她目光暗沉,陰森森的說道,「我上次不是給你出了個主意?」

太後大驚,喊道,「不行!」

「不是她死就我們亡,在這麼裹足不前,猶豫不決,你誰都保不住,到時候我們整個雲家,太子,還有你的命……」

一種悲涼的恨意涌上心頭,太後忍不住喊道,「娘,您這是逼死我!」

太後大喊,突然間就驚醒了過來,呂嬤嬤緊張的跑過來,她手里提著個宮燈,映出太後驚恐的神色來,急道,「娘娘,您這是怎麼了?」

太後環顧了下四周,熟悉的環境讓她慢慢的安靜了下來,她用手背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子,道,「做了個噩夢而已,給我倒杯水。」

馬上就有宮女呈上溫茶來,太後抿了一口,這才靠在迎枕上,那蒼白的面色終于恢復了幾分正常,問道,「現在什麼時辰了?」

說著這話就往外看,正好宮里有人在放煙花,那煙花在空中炸開,美不勝收,呂嬤嬤道,「是三公主說想看煙花,德妃娘娘就去搬了些,點了給公主看,是不是吵到您了?奴婢這就去叫他們不要放了。」

太後卻道,「讓她們去。」宮里如今就這麼一個公主,就是太後也十分的疼愛,又道,「這宮里也實在是太冷清了。」

呂嬤嬤不敢說話,皇帝後宮嬪妃本就不多,加上只有一個三公主…… 而且皇帝如今還在白雲寺里沒有回來,這老的沒有兒子依靠,小的沒有父親陪伴,缺了最為重要的人,自然是冷清。

太後也知道什麼原因,沉默了下,問道,「那件事查的怎麼樣了?」

「陛下出宮之後就去了寧國公府的別院里住,那附近只住著襄陽郡主,還有王閣老的下堂妻林氏。」

呂嬤嬤覺得這兩個人都不是,襄陽郡主要是早就得了皇帝都喜歡,又怎麼會落的那樣的下場,至于那林氏更是不可能,一個人老珠黃的下堂妻,要是出眾又怎麼會被夫家嫌棄?皇帝在世饑不擇食也不至于道這個地步。

太後顯然也是這麼想的,道,「就她們?」

呂嬤嬤想了想又道,「還有一戶人家,是個尋常的農戶,家里的小女兒倒也生的標志。」

太後和呂嬤嬤對視了一眼,兩個人都沉默了下來,顯然覺得自己的這個猜想有些荒誕,但是太後被逼的沒法了,想著死馬當活馬醫,興許對了呢?最後道,「只要陛下喜歡,能誕下子嗣,給個名分倒也無妨,你去把人領回來吧。」

外面煙花放了許久,呂嬤嬤喊了幾個宮女陪著太後打了一會兒葉子牌,太後也就乏了,呂嬤嬤就道,「娘娘,早點歇了吧,明日還要去白雲寺。」

皇帝這幾日抄經書頻頻抄錯,就是禮佛的時候有些心不在焉,主持和尚把皇帝喊到了廂房里,讓他陪著自己下棋。

皇帝連著贏了三次,主持就道,「阿彌陀佛,陛下該是回去了。」

皇帝沉默了下來,他也發現最近在寺廟里遠不如剛來的時候平靜了,主持和尚又道,「陛下心中放心不下事情,塵緣未了呀。」

皇帝靜坐了會兒,終于還是決定了,道,「這些日子叨嘮大師了。」

等著起來就去了廂房,叫李莧收拾行囊回去,他看著遠處的山脈,道,「也該是回去過年了,畢竟要祭祖。」

李莧高興的不行,一蹦三尺高,這地方當真不是人呆的,天天挨凍他也忍了就是吃不到葷菜,他自然也能偷偷下山去吃,但是陛下茹素,他又如何能自己偷吃這下終于可以下山回宮里去了。

想起宮中暖和的地龍,還有各種雞鴨魚肉,頓時就覺得來了力氣,心里頭想著,這還是林夫人有本事,不過一封信就讓皇帝改了心思。

李莧想到林瑤又忍不住嘆氣,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陛下可真是有些可憐。

太後原本以為上了白雲寺,又要苦勸一番,誰知道剛到了半山腰就看到皇帝下了山來,他外面罩著九龍的金銀絲灰鼠皮大氅,面容要比以往消瘦一些,卻因為這消瘦,更添了幾分歷練和冷冽,有種天下盡在手掌中的從容來,那帝王的之氣,顯露無疑。

太後停下腳步,欣慰的看著皇帝,見他走過來,柔聲說道,「陛下,回去,以後母後不在逼你了。」

「讓母親擔憂了。」皇帝道。

太後差點落淚,卻是忍住,終于露出個笑臉來,道,「回來就好。」

***

款待百官,祭祖,忙碌了一番,就到了初十三,皇帝換了常服陪著太後去了寧國公府,按道理太後是不用回家的,但是因為初十三是祖母的忌日,太後每年都回去,去了祠堂給老夫人上香,還會在里面待一會兒。

皇帝小時候就時常來寧國公府,寧國公夫人就收拾出一個院子來給皇帝住,就是如今還留著沒有動。

她是看著皇帝長大的,皇帝跟這個舅母也十分親厚,但是這一次寧國公夫人見了皇帝卻覺得皇帝似乎有些不同了,隨著年齡的漸長,威嚴日盛,就是她在跟前也有些局促。

皇帝站在祠堂外,等著太後,見寧國公夫人一副躊蹴的模樣,就問道,「舅母可是有事?」

寧國公夫人這才趕上前來,道,「陛下,我是想跟您說下小六的事情。」

皇帝自然知道雲付逃婚的事情,其實他們真想把找回來也不是不可能,但是不管是太後還是寧國公夫人,別看嘴上嫌棄,但其實心里都是縱容著雲付的,想著都逃婚了,可見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實在是不想逼急了,想著他在外面久了就自然回來了。

「我想請陛下把那婚事收回。」

這婚事早就形同虛設了,只是這懿旨是太後下的,還是要跟太後說才是,不過顯然寧國公夫人不敢去,畢竟雲付逃婚,駁了太後的好意。

「舅母放心吧,朕會跟母後說的。」又道,「在外跑了那麼久,過年都不敢回來,怕是連一頓像樣的年夜飯都吃上。」

「可不是。」這話說道寧國公夫人心坎里去了,嘴上罵歸罵,但心里還是疼的,「不過陛下,這一次您可要好好嘉獎小六。」

「什麼?」

原來金陵侯寄了信過來,說是世子封耀中和雲付一同去捉個騙子,結果卻找出個戎狄人的奸細窩子來。

戎狄在西邊的高原,一直都對中原虎視眈眈的,是為世代的宿敵。

「還有這樣的事情?」

寧國公夫人的臉上露出與有榮焉的神色來,道,「小六總算是做了一件好事。」隨後說起來龍去脈來。

皇帝一開始還听的認真,到後面突然問道,「舅母說的是金陵?」

「是呀,不過那礦主是永州姓林的商賈。」

回去的時候皇帝顯得心不在焉,把李莧喊道一旁問道,「林夫人那邊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李莧道,「陛下,這是林夫人的回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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