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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叫你們掌櫃的出來。」

那伙計雖然覺得林瑤是個女子, 但是她口氣實在是有點大,躊蹴了下還是請林瑤去了待客的廳堂里喝茶,又去喊了掌櫃出來。

萬記也是個老字號了,只是一年不如一年, 直到十幾年前, 當時家主的萬韞突然把家主的位置傳給了養在外面的私生子萬經, 那之後就不遺余力的扶持, 當時據說怨聲載道, 那家主夫人受不了這委屈,吞金自盡了, 大兒子和萬韞斷絕了父子關系, 但是不管如何,那萬韞的並沒有看錯人, 萬經不過就用了十幾年就救活萬記。

林瑤以為來的掌櫃最少應該是中年人,誰知道居然來了個不到二十的年輕男子,他穿著一件極為普通的菖蒲紋夾棉錦緞長袍, 戴著方巾,露出羞澀的笑容來,瞧著就是十足的生手。

「你能做主嗎?」林瑤直戳了當的問道。

那男子身旁的伙計氣道, 「客人您說什麼呢?這是我們少東家!」

林瑤點了點頭,道,「因為我這里有個三十萬兩的買賣, 怕是你們做不了主。」

「三十萬?」伙計忍不住喊道。

那年輕的男子听了驚訝的看了眼林瑤,隨即擺了擺手叫伙計不要在插嘴, 對著林瑤道,「我單名一個隨字,林大小姐您直接喊我萬隨就是了。」

林瑤想著果然不愧是老字號, 這麼快就認出來了,不過倒也沒有驚訝,他們做這種買賣,最關鍵的就是要了解客人的情況,這才能做出正確的決斷來。

兩個人看似客客氣氣的,但卻是暗暗的較量了一回。

林瑤覺得這個少東家別看年紀小,卻是沉得住氣,而萬隨覺得林家已經到了這般田地,之前還在旁邊當鋪里,連當做嫁妝的一套頭面都當了,這會兒卻還這般從容鎮定,就連他指出她的身份來,都沒有任何的慌張神態就覺得,光是這一份從容就夠他認真對待了。

林瑤叫茂春把字帖拿了出來,茂春很是心疼,這是林瑤最為心愛之物,即使在路上都沒有停了練字,平日極為愛惜,所以早上林瑤讓她拿出來的時候還覺得奇怪,這會兒卻是全明白了。

茂春小心翼翼的把字帖放在了案桌上,還特意用帕子擦了擦桌面,這神態讓萬隨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這一看不要緊,再也藏不住自己的吃驚,道,「這是?」

林瑤點頭,「我要拿它換三十萬兩的銀子,少東家能不能做主?」

萬隨沒有說話,一旁的伙計卻是倒吸了一口涼氣,道,「瞧您說的,就跟買菜一樣的,三十萬是說拿就能拿的?」

林瑤笑道,「原來你們萬記也拿不出來呀。」

伙計一听這話就有點生氣,但是這事兒他也是插不上嘴的,氣的咬牙,卻是忍著朝著萬隨忘了去,道,「少東家?」

萬隨不敢去踫,卻也是仔仔細細的看了半天,道,「大小姐是想憑著這字帖拿三十萬?」當鋪和錢莊最大的區別是錢莊能拿出大數額的銀子而當鋪卻不能。

「是。」

萬隨沉吟了下,說道,「如果這是真跡,三十萬倒也使得,但林大小姐,我這里是錢莊並非跟您做字畫買賣,只能出這個數.」萬隨說道這里握拳晃了晃,這是十的意思,「五分的利息,半年歸還。」

林瑤搖頭,「十萬太少了。」

「大小姐,這已經是我的誠意了,您今天出了這門,在永州逛了遍,也不會有更高的價了。」萬隨倒是很沉著。

茂春直接懵了,她沒想到拿著個字帖就這般進來開始要錢,而且萬隨也一副願意給的樣子。

「行吧,但是時間要改,一年歸還本金。」林瑤討價還價道。

萬隨沉吟了下,道,「那我先去找人鑒下這字帖?」這話算是同意了。

林瑤卻道,「這字帖不能離開這張桌子,還請少東家見諒。」

畢竟珍貴的孤本,萬隨也是明白林瑤的顧慮,不過林瑤越是這般他反而越是放心,他自己剛瞧了眼,是真跡,只是這造假的字畫,自古就沒斷過,還是要找個人鑒下才是。

林瑤自然沒有異議,萬隨讓伙計又給林瑤重新上了茶水,還上了新的糕點,和剛才的剛進門時候的態度卓然不同。

等了能有兩刻鐘的功夫,有伙計從外面進來,在萬隨耳邊嘀咕了幾句,萬隨愁眉不展,道,「大小姐,那白老先生不在,要不過兩日在來?」

林瑤什麼都想到了,卻沒有像想到這一點,真是有些懊惱,其實等兩天也不是不行,就是擔心父親的狀況。

正在這時候,一個丫鬟跑了進來對著萬隨耳語了幾句,萬隨皺了皺眉頭就去了內室,好一會兒,等著他出來的時候,卻是一副無奈的表情,道,「林小姐,這十萬兩銀子,您是要銀票還是要現銀?」

這就成了?林瑤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來。

林瑤要了一部分的現銀,剩下的都是銀票,萬隨親自送她出來,只道,「大小姐,慢走。」

林瑤卻突然道,「替我謝過你表妹。」

「什麼表妹?」萬隨雖然這般說,但是臉上明顯閃過羞澀的目光來,林瑤忍不住笑,道,「我馬上就要啟程去金陵了,你告訴她過幾日在和她小聚。」

萬隨見林瑤這般篤定,躊躇了下,對著後面說道,「阿慧,你出來。」

從門後面出來一個穿著找昭君套的年輕美貌女子,正是從京中逃婚出來的嚴慧,她慢騰騰的走到了林瑤的跟前,道,「夫人,我對您說謊了,其實我叫嚴茹慧,並非是故意,只是當時情況危急,才不敢顯露真名。」說著就低頭,很是不安的模樣。

其實林瑤早就猜出嚴慧是假名,卻也明白她的心思,如果是她逃婚,也不會對別人說自己的真名。

但是讓她震驚的是,她居然就是嚴茹慧,正是和寧國公府的六爺訂婚的人。她因為趙恆定了親事才決定和他斷了來往,結果卻帶著她未婚娘子逃婚?

「你一個女子在外,自然是要小心一些。」林瑤收起心中復雜的心思,對著不安的嚴茹慧說道,「如今我卻是要感激你了,不然我今日就沒辦法啟程去金陵了。」既然都是熟人,林瑤就不像之前那般隱瞞了,直戳了當的說道。

這個萬隨,年紀輕輕就能做主,肯定不像是他表面那般是個生手,卻因為嚴茹慧的話就同意出銀子,實為很大的一個人情。

他們林家正是到了崩落的時候,這時候別說是這萬記了,就是許多親眷也都跟著牆倒眾人推,想著要分一羹呢。

「夫人嚴重了,您那字帖自然是值三十萬兩的銀子,我只是跟表哥說,那字帖是真的,叫他相信您而已。」嚴茹慧理所當然的說道,當然她還跟萬隨說過,林瑤開的林記火鍋很好,叫他不要擔心還錢的事情,實在是不行她願意替她還之類的,這些話卻是沒有對林瑤說出來。

林瑤含笑的看著嚴茹慧,道,「還是要多謝你。」

嚴茹慧見林瑤真心實意的,臉一下子就紅了,露出個羞澀的笑臉來,其實她一直都十分的愧疚,覺得對林瑤說謊了,這會兒幫到了林瑤,還了這份人情不說,還被她接納了,只覺得壓在心口的那一塊石頭終于安穩的落了下來。

萬隨道,「夫人不如道家中小坐下?我母親一直想要親自謝謝您。」

林瑤想著,萬記這般幫忙,倒也應該去道謝,道,「少東家領路吧。」

嚴茹慧放松了下來,就恢復了她的活潑,親昵的抱著林瑤的胳膊,道,「一直想親自去拜訪道謝,卻又怕您生氣,我心里可真是難受。」隨即問道,「夫人,您是怎麼猜出來的?」

林瑤道,「前幾日你送了謝禮和盤纏過來,包著銀子的布是印著一個萬字。」

「啊?」

林瑤說道這里看了眼萬隨,見他沉穩的走著,多少有些感觸,要真是想要隱去身份又何必用代表商號的印記?顯然是特意為之…… 如果林瑤願意就可以通過這個印記找到嚴茹慧,可見萬隨的細膩心思了,這思量,當真是覺得這個萬隨城府之深,肯定不是表面看著這般。

萬家的宅子就在商鋪後面一條街上,倒也不遠,林瑤跟嚴茹慧說著閑話,最後林瑤道,「你姨母沒有說你?」

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嚴茹慧這做法自然是不妥當的,而且她姨母一個外人,說難听點在世人眼中,嫁出去的女人潑出去的水,就算是心疼嚴茹慧,從她的立場來說實在是不好插手這件事。

「罵了我一頓,但是知道和我定親的是京中有名的寧國公府六爺,倒也不說話了,只說會幫我想辦法退掉這門婚事。」嚴茹慧臉上露出如釋負重的神色來,「我從小被姨母帶大,姨母像是我親娘一般的,為什麼她不是我娘……」

林瑤拍了拍手,道,「以後記得好好孝敬你姨母就是了。」

嚴茹慧乖巧的點頭,顯然她心里也是把姨母當做自己的最為親近的親人。

林瑤道,「其實你要是早點說,說不定不需要跑出京來了。」林瑤想起趙恆來,只覺得心口一陣陣的脹痛,卻還是繼續說道,「那位六爺並非一個色痞子,而是一個謙謙公子,是個十分溫柔而體貼的性子,生的疏朗而英挺……」

林瑤說著說著就覺得難以繼續停,頓了下來,嚴茹慧卻是因為這個震驚的消息,倒也沒有注意到林瑤的表情,躊躇了一會兒,卻道,「就算是夫人說的那般,六爺是個好人,那些事情不過被人陷害,但是夫人,我早就不想在那邊呆著了。」

「這是怎麼說?」林瑤的吸引力一下子就被嚴茹慧的話拉了回來。

嚴茹慧低下頭來,耳根紅紅的,「夫人,不怕對您說,我早就心有所屬了,以前還懵懵懂懂的,那天母親跟我定親的時候,突然間想明白了。」嚴茹慧說著這話,那目光卻是有意無意的朝著前面的萬隨看去。

林瑤頓時愣住,那萬隨似乎感受到了嚴茹慧的目光,轉過頭來,先是禮貌的對著她頷首,最後卻是停留下嚴茹慧身上,那目光溫柔似水,道,「前面就到了。」

萬隨和嚴茹慧?

***

皇帝任由太後折騰,倒也沒說多說什麼,還對著李莧說道,「母後能消氣就行了。」

一轉眼就到了小年這一天,太後少不得要開宴招待,還招了戲班子入宮,小年的冬日格外的寒冷,遍地都是白雪皚皚,那戲台子卻是在外面,雖然點了火盆,卻也十分的寒冷,那唱小生的伶人,一開唱就能從嘴里冒出白色的哈氣來。

觀戲的地方倒是在諧水榭的對面的一棟三層小樓里,只要關上窗子就能避寒,不過關上窗子也看不見了,所以開著半扇,雖然依然有些寒冷,旁邊點著火盆,手里也抱著暖爐,倒也不是難捱。

李大家扮相好看,又是唱的十分出眾,大家也就忘了這一點冷,沉浸在這唱腔中。

太後也听的津津有味,不過到底年紀大了,听了一會兒就對陪著她的齊如珍說道,「有些乏了,我去旁邊小歇會兒。」

齊如珍道,「我陪著您去吧。」

太後卻道,「你陪我這個老婆子做什麼?好容易听會兒戲,不用管我,好好玩你的就是。」

齊如珍乖巧的說道,「其實我也听煩了,正是陪著您去。」

太後顯然很是欣慰,對著寧國公夫人說道,「這孩子可真是懂事,自從她來之後,處處照顧我,實在是不舍得讓她回去了。」

寧國公夫人忍不住艷羨,道,「郡主是個好的,那就留在宮里好了。」隨即想起雲付的婚事,正是頭大,好容易定下婚事,結果一轉眼就逃婚了…… 當時寧國公夫人簡直不知道怎麼辦,好在大兒媳婦去了一趟嚴侍郎家中回來,說是那嚴小姐也不見了。

很明顯,那嚴小姐也覺得雲付不是良配,這讓寧國公夫人再一次覺得,這婚事還是要你情我願才行…… 甚至覺得自己之前拖了許久還沒給雲付定下婚事是正確的。

不過既然人都跑了,這婚事自然沒辦法繼續了,一邊派人出去找人,婚事暫緩,兩家人決定先過了年再說。

當時寧國公夫人還對大兒媳婦說道,「我們家小六是個男子,以前也沒少在外面玩,倒也餓不死他,出不了什麼事,倒是那嚴家小姐,一個女子在外不知道多危險。」

寧國公府的世子妃听了這話忍不住嘆氣,覺得要是旁人知道未來兒媳婦逃婚了,少不得要罵幾句,總之也是心里不舒服,但是寧國公夫人想的卻是那嚴小姐的安危,婆婆確實是幫不上忙,讓她忙的不行,但是這一份善良也讓她覺得十分難能可貴。

為此還安慰了寧國公夫人許久。

寧國公夫人很喜歡齊如珍,這會兒見她這般懂事體貼,越發是覺得可惜,但是也知道太後看中了齊如珍,倒也沒有她的機會了。

齊如珍陪著太後去了旁邊的廂房,里面收拾的整齊,還燒了地龍,十分的暖和,太後躺在暖和的炕頭上,這才舒了一口氣,看戲的地方冷,不如這邊舒服。

呂嬤嬤端了熱水過來要給太後淨手,齊如珍接了過來,細致入微的照顧著太後,太後瞧著齊如珍認真的模樣,越看越是歡喜,道,「郡主,你是個好的,我一直都很喜歡你,只是皇帝……  他一直難以忘記故去的金皇後,有時候機會也要自己把握才是。」

這話說道很模糊,齊如珍有些不懂,卻又听太後道,「我那抹額放在了西屋里,你去給我拿過來吧。」

齊如珍倒也沒有多想,披了一件大氅就出了門去了。

有些奇怪,門口並沒有什麼人,不過齊如珍想著或許因為沒主子在,所以都走開了,又或者今日宮里听戲,許多人都偷偷听了,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等著齊如珍推門而入,卻是嚇了一跳,屋內十分的暖和,正是燒過地龍了,還點著熟悉的龍誕香,這顯然是…… 在仔細一看,屋內傳來水聲,似乎在沐浴,還有個聲音,「去了哪里?還不給朕更衣。」

齊如珍如遭雷擊,想起剛才太後說的話來,機會要自己把握才是,那時候還不太明白,這會兒卻是完全清楚了。

在宮里的這些日子,她也多少猜到阻攔她立後的阻礙是什麼,是皇帝根本就不願意。

皇帝剛才還在那邊听戲,怎麼這會兒又在這邊沐浴?這也太巧合一些,所以一想就明白了,所有的事情顯然都是太後安排好的。

齊如珍確定,只要她狠下心進了屋內,這後位就是她的了,正是她一直以來夢寐以求的東西,按道理她應該沒有猶豫才是,但是腿卻像是灌了鉛一般,邁不出一步。

齊如珍突然覺得悲憤萬千,不應該是這樣的,她是想做皇後,但也是堂堂正正的,不應該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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