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衛听到這話頓了一下, 忍不住抬頭再次打量了她一眼。
這女人是溫所長的母親？
怎麼看著這麼老，說是溫所長的女乃女乃都有人信！
程秀雲被看得很不耐煩︰「你還要問什麼？」
門衛小心翼翼道︰「您真是溫所長的母親嗎？您……這年紀看著有點大。」
年紀有點大，就是在說她老。
程秀雲氣得臉一陣紅一陣白︰「你這是什麼意思？信不信我去你們領導那里舉報你？」
門衛在心里翻了個白眼︰「這位女同志您誤會了, 我就是按照規矩辦——，畢竟冒充親戚的——情以前發生過，請問您今年多少歲，住在哪里？工作單位？」
溫所長性情溫和, 待人有禮貌，這女人不僅長得老，而且性情囂張, 他壓根不相信她是溫所長的母親。
程秀雲覺得對方是故意在為難自己，不由氣得胸口疼。
但為了快點見到溫如歸, 她不得不老——所有資料都填好。
門衛看她信誓旦旦說自己就是溫所長的母親，還一副如果他不打電話她就要大鬧一場的架勢，只好拿起電話打到溫所長辦公室去。
溫如歸接到門衛電話，手里的鋼筆沒抓穩掉落在地上，筆頭一下子歪了。
電話那頭突然沒了聲音, 門衛把電話拿開看了一眼，又連聲問道︰「溫所長，您在听嗎？要不要——這個女人趕……」走。
話還沒講完，他手里的電話就被程秀雲給一——搶過去。
「如歸，我是媽媽啊，媽媽這麼多年沒見到你了，——在很想你。」
溫如歸握著電話的手握緊了, 手背的青筋露了出來。
程秀雲看他沒回答，又難堪又著急︰「如歸，如果你不出來見媽媽, 媽媽就去找你們院長，反正我今天不走了！」
溫如歸眼底閃過一抹意味不明的眸光，聲音有些冰冷道︰「我現在就出去。」
听到這話，程秀雲高高提著的心終于落地了︰「好好，媽媽就在外面等你。」
門衛本想罵這瘋癲的女人，可听到她說的話，他要訓斥的話立即咽回去，整個人懵了。
難道這女人真是溫所長的母親？
怎麼可能呢？
程秀雲——電話重重掛上，像斗勝的孔雀挺著胸脯，對著門衛冷哼了一聲。
等了大約——來分鐘，溫如歸的身影才從基地里面慢慢走出來。
看他邁著兩條修長的腿走過來，程秀雲突然有些恍惚。
她好像看到了——年溫元新每次從部隊回來的樣子，身姿挺拔，英俊得讓周圍一切的風景都失去了光彩——
年她一開始也是喜歡過溫元新的，只是兩人聚少離多，她又不想跟著他去部隊吃苦，剛好那個時候史修能出現在她的生活里。
上大學時她和史修能兩人就偷偷談過戀愛，——所以說偷偷，那是因為史修能一早就訂婚了，所以那時候他們兩人是偷偷在一起的。
史修能年輕時也是長得——分英俊，關鍵是他對待女人——分——貼，嘴巴跟抹了蜜一樣，每次都逗得她心花怒放，不像溫元新，呆得跟木頭一般。
漸漸的，她就——控不住自己的心，尤其是和史修能上床後，她徹底愛上了他，為了他，她不惜折騰自己的孩子。
就在程秀雲恍惚的時候，溫如歸走到她面前，目光打量著她。
他的目光冷淡，不帶一絲感情，若要說有什麼情緒，那就是有些驚訝。
在今天之前，溫如歸完全想不起來程秀雲長什麼樣子，這會兒看到她的臉，腦海里突然閃過一兩個記憶碎片。
在那一閃而過的畫面里頭，她的樣子年輕而姣好，跟眼前這個憔悴衰老的女人有著天壤——別。
程秀雲回過神來，臉上擠出溫柔的表情︰「如歸，你還記得媽媽嗎？」
程秀雲的五官是好看的，要不然當年史修能也不會結婚後還來找她偷情，只是現在的她雙頰凹陷，臉色蠟黃，她做出這樣的表情，讓人看著——分刻意。
溫如歸︰「不記得，請問你找我有什麼——情？」
聲音冷冰冰的，看不到任何久別重逢的喜悅。
程秀雲心中躥起一團火，但她很快就——怒氣給壓下去了︰「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不如去你辦公室或者宿舍？」
只要進了基地，回頭他要是不答應她的要求，她就在基地里鬧開來。
溫如歸一口拒絕︰「不行，基地不是任何人都能隨便進入。」
程秀雲指甲掐進掌心里，她是他媽，況且佟雪綠能進去，為什麼她不能進去？
不過想到接下來還有——情要求他，程秀雲——分善解人意地點頭︰「那我們去附近的國營飯店吧，媽媽好多年沒和你一起吃飯了。」
溫如歸不置可否，但轉身邁著長腿朝國營飯店而去。
程秀雲心中一喜，趕緊追上去。
等兩人走遠，門衛這才模著自己的下巴，一臉不可思議的樣子。
**
來到國營飯店。
因為這會兒還不是飯點，國營飯店沒什麼客人吃飯。
溫如歸坐在座位上如一座雕塑一般，不啃聲也不點餐。
程秀雲只好做主點了兩碗綠豆湯、和兩份紅棗蒸糕，以及一份蒸餃。
服務員很快就——東西端上來。
「來來，如歸，多吃點，看你瘦的。」
程秀雲——分殷切，拿了一雙筷子遞給溫如歸。
溫如歸沒接︰「我不餓，說吧，你找我有什麼——情？我給你——分鐘的時間，等會我還要回基地忙活。」
程秀雲被噎了一下，一股氣在胸口堵著。
她把筷子放下來，嘆了一口氣道︰「如歸，媽媽知道你心里怨恨媽媽。」
「這些年來媽媽一直給你寄衣服和禮物，就是想爭取和你見上一面，我寄禮物的——情，你爺爺從來沒告訴你吧，也罷，都是一些小玩物，媽媽已經知道錯了，如歸，你能原諒媽媽嗎？」
溫如歸︰「我爸過世二——三年，你這聲對不起未免來得太遲了？」
溫如歸以為她的對不起是指她出軌史修能，做了對不起他父親以及溫家的——情。
程秀雲老臉一紅，放在桌子上的手再次捏緊了︰「是，我也對不起你爸爸，這些年來，我一直飽受良心的煎熬，將來我百年——後，我一定親自去跟你爸爸道歉。」
「但你呢，你能不能原諒媽媽？」
溫如歸薄唇抿成一條線，沒吭聲。
程秀雲知道要取得他的原諒不是一件容易的——情，所以這會兒看到他這樣，也不算意外。
不過接下來她要是想讓他出手幫自己救出史修能，她就必須讓他原諒自己。
于是她深吸一口氣，決定打出親情牌。
溫如歸小時候特別黏她這個母親，無論她怎麼對待他，他還是很愛她，她相信在他心里，他應該一直很渴望得到母愛。
如今她回來了，願意給他母愛，只要她多說幾句好話，給他台階下，他一定會原諒並接受自己。
想到這，程秀雲心里充滿了自信。
「我記得小時候你特別喜歡吃蒸餃，每次一口就能吃下一個，我總擔心你會被噎著，你就跟我說‘媽媽，我要快點長大，長大了就能保護媽媽，工作給媽媽買好多好吃的’，你還記得嗎？」
溫如歸面無表情︰「不記得。」
程秀雲慈愛的表情怔了一下︰「不記得沒關系，以後媽媽多給你說說，也許你就能想起來了。」
「你真的長大了，要不是我偷偷遠遠去看過你，在路上看到你，我還真擔心認不出來。」
說到這，她嘴角露出一抹苦笑︰「你一定沒想到吧？媽媽回京市——後，曾經去你家守株待兔，就是為了遠遠見你一面，你結婚那天，我在你家附近站了好久，沒能親自看你結婚，我這心真是太難受了。」
說完她捂著臉小聲哭泣了起來，肩膀一抖一抖的。
溫如歸依然面無表情看著她，沒有吭聲。
旁邊的服務員看著他們，眼底透著八卦的眸光。
程秀雲看自己哭了好一會兒，他都無動于衷，心里又難堪又憤怒︰「如歸，你到底要怎麼樣才能原諒媽媽？」
溫如歸這一次終于有動靜了，他低頭看了看左腕上的表︰「你還有四分鐘。」
程秀雲狠狠一咬牙，差點沒忍住罵出口。
她再次深吸一口氣，然後低頭伸手從軍挎包里拿出一個用布包著的盒子。
她把布打開，里頭還有一層布，看上去十分珍惜的樣子。
第二層布打開，露出里頭的木盒子。
她把木盒子打開，從里面拿出一張被撕成兩半的相片︰「這是你小時候和媽媽一起拍的照片，——時被你爺爺撕爛了，我好不容易搶回來的。」
「這就是我的寶貝，每次想你的時候，我就看看這照片，好像你在我身邊。」
說著她把照片推過去放到溫如歸面前。
溫如歸對她的話一直無動于衷，看她的目光就好像在看個陌生人。
這會兒看她把照片推到自己面前，他下意識低頭一看。
他的身子頓時僵住了。
他眼楮緊緊盯著桌子上顏色已經發黃的老照片，照片上的小男孩大約四五歲的年紀，身穿著小西裝，笑得很靦腆。
程秀雲看他盯著照片沒動，還以為他被觸動了，嘴角一勾再接再厲道︰「這照片你還記得不？」
溫如歸依舊沒有回答，維持著盯著照片不動的姿勢。
程秀雲不在乎，自說自話道︰「那是你四歲生日那天，你爸爸在部隊回不來，你心里很難過，媽媽看你這麼傷心，所以就答應讓你提一個要求，你——時說想和媽媽一起拍個合照。」
「于是媽媽給你穿上你爺爺給你買的小西裝，帶你去照相館拍照，——時照相館的攝影師說你長得那麼可愛乖巧，想把你的照片作為他們照相館的宣傳照片，不過媽媽沒同意，你想起來了嗎？」
溫如歸猛地抬起頭，目光顯得很奇怪，他指著照片上的小男孩道︰「這個人是誰？」
程秀雲听到這問題怔了一下，但還是一臉溫柔應道︰「傻孩子，就是你啊，是你四歲的照片，你在家里沒看到自己小時候的照片嗎？」
溫如歸的頭好像被什麼悶聲捶了一下，腦子嗡嗡響了起來，臉上的血色褪去。
如果照片上的小男孩是他，那小旭為什麼跟他長得一模一樣？
不對！
有什麼東西很不對勁！
他的手緊緊抓住了桌沿，因為太過用力，手背上的青筋根根凸了起來，可以想象此時他的內心波動有多大。
程秀雲也敏銳發現了他的不對勁，小心翼翼問了一聲︰「如歸，你怎麼了？你的臉色怎麼突然這麼難看，你哪里不舒服嗎？」
溫如歸眼楮變得赤紅，好像要吃人一般看著她︰「你認識小旭嗎？」
「小旭？」程秀雲想了一下搖搖頭，「媽媽不認識，媽媽記得你在大院的小伙伴有兩個，一個叫小胖，一個樸建義，沒有叫小旭的。」
溫如歸好像寒冬臘月被人兜頭潑了一盆冷水，整個人控制不住顫抖了起來。
他終于知道哪里不對勁了。
小旭是在他五歲那年出現的，他跟他認識二——年，他已經長大成人，還結婚生子，樸建義也跟著長成了大人，只有小旭，他還是四五歲的樣子。
二——年來一直沒有變化過。
可他——前一直沒有發現，從來沒有覺得不對勁。
所以小旭到底是不是真的存在的？
如果他是真的存在，為什麼他跟自己小時候長得一模一樣，為什麼二——年來他從來沒有長大過？
溫如歸的腦子好痛好混亂，他如墜冰窖，冷得連牙齒都在上下打顫。
如果小旭是不存在的，那他這二——年為什麼總是看到他，是他陪伴自己說話，上次還是他幫忙解決史修能。
史修能！
他身子猛地又是一顫。
或許小旭是存在的，那天佟雪綠也跟他打招呼了，小旭還夸她長得很漂亮。
可這樣還是沒辦法說服他，——前沒有發現不對勁還好，這會兒如論他怎麼說服自己，都沒法——這里頭的邏輯給理順了。
世界上沒有完全兩片相同的樹葉，也不會有兩個長得完全一樣的人，更何況這人二——年都保持四五歲的樣子。
溫如歸頭痛欲裂，仿佛要炸開一般。
他扶著桌子站起來，歪歪扭扭朝外頭跑出去。
他心里只有一個念頭，他要去找小旭，問他為什麼一直沒有長大。
可沖到外頭，他怔住了，因為他壓根不知道小旭的家住在哪里。
飯店里頭的程秀雲被他的樣子給嚇住了，等他跑出飯店，她這才回過神來趕緊追上去。
服務員連忙抓住她的手問道︰「桌上的食物還要嗎？」
點了那麼多東西，她就只喝了一口綠豆湯，溫如歸什麼都沒吃，如歸不要——在太浪費了。
可這會兒她急著要去追溫如歸，只好肉疼道︰「不要了。」
說完她抽回自己的手，三步作兩步走追了出去。
追到外面，她看到溫如歸站在陽光下，臉色白得好像一張紙，看不到一絲血色。
「如歸，你這是怎麼了？你哪里不舒服告訴媽媽啊。」程秀雲繼續打親情牌，「要不媽媽陪你去醫院吧？」
溫如歸好像沒听到她的話一般，突然一——推開她，邁著長腿大步往前走。
程秀雲被推了一個踉蹌，差點跌坐在地上。
看到溫如歸頭也不回的背影，她的腦子里有根弦「 」的一聲斷了，她的耐心宣布殆盡。
她咬著牙追上去，一——拉住溫如歸的手臂罵了起來︰「你個不孝子，就算我——年有錯，作為母親我已經跟你道歉了。」
「我們國家從古至今都是奉承‘棍棒下出孝子’，我不過是對你稍微嚴厲了一點，罵了你——句，打了你——下，我小時候還不是被你外公外婆打過，你要這樣記仇——年嗎？」
「是不是要我跪下來求你，你才會原諒我這個做母親的？」
路上的人听到他們的話，紛紛駐足看過來，指指點點。
程秀雲看大家圍觀，頓時說得更起勁了，聲淚俱下。
「大家評評理，這孩子小時候特別調皮，我擔心他會長歪，所以小時候打過他——次，沒想到這孩子記仇了——年，我一個做母親的親自跟他道歉，他都不肯原諒我，我真是太難過了。」
眾人听到這話，頓時指著溫如歸勸說了起來。
「怎麼能這樣呢？天下無不是的父母，你媽教育你也是為了你好，看你人模人樣的，怎麼心胸這麼狹窄？」
「就是，小時候誰沒有被父母罵過打過，難道都要老死不相往來，那我們國家還能稱得上是禮儀之邦嗎？」
「可不是，這位同志，你就不要再固執了，你看你穿得這樣光鮮亮麗，而你母親這樣衰老，你忍心看她接下來的日子都活在揪心和煎熬當中嗎？」
程秀雲听到最後這句話，差點沒吐血。
不過對方是在幫她說話，她只好忍下來，繼續做出一個慈祥但被孩子傷透心的母親模樣。
溫如歸看看眾人，又回頭看著程秀雲，腦海里突然涌出大量的記憶。
年輕的程秀雲——一個碗摔在地上，碗碎成——辨，然後她插著腰讓「小旭」跪在上面，「小旭」跪下去，膝蓋被碎片扎得鮮血直流。
畫面一轉，程秀雲突然提起「小旭」，——他提到廚房，然後把他的頭一——壓進水桶里，水桶的水灌進鼻子和口腔里，「小旭」瘋狂掙扎，痛苦得——乎死去。
然後天色一變，外頭暗了下來，一個男人偷偷模模來到家里。
男人拿出一條準備好的繩子，和程秀雲兩人——「小旭」綁起來，又塞住他的嘴巴，然後把他吊在屋檐下，「小旭」就這樣被吊了大半個晚上，奄奄一息。
無數「小旭」被虐待得傷痕累累的畫面瘋狂涌進來，最終年輕程秀雲的臉跟眼前的程秀雲重合在一起。
他一個激靈，「小旭」是他，他是「小旭」！
他以前看到被打得傷痕累累的小旭，都是過去的他。
程秀雲看他被眾人這麼指責還是無動于衷，于是再下一劑猛藥道︰「如歸，你還是不肯原諒媽媽嗎？」
「你不想想當年你那麼調皮，我要是不對你嚴厲一點，你如今能成為基地的科研人員，你能成為力學所的所長嗎？」
眾人听到他是基地的科研人員，頓時譴責得更厲害了。
程秀雲看眾人都站在自己這邊，心里很得意，臉上卻做出淒婉的表情。
「——年我還懷了另外一個孩子，那時候已經六個多月大了，這孩子因為我疏忽了他一次，生起氣來就一——將我推倒，我摔在地上，孩子就這樣沒了。」
「那是個已經成型的男孩子，孩子的爺爺和爸爸都難過得不行，要是沒死，如今也長大成人了，我還因此大出血，後來多年沒再生孩子。」
「如果不是他，他弟弟怎麼會死？如果不是孩子沒了，我和他爸爸又怎麼會走不下去？如歸，這些年來我不忍心責怪你，可你怎麼能因為我罵了你——句就不認我這個母親？」
眾人嘩然，指著溫如歸罵了起來。
「居然害死自己的親弟弟，還害得父母離婚，這該不會是討債鬼來投胎的吧？」
「我要是有這樣的孩子，我打死他都有可能，簡直是畜生不如！」
隨著源源不絕的咒罵聲，所有被封存的記憶在這一刻被解除了封印。
他看到自己不小心撞倒了程秀雲，程秀雲倒在血泊上，弟弟沒了，他爸爸從部隊趕回來，躲在醫院角落偷偷哭了。
後來程秀雲和他爸離婚了，他爸從此再也有笑過，每天晚上睡不著，頭發大——大把地掉落，爺爺每天唉聲嘆氣，再後來，他爸爸駕駛的戰斗機墜毀了。
機毀人亡，爺爺一天內頭發全白了。
他就是個魔鬼！
他就是畜生不如！
是他害死了自己的親弟弟，是他導致父母離婚，是他導致他父親英年早逝。
「啊啊……」
溫如歸突然大叫了起來，五官扭曲，一——推開程秀雲，抱著頭跑了出去。
程秀雲猝不及防，被他用力一推，整個人好像被掀翻的烏龜往後倒下去。
「砰」的一聲。
她的頭重重撞在後面的石頭上，鮮血直流。
她眼前一黑，雙眼一翻暈死了過去。
人群里有人尖叫了起來——
「死人了！死人了！」
佟雪綠看到溫如歸渾身是血，雙腳赤|果朝前奔跑，她在後面緊追不舍。
「如歸，等等我。」
溫如歸好像沒有听到，跑到懸崖邊，突然轉身對她淒然一笑，然後縱身跳下去。
「啊——」
佟雪綠猛地從夢里醒過來，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