踹人者腳趾流血，挨踹的鐘文卻是面帶微笑，穩如泰山，臃腫的身軀立在那里微微搖晃，如同一個不倒翁，在對陰鴉教主發出無聲的嘲諷。
顯然，以牧常逍那強悍到極致的肉身，之所以會受傷，正是遭到了第三道韻的反彈之力。
換言之，打傷了陰鴉教主的，正是他自己。
單單一層的道韻金身，即便已達圓滿境界，想要傷到牧常逍這個層次的巔峰強者，顯然有些不切實際。
奈何鐘文這個老六，不但身上披了七件道韻戰袍，其中三件上頭銘刻的還都是能夠反彈傷害的第三道韻。
再加上此時他自身施展的道韻金身也是第三道韻，四層反彈疊加在一起，傷害之高，頓時達到了匪夷所思的境地。
八層道韻，那是個什麼概念？
即便其中有兩層第二道韻和兩層第三道韻，防御力依舊強到變態，牧常逍那天下無雙的掌力落在身上，竟然如同撓癢癢似的，根本無法給他帶來哪怕一絲一毫的傷害。
毫不夸張地說，此時的鐘文就是一個烏龜和刺蝟的結合體，除非以神兵利器切破他身上的道韻戰袍，否則即便是一堆混沌境大佬全力出手，也休想傷到他半根毫毛，若是硬上，還要遭到強大反噬，令自己身受重傷。
「你小子，還真是每一次見面，都會給我新的驚喜。」
牧常逍眸中閃爍著復雜的光芒，面色很快恢復如常，竟然笑得愈發燦爛，「雖說已是老生常談，牧某還是忍不住要多嘴一句，真的不考慮加入陰鴉麼？」
「看你這孤家寡人的樣子，哪里還有什麼陰鴉可言？」
鐘文對著他上下打量片刻，隨後大搖其頭，循循善誘道，「不過你這老小子的確是個人才，死在這里著實可惜，不如還是跟我混罷，率土之濱副盟主的位子，小爺我還替你留著呢。」
此言一出，牧常逍還沒怎樣，姜霓等人卻是齊齊色變，眸中無不透出驚詫之色。
副盟主的位子，隨隨便便就能許諾出去？
難道他就是……
率土之濱的盟主？
一念及此，姜霓的表情登時變得無比復雜，而諸位長老看向鐘文的目光之中，更是隱隱帶上了幾分忌憚，幾分殺意。
畢竟，一個由通靈海、地獄谷、自在天和黑化肥組成的強大聯盟，是此前從來未曾出現過的。
尤其是根據天空之城的最新情報，似乎連金耀帝國也被率土之濱拉攏，令這個新崛起的勢力愈發壯大，已然隱隱對神女山的統治地位形成了沖擊。
這，無疑是姜霓和長老會都不能容忍的。
神女山的地位，不容挑戰！
洞穴中的氣氛，登時變得微妙了起來。
若是在這里將他干掉，率土之濱會不會就此瓦解？
赫連寶箍等人腦中，不自覺地浮現出這樣一個念頭。
「鐘文，你可知道，牧某為何會如此執著于力量。」
牧常逍沉默片刻，突然緩緩開口道，「無與倫比的力量，凌駕于一切之上的力量。」
「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蟲。」
鐘文聳了聳肩，不以為意道，「哪知道你是怎麼想的？」
「只因牧某畢生的追求，乃是自由，不被任何人左右，不為任何事物所束縛的絕對自由。」
牧常逍不以為忤，依舊不疾不徐地說道，「而只有無人能敵的實力，才會給我帶來這種自由。」
「絕對自由？世上哪有這種東西？」
鐘文不以為然道，「人一旦有了牽絆，便也有了弱點，這陰鴉，可不就是你的牽絆麼？」
「你錯了。」
牧常逍搖頭否認道，「陰鴉只是牧某為了獲得自由而創立的工具罷了，其中任何一名教徒死去，我都不會覺得傷心，又何來牽絆可言？」
「人活到你這份上，也真是可悲。」
對于他的言論，鐘文忍不住嗤之以鼻道，「就算當真獲得了自由，又有什麼樂趣可言？」
「你不是我。」
牧常逍哈哈笑道，「又怎知我沒有樂趣？」
「話不投機，半句都嫌多。」
鐘文已然失去和他拌嘴的耐心，「要打就打，不打我可就要走了。」
「在通往自由的道路上，能夠踫到你這麼個人。」
牧常逍笑得愈發燦爛，「不也是一種樂趣麼？」
話音未落，他的身影已然毫無征兆地消失在了原地。
「噹！」
他的速度堪稱變態，可開啟了魔靈體和六陽真瞳的鐘文卻還是提前料到，天缺劍反手揮出，與背後刺來的滅神剪狠狠撞在了一起。
這一剪之威，堪稱嘯詫風雲，石破天驚，遠遠勝過先前牧常逍的任何一次攻擊，登時將鐘文向後撞出數丈之遠。
「噗！」
不料就在擊退鐘文的一剎那，牧常逍肩頭忽然莫名裂開，鮮血如同噴泉般飆射而出。
「原來如此。」
他輕輕撫模著肩頭的傷口，眸中閃過一絲恍然之色，「看來你身上的這些光紋不但能夠增強防御，還可以反彈對手的傷害。」
鐘文眼皮一跳，臉上卻是神色不變，笑容依舊。
「難怪我會受傷。」
牧常逍自言自語道，「原來傷到牧某的，竟然是我自己，了不得，當真了不得！」
「你也不錯。」
心知瞞不過去，鐘文干脆不再遮掩，反而笑嘻嘻道，「挨了自己這麼多下，居然只是受了點皮外傷，陰鴉教主，果然皮糙肉厚。」
「適才你說有了羈絆，便有了弱點。」
牧常逍突然抬起頭來，眸中閃爍著詭異的光芒，「這話對牧某毫無意義，卻不知對你自己是否有效？」
「什麼？」
鐘文面色微變，望著他詭異的眼神，心髒猛地一跳，突然生出一股強烈的不安感。
不等他回過神來，眼前忽然一晃，已然失去了牧常逍的身影。
不好！
鐘文心頭劇震，面色煞變，慌忙轉頭，恰巧看見牧常逍站在柳柒柒跟前，右手高舉滅神剪，朝著紅裙妹子當頭劈下。
這一剪的速度並未達到巔峰，卻還是令鐘文救之不及。
他甚至可以看得出來，牧常逍故意放慢了速度，便是為了讓自己看清柳柒柒遭難的整個過程，從而擾亂自己的心神，打擊自己的士氣。
這個不要臉的混蛋！
鐘文咬牙切齒，心中怒罵，腳下龍影盤旋，明知來不及，卻還是使出吃女乃得了其，朝著兩人所在的方向疾射而去。
「一劍……」
就在鐘文心急如焚之際，柳柒柒突然抬手揮劍，美眸寒光閃爍，口中嬌喝一聲，「歸源！」
難以形容的劍意自長生劍表面爆射而出，彌散天地，瞬間將牧常逍整個人完全籠罩在內。
這一道劍意之中，仿佛空空蕩蕩，卻又似乎融匯萬物。
凌厲之氣，鋒銳之意，霸道之威，強悍之志……
無數種不同的劍意仿佛被一股看不見的力量強行糅合在一起，去蕪存菁，披沙揀金，終于萬劍歸一，臻至返璞歸真之境。
堆砌世間所有華麗的辭藻，也難以形容這一劍的風采之萬一。
這，是劍道的極致！
感受到這一劍的威勢，包括鐘文和姜霓在內，洞中所有混沌境大佬齊齊色變，一個個瞠目結舌，臉上無不流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
這才是真正的劍道啊！
棠溪蘆葦更是淚流滿面，激動不已，表情無比虔誠，眸中滿是沉醉之色。
僅僅是旁觀了柳柒柒的劍意，居然讓這位神女山劍神心生明悟，頗有種柳暗花明，豁然開朗的感覺。
在這無與倫比的一劍之下，縱橫無敵的牧常逍居然動作一滯，手中的滅神剪微微一偏，以毫厘之差從柳柒柒腦袋旁邊擦了過去。
反倒是陰鴉教主的肩膀、手臂和大腿在劍氣侵襲下被劃開了數道口子，衣衫破碎，鮮血四濺，雖然傷得不重，模樣卻頗為狼狽。
出自魂相境的一劍，居然傷到了天下無敵的陰鴉教主！
赫連寶箍等人皆是目瞪口呆，舌撟不下，險些以為自己身在夢中。
被她這麼一阻，鐘文的身影，也終于及時擋在了柳柒柒跟前，將妹子牢牢護在身後。
不料就在鐘文趕到之際，牧常逍突然裂開嘴，表情陰森而狡黠，猙獰的笑容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噗！」
他手中的滅神剪突然一拐，仿佛提前預料到了鐘文的行進路線，竟然從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折返回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狠狠扎在了鐘文腰部，伴隨著一道兵刃入肉的脆響聲，鮮血如同水柱般飆射而出，直接噴在了後方洞壁之上。
就在剪子插中鐘文的瞬間，七件道韻戰袍表面的光紋齊齊暗淡下來，很快便徹底失去了光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