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香樓內。
無數人為之側目。
好嘛。
賈貴這又是得罪了黃金標。
沒看到黃金標宛如提溜著小雞仔子般的一只手提溜著賈貴的後衣領子,將賈貴拎進了雅間。
這個拎字。
用的恰到好處。
將黃金標的霸道和賈貴的無奈,表現的是淋灕盡致。
「怎麼個情況?」
「我估計是賈貴又把黃金標給惹毛了。」
「不能吧,昨天晚上黃金標還在我們鼎香樓宴請的賈貴。」喃喃了一聲的孫有福,扭頭朝著杵在旁邊的張世豪道︰「刀子,進去看看什麼情況。」
張世豪應承了一句,邁步進了雅間。
剛進雅間。
張世豪就感覺自己這個眼楮貌似有些不夠用了。
賈貴居然坐在了最中間的主位上面,左手位置是黃金標,右手位置是白翻譯,兩個人一左一右剛好堵死了賈貴的進退兩路。
「刀子,好酒好菜趕緊給我們上。」黃金標巴巴的叮囑著張世豪,「你一會兒出去的時候,跟孫掌櫃說一聲,就說今天晚上這頓飯記賈貴賬上,這頓飯是賈貴請我們兩個人吃。」
「誰他M的請你們吃飯?」賈貴急了,「昨天晚上那頓飯就是我掏的錢,合著今天晚上我還他M的掏錢,我索性連明天晚上的飯錢一起掏了得了。」
黃金標也是打蛇隨棍上,當即附和道︰「那好啊,明天晚上還是這個點,這個地方,我們三個再來。」
「本來還不想讓你賈隊長破費,可是你賈隊長都這麼說了,我怎麼也得給你點面子呀,明天晚上咱們再來。」
白翻譯也是落井下石的混蛋。
有便宜不佔是王八蛋。
狗漢奸的飯菜不吃白不吃。
「你們干嘛呀,有你們這麼干的嘛,你們這是欺負我賈貴這個狗漢奸。」
「今天還真就欺負你這個狗漢奸了。」
「我一會兒找黑騰太君。」
「我們去找野尻太君。」
「我有重要的情報朝著黑騰太君報告。」
「我們也有重要的情報朝著野尻太君報告。」
「遲了就耽誤大事情了。」
听聞賈貴這麼說,黃金標又生氣了。
為什麼用了一個又字。
是因為賈貴的情報連續無數次讓黃金標吃癟,打了敗仗,丟了武器,回來還的挨野尻正川的打。
中間再被狗翻譯加點私貨。
沒有四個大嘴巴子都下不來。
「賈貴,我真他M的服氣你了,也服氣你們偵緝隊。人家當隊長搞情報,那情報真叫一個準,說8鹿從西山路過,我們就從東山走,說8鹿在劉家莊過夜,我們就去董家鎮圍剿8鹿,可是自打你賈貴當上偵緝隊隊長,我們警備隊就沒有一天好日子過。」
黃金標開始吐槽。
也是一肚子的苦水,不吐不快。
這麼些年。
真是委屈黃金標了。
兩頭受堵。
「你們偵緝隊搞到的情報,說8鹿在南山設伏,我們警備隊繞著走北山,結果你們的情報是錯誤的,8鹿牙根就是在北山設伏,打得我們警備隊暈頭轉向,還連帶著太君死了十幾個。」
張世豪一臉笑眯眯表情的听著黃金標的牢騷。
這些牢騷。
說是牢騷。
但是在張世豪耳朵中,這些牢騷分明就是賈大隊長的功績。
除了賈貴是自己人,在往死里坑小鬼子和狗漢奸這個理由外,張世豪真的想不出其他的理由來解釋黃金標的那些吐槽。
一個被無數人罵做狗漢奸的偵緝隊隊長,見天的把假情報告訴給小鬼子,讓小鬼子和警備隊依著他提供的假情報出任務,死傷不說,還為組織提供了大量的武器裝備。
賈貴。
極有可能是自己人。
張世豪的目光,從黃金標的臉上轉移到了賈貴的臉上,不曉得是不是張世豪心態發生了這個根本性的變化,之前看賈貴那張慘絕人寰臉頰的惡心感,此時居然化作了一絲絲敬佩,連帶著賈貴也變得帥氣了幾分。
這就跟孩子永遠是自家的好是同一個道理。
「還有上上幾次,你們偵緝隊打探的情報,說8鹿沒有在王家窪設伏,野尻太君那叫一個歡喜,當時命令我們警備隊帶著太君去給炮樓送糧食,我們是剛剛走到王家窪,還沒有拉開架勢,前面探路的兄弟就踩了人家的陷阱,一下子掉進了好幾個,後面的太君趴在地上反擊,結果不小心撲在了人家地雷上面,十幾個太君當場報銷,二十幾太君當場負傷,沒法子,我們警備隊只能帶著沒死的太君往回跑。」
「就說這個翻譯官,也太不是東西,本來我們警備隊是因為救助太君而跑回了安丘,可是不曉得夏學禮說了什麼,野尻太君當時給了我六個大嘴巴子,抽的我眼楮直冒金星,賈貴啊賈貴,這就是你們偵緝隊搞得情報,這情報你們就不能搞準一點,也讓我們警備隊少挨一頓8鹿的打,也讓我黃金標過幾天好日子。」
「廢話,要是不試試,你們怎麼知道我們偵緝隊搞得情報不準呀。」賈貴還在強詞奪理,細細品味品味,還有幾分真理在其中。
任何事情都得切身實踐實踐。
要是不親身實踐,怎麼知道事情的對錯。
賈貴化身成了思想家。
「賈貴,我就問你一句話,你這些往死里坑太君,往死里坑我們警備隊的情報是從那搞來得?」
「不瞞你們說,我這些情報都是從楊二傻子和王二愣子那里听來的,有時候也听張三呆子的情報。」
黃金標和白翻譯都無語了。
楊二傻子。
王二愣子。
張三呆子。
就沖這個名字,就曉得這三個人腦子不怎麼聰明。
怨不得警備隊總是被賈貴坑。
合著根子上面就壞了。
你從幾個傻子身上打探情報,這情報能準嘛。
「賈貴啊賈貴,我服了你了。」
「是啊,我也服了。」
「你們別這樣,我會驕傲的。」賈貴臉上泛起了一絲得色,他總算將安丘另外兩大漢奸給折服了。
你大爺的。
這是夸你嘛。
這尼瑪是譏諷呀。
黃金標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朝著賈貴就是一頓噴,「賈貴,我黃金標告訴你,你今後搞情報的時候,可別在從楊二傻子和王二愣子身上搞情報了,要不然我黃金標大嘴巴子抽你。」
「黑騰太君抽我,你黃金標也抽我,那我賈貴不是白當這個狗漢奸了?憑什麼呀?」
「那也比你死了強。」
「你信不信我抓你去見黑騰太君啊。」
「你還抓我去見黑騰太君,信不信我帶你去見野尻太君啊。」
「見野尻太君干嘛?」
「還能干嘛,就是問問你憑什麼這麼坑太君,還坑我們警備隊。」黃金標道︰「太君死了就死了,誰讓他們是日本人,可是我們警備隊的那些兄弟們不能死呀,一個個都有父母在,死了父母雙親怎麼辦?」
「就你兄弟有父母雙親在?我手下的兄弟也有父母在啊,咱們不說別的,就說這個搞情報,你搞情報得去人家8鹿的地盤上吧,這要是露餡死在8鹿的地盤上,我兄弟倒霉不倒霉。」賈貴也把自己的理由講述了出來,語氣還有幾分理直氣壯的味道。
「所以你就拿假情報糊弄我們?」
「這不是沒有辦法嘛,第一我們不敢去8鹿的地盤搞情報,第二我們手里也沒錢,這年月搞情報不得用錢嘛,沒錢怎麼搞?」
「黑騰太君不給你們錢呀?」
「一開始給,後來不是有個騙子冒充8鹿在驢駒橋投降,害的黑騰太君白白損失了好幾根金條,最後還被野尻太君抽了臉,听說後來那個騙子跑8鹿那頭去了,把黑騰太君給氣的,就不給我們偵緝隊錢了,還讓我們自己想辦法。」
「都他M一個球樣,我們警備隊也拿不到錢了,就因為土匪禿三炮那件事,害的我們警備隊只能自力更生。」
說到傷心處。
賈貴和黃金標齊齊感嘆了一句。
白翻譯什麼想法不曉得,反正張世豪對賈貴那是一百二十個敬佩。
越听黃金標的牢騷,張世豪越是覺得賈貴是自己人。
不是自己人。
能這麼坑小鬼子?
就在剛才,張世豪還得知了一個令他震撼到極點的消息,賈貴擔任偵緝隊隊長七年時間,是一個8鹿沒有替黑騰歸三抓住,一個有用的情報都沒有替黑騰歸三搞到,還時不時領著小鬼子和狗漢奸去送命,事後賈貴毫發無損的跑回來。
世人都說賈貴糊涂,腦子里面除了吃還是吃,更膽小如鼠。
剛開始張世豪也是這麼認為的,可是現在,張世豪不會在這麼認為了。
一個能將所有人都欺騙過去的人,他真有人們所說的糊涂嘛。
這是其一。
其二。
七年時間沒有替小鬼子辦成一件事,還明里暗里的坑了無數小鬼子,賈貴真要是有那麼糊涂,黑騰歸三還會任由賈貴擔任偵緝隊隊長嘛。
不會。
可擺在張世豪面前的事實,是賈貴至今依舊擔任著安丘偵緝隊隊長,安丘二把手黑騰歸三依舊一如既往的選擇相信賈貴。
這根本不是一個糊涂之人所能做的出來的事情。
人人都說賈貴斗大字不識一個。
但張世豪卻曉得,賈貴不但識字,還是一個文化人。
種種跡象表明,表明賈貴就是葛大妮今次安丘之旅的最終目標,那個與組織斷卻多年聯系,一直以自己方式做著抗日事情的老馬戶。
張世豪認定了賈貴是老馬戶。
也在這一刻。
張世豪將自己的心徹徹底底的沉了地。
可不是沒有了希望。
而是將所有的忐忑全部拋之腦後的如釋重負的感覺。
前面與葛大妮的商談。
即張世豪決定以暴露自己的方式試探賈貴是不是老馬戶。
原本張世豪想要與老馮頭或者小石頭商量一下,借著兩人的口請示一下上級領導,酌情而動。
畢竟這件事擅作主張的代價很是巨大。
但是在听了黃金標對賈貴的那一番牢騷,以及張世豪自己心中對賈貴真偽的判斷,張世豪腦子中立馬出現了一個一加一大于二的等式。
這個等式下,張世豪認為賈貴就是老馬戶的可能性一下子從百分之五十提升到了百分之九十。
他突然有些等不及了。
眼前就是一個機會。
當下笑了笑,朝著雅間三人道︰「黃隊長,賈隊長,白翻譯,您們要是沒有什麼事情的話,我就出去跟我們掌櫃說了,好給你們上菜。」
黃金標擺手,「沒事了,沒事了,趕緊上菜,還的上酒,對了,告訴你們孫掌櫃,上酒的話直接上好酒。」
「黃隊長,您放心,我們的酒都是從您鋪子進的,一水的好酒。」張世豪隱晦的瞟了一眼賈貴。
「什麼?從我黃金標的鋪子進的酒,那酒還能喝嘛。」
「好嘛,我就說最近鼎香樓的酒味道不對,合著是假酒。」
「酒是真酒,我只不過在酒里面兌了一點水。」
「黃金標,你告訴我,你兌了多少水?」
「一瓶白酒怎麼也得摻半瓶水吧。」
「你摻半瓶水,孫有福在摻半瓶水,這還是酒嘛,這就是水啊。」
「賈貴,你放屁是不是?水里能有酒味?」’
「酒我不管了,你告訴楊寶祿,菜里面少放點鹽巴,這是炒菜,可不是咸菜。」賈貴說話的工夫,從凳子上站了起來。
黃金標以為賈貴要跑,一把揪住了賈貴,用叼著香煙的嘴巴道︰「怎麼?想跑?」
「誰想跑了?我去一趟茅房,這不要吃飯嘛,所以得去一趟茅房。」
張世豪的心立馬活泛了起來。
試探賈貴有個前提條件,那就是得把黃金標和白翻譯給甩開。
有些話,有些事,只能他張世豪與賈貴兩個人談。
現場多一個人都不行。
可惜。
黃金標沒有給張世豪這個機會,順著賈貴的話茬子也說了一聲,「別說,我黃金標吃飯也是先去一趟茅房。」
「那咱們一起走著。」
「一起走著。」
白翻譯坐在原地,看著手挽手走出雅間,吃飯上茅房的兩個人,一臉的無奈。
吃飯上茅房。
你們這是去茅房吃大便嘛。
算了。
懶得提醒。
兩只手合攏托著下巴的白翻譯,把目光放在了張世豪的身上,他總是感覺張世豪有些怪怪的。
不過也沒有往張世豪試探賈貴這件事上面琢磨,而是以為張世豪想要跟自己說點什麼。
當下撇嘴道︰「刀子,干的習慣嘛。」
「差不多,燕隊長說安丘來了一個女鬼子。」
「這件事你的問賈貴,听說是黑騰歸三請來的,就因為這件事,野尻正川氣的一天吃了五頓飯,頓頓五套驢肉火燒。」
「那還的白翻譯您出馬。」
「不用,你一會兒上菜的時候就在雅間里面待著,外面的孫有福我去說。」
白翻譯扭身出了雅間。
鼎香樓大廳里面的人,此時還處在懵逼當中。
搞什麼?
怎麼黃金標拉著賈貴的手,賈貴握著黃金標的手,兩個人手拉手的從雅間里面走了出來,那個畫風,頗有幾分辣眼楮的味道。
還沒有回過味來。
白翻譯又從雅間里面宛如烏龜腦袋從龜殼里面探出來一般的把腦袋伸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