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長城邊界，天空就像一面巨大的藍寶石，延伸到無窮遠處。
遠處長城的輪廓在夕陽的余暉中雄偉而壯麗。
大潰敗的蒙古兵，一盤散沙，剩余的人正在向長城邊界潰逃。
後面的明軍似山洪海嘯一般，鐵蹄振聾發聵，在荒原上滾滾咆哮。
許多人甲冑上的鮮血已經凝固住，玄色的鎧甲徹底變成赤紅。
寒風如刀，但將士們體內的熱血如同沸騰的岩漿。
蒙古人已經被殺了兩萬人。
許多明軍的斬馬刀都砍出缺口，還有的甚至砍得翻卷過來，上面瓖嵌著凝固的鮮血和骨渣子。
最後的追殺在長城南邊十幾里接近尾聲，天雄軍第三師第一旅第四旅，和第二師第三旅，追上來，徹底堵住了蒙古人的去路。
夕陽慢慢沉入地平線，整個蒼穹變成深藍色，只有西邊的天空是一片赤紅。
曹文詔從袖口掏出一張手帕，擦了擦臉上的血，發現已經凝固住了，就用手一塊塊扣。
「軍帥，賊酋我們已經抓到了。」
那順巴依爾和布和巴圖兩人被押送上來，跪在面前。
那順巴依爾用蒙古語大聲怒道︰「明朝將軍，我們土默特部和大明是盟友，你們為何要攻擊我們？我們要去天子那里參你！」
曹文詔正在擦自己刀上的血，看也不看這兩個人，只是淡淡道︰「砍了，然後把人頭送回歸化城，通知順義王，讓他準備好到大同鎮來跪見吾皇。」
旁邊的軍士立刻拔出修長的斬馬刀，一刀揮下去，剛要說話的布和巴圖的腦袋就滾落在地上。
無頭尸體也倒下，鮮血流了一地。
一邊的那順巴依爾嚇得連忙磕頭，他想掙扎，頭發被一個明軍抓起來，另一個軍事再一道下去，砍了一半，再一刀，才把頭砍下來。
這兩顆人頭立刻被送到歸化城
「軍帥，捷報寫好了。」參謀長趙啟能走過來道。
「速速派人送去給陛下，讓陛下知道我們這里的戰況。」
「是！」
左路可謂是一路勢如破竹，明軍以傷亡極小的代價，擊潰了土默特部的三萬大軍。
這一戰之後，土默特這種三萬戶的大族，將來長期一蹶不振。
左路如此凶悍，那崇禎自己率領的中路呢？
中路大軍在安東中屯衛短暫停歇後，便越過錦屏山，在錦屏山下休息了半夜，便急行軍，進入懷仁縣。
懷仁縣屬于大同府轄制，離大同城只有40里路程。
天色已經不早，崇禎就選擇了在懷仁縣駐扎一晚上，明日便開始強攻大同城。
懷仁縣外的枯樹上掛著兩具尸體，崇禎讓人將他們取下來，挖了一個地方埋了。
這些人是因為沒有吃的，實在太痛苦了，所以選擇了自殺。
一路上，崇禎看到太多逝去的人。
由于溫度已經低于0度，並且還在持續降低，死去的人的遺體並未損壞。
但是非常淒涼的倒在路邊，臉上還有死前的風霜、無奈和痛苦。
他們的生活已經非常的艱難，卻連活下去的機會都在這種亂世里被剝奪了。
遠處還有不少死人堆在一起，應該是某些路人為他們收的尸，只是因為沒有工具挖出坑來，或者說路人本身也已經沒有力氣挖了，便只能堆在這里。
還有小孩子倒在死人堆里，其中一個小男孩手里還拿著木頭做的比較粗糙的玩具。
看到這里，崇禎心痛不已。
亂世人命如草芥啊！
寧做盛世狗不做亂世人。
這是多麼無奈的話。
這里不是21世紀的中國盛世。
他看到那個小男孩手里還緊緊拽著那個木頭小玩具，眼眶一紅，用力皺緊眉頭。
如果是在21世紀，他至少不愁吃不愁穿，可以上學，如果努力讀書，未來的生活可能會一步步好起來。
但在明末這種貪官吸人血的時代，他們都是時代的犧牲品。
也許大同鎮之亂，在整個歷史長河中只是和其他時代被史書只言片語記載的一次蠻族入侵。
但對于這個時代，這里的普通人來說，卻是壓下來的大山！
張凡只感覺心中一陣悲涼，他讓人去那邊挖了一個很大的坑，將這些人都埋了。
有一些衣衫襤褸、蓬頭垢面的人從懷仁縣城里跑出來︰「不要！不要埋！不要埋……」
他們的聲音沙啞，雙眼通紅，面目蒼白，雙唇干枯裂開。
「不要埋……」
錦衣衛立刻將崇禎圍起來，這些人被摁壓在地上。
崇禎道︰「放開他們。」
「你們……是大同的邊軍？」
崇禎依稀從他們身上破舊的衣服看出來了。
這些人似乎已經有些神志不清了，看起來恍恍惚惚的，瘋瘋癲癲的。
「我們……我們……」其中一個人盯著那些死尸，眼中露出貪婪的目光。
崇禎立刻知道這些人為什麼不讓他們埋尸體了。
他面色一沉，怒道︰「你們吃了多少？說！」
那幾個人抬起頭，恍恍惚惚，看見周圍的錦衣衛。
「我們……」他們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扭曲和無奈，用力抓頭發，「沒辦法啊！我們太餓了！我們已經……」
他們說話的時候，嘴巴仿佛已經不听使喚︰「城里已經沒有食物……不要埋，不然大家都沒有吃的了！」
盧象升一听，大怒，拔出刀就要過去將這幾個人殺了，被崇禎攔住。
和進入山西之前的那些劫匪一樣，他們已經餓得要變成野獸了。
「我們已經在極力控制！我們在控制！」一個人撕心裂肺的哀嚎出來，眼淚從干枯的臉頰滾落下來，「但是我們必須活著啊！我還有母親，我的母親眼楮已經瞎了，還等著我回去，她河南，我不能死……」
崇禎深吸一口氣道︰「去拿點吃的來給他們先吃東西。」
「是！」
這時，這些恍恍惚惚的人才發現另一邊的遠處，竟然是一大隊人馬。
他們剛才從城里沖出來，心急如焚，完全忽視了。
「你們……」
馬世龍道︰「當今天子聖駕在此！」
那些人神情依然有些恍惚，但是這句話卻是听懂了。
「卑職……卑職參加天子！」
崇禎嘆了口氣道︰「你們先吃點東西吧。」
很快，吃的就被拿來了，這些人開始狼吞虎咽。
吃人的士兵，可憐、可悲，要救他們，但是，也要罰他們。
要上軍事法庭。
要讓軍隊腦海中形成思想鋼印，咱們是人，在最後的時候，不能退化成野獸。
崇禎問道︰「你們是誰麾下的士兵？」
「啟稟陛下，我們是大同總兵滿桂麾下的！」
崇禎道︰「滿桂人呢？」
「滿帥他……半個月前，半個月前，我們被韃子擊潰，滿帥不知所蹤……」
崇禎怒道︰「大同鎮為何會如此快的潰敗，滿桂麾下有一萬將士，為何會讓韃子如入無人之境！」
「陛下，兒郎們已經有四個月沒有領到俸祿，軍心浮躁，而且……」
「而且什麼？」
「陛下，您跟我們來看，看了您就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