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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對茶當歌

「不知楊兄踫到什麼有趣的事,竟然把尊夫人都拋下了,能說給我听听麼?」寧祖兒刷的打開折扇微笑著問道。

楊牧雲心想干你屁事,怎麼我的什麼事你都要摻和,正想不理他,但轉念一想,湊近他耳邊說道︰「你真想听?」

寧祖兒手搖折扇微笑不語。

「此事說來話長,不如我們找個地方坐下慢慢聊。」楊牧雲故作神秘。

「那尊夫人怎麼辦?」

「我先送她回家,寧公子說個地方,我隨後就去。」

「馬府街的采芝齋,離楊兄家不遠。楊兄覺得如何?」

「好!我們半個時辰後采芝齋見。」

看著寧祖兒翩翩離去的背影,楊牧雲啐了一口,小白臉,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轉過頭用一種奇怪的眼光看著自己的妻子,說道︰「你怎麼在哪兒都能踫得見他?他是不是一直在打你主意?」

紫蘇又好氣又好笑,這男人吃起醋來看起來比女人地酸勁兒都大。

「夫君,寧公子不是你想像的那樣,我和他之間光明磊落,你老是疑神疑鬼地做什麼?」

楊牧雲不吭聲了。兩人走在回家的路上,紫蘇一直吃吃地笑個不停。

「夫人,你別笑了,你再笑,我就真生氣了。」楊牧雲繃起臉。

「好,我不笑了。」紫蘇的美眸中溢光流彩,她突然覺得自己的男人很可愛,「你知不知道,你吃醋的樣子可愛極了,沒想到男人的心胸有時候也跟針眼兒一樣小。」

「夫人」

「好,我不說了。對了,夫君,你踫到的究竟是什麼有趣的事,還非得跟寧公子專門找個地方聊。」紫蘇也產生了好奇。

「你想知道?」楊牧雲神秘兮兮地看著妻子。

「嗯——」紫蘇鄭重地點了點頭。

「我不告訴你!」楊牧雲說完扭頭就走。

「你——」看著丈夫的背影,紫蘇恨恨道︰「你真是個無賴。」

————————

「這就是采芝齋麼?」楊牧雲看到店里的布置和陳設,有些失望︰「我還以為是座酒樓呢?原來是一個茶館。這寧祖兒,請個客也這麼小氣。」他緩步踱了進去,在里面靠窗的一個角落里看到身穿寶藍色軟綢長衫的寧祖兒。

寧祖兒一見他,劍眉一軒,長身而起︰「楊兄,你來了。」

「沒想到寧公子的好奇心真大,我還以為你只是說說,不會真的來呢!」楊牧雲來到他對面,一撢衣衫下擺,便坐了下去。

「哪里,楊兄感興趣的事,一定非同尋常。」寧祖兒一笑︰「喝點兒什麼?休寧松蘿?虎丘白雲?還是西湖龍井?」

「這茶我可不太懂,寧公子做主吧!」楊牧雲說著看了看窗外。

「老板,來兩壺龍井。」寧祖兒也沒再客氣。

「咱們開始聊這話題之前,我想冒昧的問寧公子一句,你相信這世上有鬼神麼?」楊牧雲盯著他問道。

「這個問題很有趣,信還是不信很重要麼?」寧祖兒反問。

「當然,子曰︰‘務民之義,敬鬼神而遠之,可謂知矣。’寧公子不表明態度的話,這個話題我們怎麼聊呢?」

「你這麼說,我對這事就更感興趣了。如果說我也敬鬼神而遠之,那我們是不是就可以開始聊了?」

「聰明,跟寧公子這麼聰明的人說話,當真痛快!」楊牧雲嘆道。他抿了一口茶,開始敘說道︰「從廬州回南都的路上,我在和州烏江鎮見到一具干尸,干尸上方盤踞著一群兀鷲,兀鷲是喜歡吃腐肉的,可它們偏偏沒啄食這具干尸。」

「哦?這倒是挺奇怪。」

「我用刀剖開這具干尸,發現里面長滿了尸蟲」

「對,尸蟲。不過里面所有的尸蟲都死了。可能這就是兀鷲為什麼不啄食這具干尸的原因。」

「這具干尸是什麼人放在那里的呢?」

「這具干尸周圍沒有任何人踩踏過的痕跡,換句話說,沒有人放置那具干尸。」

「無人放置,有意思,難不成是那具干尸自己走過去的。」寧祖兒奇道。

「很有可能。」

「這太荒謬了,楊兄不是不信鬼神之說麼?」

「我回南都後,去案藏館翻閱了一下錦衣衛自我大明開國到現在的所有記錄,發現兩條記載很有意思。一條是洪武十七年,一位叫路祥的錦衣衛百戶在雲南廣南雨溪峒刺探軍情。一個月圓之夜,他和部下受到了一群干尸的攻擊,他們用火銃打,用刀劈斧砍,都不能將干尸擊倒。後來將油潑在干尸身上,用火去燒,才將干尸消滅。」

楊牧雲頓了一下,續道︰「另一條是永樂五年,當時安南並入我大明,太宗皇帝在那里設置了錦衣千戶所,一位叫阮紹的錦衣衛百戶記述緊挨安南清化府有一個叫盆蠻的地方,那里的人喜歡養尸蟲。月圓之夜,盆蠻人用刀割傷自己面部,向天地祈禱,使尸蟲進入尸體。不一會兒,尸體就站了起來,能像平常人一樣行走,但不能持久,太陽出來之前尸體就會僕倒在地,不再起來。」

「真難為了楊兄,那案藏館里的檔案浩如煙海,找出這兩條記錄很不容易呀!」寧祖兒感嘆道。

「所以說,尸體能夠行走是完全可能的。」

「那為什麼不可能是一個人走到那里倒下後變成干尸呢?」

「你以為那些兀鷲蟲蟻會等一具剛倒下的尸體慢慢變成干尸麼?」

寧祖兒沉默了一會兒問道︰「那你有沒有查出這干尸的來處 ?」

「我今天陪夫人回她原來的住處,路過漢府街時,看到一戶姓杜人家請一位茅山道士開壇作法,原因是他們家唯一的兒子三天前中邪倒地人事不知,所以請這位道士來驅邪捉鬼,這種江湖騙子的鬼把戲顯然不會有任何成效。我進去看了一下,杜公子眼窩深陷,皮膚呈灰黑色,干癟沒有彈性,除了心髒還有些微跳動外,跟一個死人沒什麼兩樣。他的情況讓我想起了那具干尸,所以我就冒險用一種土法來醫治他一下。」

「什麼土法?」寧祖兒來了興趣。

「在一個封閉的小房間里,把杜公子赤身放入一個注滿熱水的大木桶中,再在木桶的周圍,放四個燃燒著炭火大火盆。」

「嗯?以現在的天氣,那人還不得熱死了。」

「尋常人會,像他這樣中邪毒已深的人反而適得其反,通俗的說這叫以毒攻毒。」

「那他一定是醒了,對麼?」

「對,而且他嘔吐了一大堆東西,在那里面我發現了和干尸身體里一模一樣的尸蟲。」

「尸蟲?」寧祖兒驚呼起來。

「沒錯,你試想一下,如果杜公子死了,會變成什麼樣?」

「一具會行走的干尸?」

「很對!而且我懷疑有人故意將尸蟲放入人體內,把人變成行尸。」

「是什麼人想這樣做,楊兄這里有線索麼?」

「我問過杜公子,杜公子說他和朋友喝酒時曾跟一群服飾怪異的人發生過沖突,之後出來時就中邪了。」

「那應該是那群服飾怪異的人所為。他們來自哪里,楊兄可曾探听出來?」

「據杜公子的朋友說可能是來自雲南的擺夷人。」

「他們和那群擺夷人是哪一天在哪里喝的酒?」

「三天前朱雀街的醉風居酒樓,怎麼?你不準備把這個案子交給應天府,而是自己親自去查麼?」

「如果要交給應天府的話,你會給我說得這麼詳細麼?」寧祖兒狡黠地一笑。「而且你要不是覺得自己受了傷,不方便奔波查案,你就不會來這里告訴我這所有的一切。你敢說不是麼?」

楊牧雲無奈地長長嘆息了一聲︰「有時候我在想,你這麼聰明的一個人,為什麼就不會跟我成為朋友呢?」

「可能是我們沒有成為朋友的緣分吧!」寧祖兒抿嘴一笑,俊美的臉上顯露出一絲可愛。

「我能問你一個問題麼?」楊牧雲遲疑了一下,「從我被我部下敬的酒暈倒開始,到一直迷迷糊糊地迎娶紫蘇。這一切是不是都是你一手策劃的?」

「有些事何必問那麼明白呢?」寧祖兒悠然說道。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你難道從來就沒有喜歡過紫蘇麼?」

寧祖兒對著他嫵媚地一笑,來到他身邊在他耳邊輕輕地說道︰「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其實我喜歡的是男人,而不是女人。」說著把手輕輕地放在他肩頭,眉目含情地道︰「你明白了麼?」

「你、你把手拿開——」楊牧雲听得渾身汗毛直豎,雞皮疙瘩掉了一地,趕緊把肩膀往回一縮。「我還有事,就先回去了,你在這兒慢慢喝吧!」說完起身落荒似的向外跑去,跑的時候只覺腳跟發軟。

寧祖兒站在那里放聲大笑,鬧得茶博士趕緊過來問怎麼回事。

「沒事,哈哈哈你不覺得有些人有些事真的很好笑麼?」寧祖兒大笑不止。

「唔——」茶博士不明所以。

楊牧雲跑出老遠,回頭看了一下采芝齋的招牌,還感覺頭皮有些發麻。他心里實在不能接受男人喜歡男人,女人喜歡女人這種愛慕的方式。那次在翠薇山莊作臥底的時候,自己扮成了一個女人,結果被一個叫小玲的女人強迫歡好,讓自己惡心了好長一段時間。

「這人真變態,難怪紫蘇不願意說出為什麼不跟他在一起的原因。」楊牧雲撢了撢寧祖兒剛才觸模過的肩膀。

他來到家門口時,听到院中傳出一陣悠揚的琴聲。

「奇怪,是誰在院子里彈琴?」楊牧雲心中一陣疑惑。清新悅耳的琴聲如同泉水從山崖上落下,撞擊在鵝卵石上發出清越的聲響,迷蒙起陣陣水霧,令人只覺得身上一陣清涼。

「難道是國色館的詩茵姑娘來了麼?」楊牧雲懷著疑問打開院門走了進去。

碧綠的葡萄架下,一位白衣麗人披散著烏雲般的秀發,雙手輕撫琴弦,清風微微吹過如玉般的面頰 ,揚起萬千青絲又緩緩落下,她的芊芊玉指在弦上來回的舞動著,像陽光下的精靈一般, 跳著絢麗的舞蹈。亮麗的音符在她的縴縴十指下匯成一條涓涓細流,打著漂亮的旋兒淌向庭院中的每一個角落。

院中,一位穿著胭脂色緊身舞裙的美麗少女踩著音符的節拍翩翩起舞。她舞姿輕靈,身輕似燕,婀娜的身段如雲絮一般柔軟,雙臂水袖輕舞,腳下生出朵朵蓮花,如花間飛舞的蝴蝶,令人目眩。琴聲漸急,她的身姿隨著琴音舞動的越來越快,如玉的素手婉轉流連,裙裾飄飛,一雙如煙的水眸眼波流轉,整個人猶如隔霧之花,朦朧飄渺。琴聲的節拍慢慢放緩,她身姿也隨著柔軟起來,水袖翻飛,彎腰跪地,頭朝後仰去,縴細的腰肢如彩虹般彎起。一曲終了,一切都安靜了,少女起身微微調解了下呼吸,揚起漂亮的眼眸,含著笑意朝白衣麗人看去。

「啪啪啪——」楊牧雲鼓起了掌聲︰「精彩,真是精彩!」

「老爺——」少女轉過螓首,是絮兒。

白衣麗人緩緩站起,揚起美眸微笑著對楊牧雲說道︰「夫君,你回來了。」

「沒想到你還會彈琴,而且還彈得這麼好,我還以為是詩茵姑娘來了呢?」楊牧雲一臉的驚異。

「老爺,你不知道,小姐的琴彈得比詩茵姑娘還好。」絮兒插嘴道。

「絮兒——」紫蘇瞪了她一眼,「還不快去泡茶去,老爺都累了。」

「不用不用——」楊牧雲雙手連擺︰「我都喝了一下午茶了。」一提喝茶他都心有余悸。「你們坐在這兒陪我說會兒話就好。」

「老爺,我舞跳得怎麼樣?」絮兒大眼楮一眨一眨的,像兩顆黑葡萄。

「舞美,人更美,你跳得比國色館的蝶雨姑娘還好看。」

「真的麼?」絮兒的眼楮溢出一抹亮彩。

「要不要我把你送到國色館里跟蝶雨去比一下?」紫蘇戲謔地瞟了她一眼︰「還不回屋換衣服去。」

「不要——」絮兒訕訕地去了。

楊牧雲眼角的余光掃了一下她裊娜的背影。

「絮兒才十四歲,你就不要打她主意了。」紫蘇意味深長地哼了一聲︰「男人啊!總是見一個,愛一個。」

「夫人說笑了。」楊牧雲的臉紅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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