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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8章 京城的反擊(七)

費縣。知縣坐在縣衙門中,渾身不自主的瑟瑟發抖。自從得知霍崇帶兵進京殺了皇上雍正之後,他早就知道會有這天,霍崇的人馬不會放過他們一度退出的臨沂。然而霍崇的人馬直奔費縣的時候,知縣還是瑟瑟發抖。

「老爺,我告辭了。」師爺恭恭敬敬給知縣行了個禮,轉身就走。

知縣很想大罵師爺不肯留下來一起死。嘴唇動了動,還是沒罵出口。師爺只是知縣雇來的,並非官府的人。得知了霍崇軍前往臨沂西北的費縣而來,費縣衙門中的差役和吏員統統跑了個精光。

那些吃朝廷俸祿的人尚且跑了,沒俸祿可拿的師爺還留到現在呢。

師爺走了好一陣,知縣依舊坐在縣衙里。當外頭響起腳步聲之時,知縣覺得或許是師爺或者吏員衙役什麼的趕回來拖著知縣走。如果有人強拖的話,知縣覺得自己不會反抗。

一群穿著奇怪對襟衣服從門外沖進來,為首的打量知縣片刻,喊道︰「帶走!」

幾個人上來將知縣捆好,拖了出去。

鄂爾泰並不相信山東地方官府能扛得住霍崇進攻,早早在各個縣城放了探馬。

此時宛如收線,探馬們一波波的趕了回來。

位于臨沂西北的費縣,無抵抗陷落。

位于費縣西邊的平邑縣抵抗了不到半日就陷落。

位于平邑縣西邊的泗水縣與費縣一樣,吏員衙役一哄而散,把知縣留在縣城里自生自滅。

以霍崇軍的行軍路線,擋在濟寧與平邑縣之間,還有曲阜和泰安。

「大人,當在哪里迎戰。」岳鐘琪問。

鄂爾泰抬頭看了看岳鐘琪,不禁覺得這位老哥哥只是個武人而已。便說道︰「岳兄,兩地都要守住。」

「分兵麼?」岳鐘琪眉頭皺起,「大人,還不如把兩地的人馬調到濟寧,與霍崇一戰。再說……」岳鐘琪遲疑了一下,「霍崇乃是坐寇,從未打到過這麼遠。何不令他們到運河這邊作戰。」

「不守一下沒辦法向朝廷交代。」鄂爾泰答道。

岳鐘琪不吭聲了。現在他還是戴罪之身,如果不能讓朝廷看得過去,再次下獄不過是一道旨意。而且發話的乃是鄂爾泰,岳鐘琪更不能反對。

之後兩天,岳鐘琪以為鄂爾泰會派遣騎兵趕去協助泰安與曲阜,沒想到鄂爾泰除了調動人馬向濟寧集結之外,竟然對那兩地毫無動作。搞的岳鐘琪更不明白了。

四月初二,胡悅率領的六團攆著一小隊滿清騎兵直沖曲阜。已經好幾次差點攆上,滿清騎兵們拼死加快速度,才勉強甩開追兵。

團參謀黃仁世氣喘吁吁的勸道︰「團長,都看到曲阜城牆。咱們等等炮兵吧。」

胡悅想了想,下令部隊降低行軍速度。走了一段,喘勻了這口氣,胡悅對參謀說道︰「你知道孔家得罪過都督麼?」

「听說過。」

「有……說,這次得和孔家把這件事談開才行。」

「是大姐要你為都督出氣吧?」參謀黃仁世問。

大漢政權高層大多都知道霍崇早年時候與孔家下面的人有過節,孔家甚至差點把霍崇逼死了。大漢政權身為山東人,對于孔家勢力是頗有了解的。

「干還是不干?」胡悅問。

「都督還沒說要收拾孔家。咱們還是別急。」

胡悅搖搖頭,「遲早的事。只要土改,孔家跑不了。孔家上下加一起,有的地比咱們都多。」

參謀黃仁世皺著眉頭不吭聲。孔家上下並非單純的衍聖公府,衍聖公府下就有巨大土地,然而孔家的土地更多。現在大漢政權的土地政策已經越來越明朗化,霍崇對于土地的理念培訓了這麼久,別說團級,連排長、班長都很清楚。

孔家得罪過霍崇,這是真的。與這廣大的土地相比,這件事簡直是微不足道。

然而這個微不足道的事情,卻是能拿出來大大利用的切入點。

「如果都督想趁著這次對孔家動手,怎麼會讓大姐說。」參謀黃仁世問。

胡悅微微眯起眼楮,想了片刻,他贊道︰「你不說,俺還真沒這麼想。你覺得咋辦?」

黃仁世嘬了下牙花子,「團長,咱們還是要听都督的。」

胡悅覺得很對。大姐錢清發飆的話不過是罵一頓,頂多打兩拳。被大姐這女拳師痛毆,頂多是受傷。被都督拎去做思想教育,那就是精神折磨。兩相比較,被打的遍體鱗傷才是可取之道。

部隊與炮兵匯合,直奔曲阜城。就見城門緊閉,城牆上頭有許多人。

大漢部隊叫陣人員拎著喇叭筒在城下喊道︰「城頭上的兄弟,恁要不是官兵,都趕緊下去。等俺們要攻城的時候,見人就殺。恁咧命都不值錢了?那幫官們和俺們打,那是拿了朝廷的錢。恁為啥要送死咧?活下去,摟住老婆睡,他不得勁麼?活下去,帶著孩兒出去玩,他不爽麼?每天吃住飯,他不香麼?非得裝啥大蛋咧!恁爹娘生恁,不容易啊。養這麼大,你還沒孝敬恁爹娘,就為別人死了。恁傻了?」

一眾大喇叭哇哇在下頭講,城頭上的曲阜知縣听得瞠目結舌。下頭的這幫反賊說著下里巴人的話,還這般大言不慚。

手扶城頭,知縣對著下面大罵︰「爾等逆賊!你們造反,不怕死麼?」

這罵聲引發了下面普通人下里巴人出身的戰士注意,有人看清了知縣的官府,舉起喇叭就罵︰「恁娘了個jio,你個狗官,讓人家給你送死陪葬。一會兒抓住你,把你蛋子擠出來。」

知縣還真沒受過這樣的辱罵,氣的七竅生煙。然而一想自己之後可能的遭遇,只覺得胯下生出一股涼氣。

這幫人可是連皇上都敢殺。真的施展淨身術……他們只怕真干得出來。

惶恐不安之中,就听有人喊道︰「俺喊完了。再給恁數二十個數,俺們就打了!」

「二十!十九!……」

倒數之中,大漢軍隊靠近城牆,火炮推近,火槍列陣。虎視眈眈瞄準了城頭。

「……三、二、一!」

胡悅還是不想亂殺人。倒數結束,就對著牆頭上方進行了齊射。

密集的槍聲如爆豆般響起,城頭上一切聲音都被這動機完全壓制。

一次排槍結束,就見城頭上飄揚的大旗被打成了篩子。城頭上眾人看的呆若木雞。就在這寂靜中,隨著木頭折斷的聲音,破旗被打斷的旗桿帶著掉落在城頭上。

隨著一聲高喊︰「娘耶!」有人隨即發足狂奔,從城頭逃下,逃往城內。

其他人都看出漢軍火器犀利,發聲喊,跟著往下就逃。

知縣想逃,卻見通往城下的甬道上擠滿了人,竟然沒有可去的機會。

就在此時,大漢軍隊已經開始進發。

十斤炮本就推到城門前,轟轟兩炮,本就年久失修的縣城大門就被轟倒。

等大漢軍隊沖上城頭,城上竟然只剩下瑟瑟發抖的知縣。最先沖上去的乃是下頭喊話的兄弟,見到知縣就想起之前知縣竟然敢罵人。上前抓住就把他推到城牆上,喝道︰「方才是你罵人?」

知縣一個讀書人,從小就因為考試優秀,是家里的希望。這考上進士之後只有他呵斥別人,哪里被大老粗如此對待過。魂飛魄散中突然就記起了對方吆喝著要給做個淨身的事。只覺得褲襠里突然一股熱流涌動,整個人幾乎嚇暈了。

這邊胡悅剛進城,就有人稟報,「團長,有群人去了衍聖公家。」

胡悅趕緊前去,卻見遠遠一隊馬匹逃竄而去。連忙問已經趕到的戰士,發生了什麼。

有位排長趕緊喊道︰「那幫騎馬的把一些人托過牆,就跑了。」

這下胡悅有些為難。山東人沒有不知道衍聖公府就在山東,幾千年來,這個家族從來沒倒過。嘴上說著要給都督報仇,那也是說說。胡悅自己從來沒想到過打進衍聖公府的事情。

不能打進去,就只能以禮相待了。這邊派人趕緊敲門,敲了老半天都沒人回應。

正想著是不是撞開大門,卻見衍聖公府里頭已經冒出滾滾黑煙。院子里頭驚呼聲不斷。

正面的偏門突然打開,有人沖了出來,當即被戰士按倒在地。

那人驚呼道︰「救火啊!救火!」

三天後,得知衍聖公府被燒了,鄂爾泰長長松了口氣。之前傅爾丹帶來的秘密消息中,十三爺就非常期待霍崇能夠與衍聖公家爆發全面沖突。

滿清其實對衍聖公沒啥感覺,但是天下讀書人都拜孔子的牌位。一旦衍聖公家被燒,全天下的讀書人都會覺得霍崇做的不對。

現在衍聖公府被燒了,剩下的事情就好辦啦,鄂爾泰盡量用悲痛的語氣說道︰「霍崇燒了衍聖公府,把此事告知天下。」

鎮江。陳銘泰府。恩科狀元高龐過江時候不慎落水,蹤跡全無,死于江中的消息讓陳銘泰有悲有喜。

悲的是,畢竟高龐是陳銘泰諸多弟子之一。也是陳銘泰唯一一個被點狀元的弟子。難免有香火情。

喜的自然是高龐這一死,陳銘泰再不會受高龐連累。反倒因為高龐這個狀元公讓陳銘泰得到了無數榮譽。

陳銘泰專門對女兒有解釋了一番,「倒也不是高龐得罪過我,也不是我訓斥過他。考中狀元是命,與我無關。一年前我幾乎要將高龐掃地出門,並非高龐有什麼不好,他德行不足,卻仰仗聰明,以術行事。然而高龐此次回來,竟然大變。雖然德行依舊不足,術卻大增。竟然能包裹其人。回想起來,我只是後悔,竟然沒能幫得上他。」

就在此時,知府請陳銘泰去,陳銘泰爽快的前往。然而一進知府衙門,就見一眾舉人都到齊了,在內院落座。外面院子里則是大量的秀才。

見到德高望重的陳銘泰抵達,知府一臉悲慟,大聲說道︰「諸位,本官剛得到消息。霍崇那賊子攻入曲阜,燒了衍聖公府,殺了許多人。真是大逆不道,大逆不道啊!」

听到這話,陳銘泰真的被嚇到了。片刻後,已經有舉人義憤填膺的站起身喊道︰「霍崇這賊子,天下讀書人和他不共戴天啊!」

「不共戴天!」其他舉人也跟著喊起來。

消息很快就傳到外面秀才群中,「不共戴天」的喊聲從外園一陣陣傳出。

陳銘泰並不懷疑這消息的真實性。雍正乃是全體讀書人的君,孔子就是全體讀書人的祖宗。殺父弒君,霍崇連皇上都敢殺,燒個衍聖公府邸,干了全套,不奇怪。

在群情激憤之中,知府號召秀才從軍,舉人們要組建團練,前去鎮壓霍崇。

當即有不少已經淚流滿面的秀才們喊著要從軍,知府立刻讓讀書人自己寫了投軍的書信。

那場面真有相對而泣,怒辮沖冠的悲壯。

陳銘泰回到家的時候依舊氣的臉色難看,將全家叫到一起,陳銘泰厲聲命道︰「從當下起,你等決不許出門。非我命令,不許見外面的任何人!」

陳小姐不解的問道︰「爹,你這是何意?」

「為你們好!」陳銘泰不高興的對女兒喝道。說完,他又對僕人們喝道︰「爾等若是敢放人出去,敢為人通風,我若是知道,一定打死!你等跟了我這麼久,可別說我在和你們說笑。」

僕人們見陳銘泰動了真氣,趕緊答應下來。

不僅是鎮江,整個江南都得知了霍崇火燒衍聖公府的事情。

不僅是江南,滿清將霍崇的惡性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告知全國各地。很快,全國各地都傳來了士子們,尤其是秀才們請求從軍,剿滅霍崇的奏折。

內閣總理大臣老十四大惑不解,就前去詢問老十三,「十三哥,這事怎麼如此急切。那些讀書的秀才當不了兵。你為何要這般?」

老十三很無所謂的說道︰「那些人便是打不了仗,總能被殺吧?」

「啊?他們死了有什麼好處?」

「他們死了倒沒什麼,他們的親友之中總是有要為他們報仇的。霍崇吆喝著要光復漢室,就是讓這幫讀書人听的。只要讀書人在霍崇手里死的夠多,自然沒有讀書人會信霍崇。還有,不少來自山東的書信都提到,霍崇搞什麼耕者有其田,奪了無數士紳家的土地,分給了窮人。等霍崇殺一批讀書人,我等正好將此事講出去。呵呵,霍崇再喊什麼都沒用了!」

老十四听完了老十三的話,還是覺得沒搞明白老十三到底是個什麼想法。

然而有一點可以確定,老十三讀書人從軍,絕非是為了讓讀書人當軍官。老十四最在的只有這點,一群讀書的漢人若只是來送死,那就沒問題了。

送走了老十四,老十三又拿出鄂爾泰與岳鐘琪送來的戰報,再看幾眼,神色又陰沉下來。

霍崇軍攻克了曲阜和泰安之後稍加修整,就從這山區出發,直奔濟寧。

之前半個月,鄂爾泰就通過好些渠道得知了霍崇派人要這麼打。然而鄂爾泰很是懷疑,因為這麼打,等于是先南下攻克臨沂,再轉向西北走丘陵地區進攻濟寧。路線怪異不說,更有一個路途不易的難處。若是清軍這麼打,起碼要一個半月。

沒想到霍崇部下半個月就做到了,真真可怕。

而鄂爾泰與岳鐘琪都建議,既然霍崇這麼孤軍深入,不如就將二十萬清軍分作三路。

北路進攻臨淄,南路進攻臨沂。中路集結十二萬大軍,先讓霍崇進攻濟寧的精銳讀過運河,將其擋在濟寧城下。隨即切斷其後路,在濟寧城聚而殲之。

如果對手是別人,老十三早就答應了。

老將畢竟是老將,這個計劃因勢利導,是完美無缺。霍崇分兵之後,後方空虛。加上有地方上的士紳做內應,可以讓霍崇首尾難顧。

應該說霍崇並非沒有想到有這樣的可能,先兵出臨沂,就是堵住了官軍北上的要道。

但是這麼一來,臨淄的兵力更加空虛。濟南的四萬大軍突然南下,勝算大大提高。

至于霍崇派精銳進攻濟寧,一過運河就等于是深陷重圍。十二萬人對付三萬,本來應該是必死無疑。

然而霍崇畢竟是霍崇。老十三不得不考慮到一種可能,那就是各路人馬都在野戰中被完全擊潰。

這兩年,老十三反復考慮一件事。也與許多人商議過。那就是霍崇為何能這麼厲害。

大家現在已經有了共識。就如明末,清軍攻城戰未必就贏。但是只要與對手野戰,對手必敗無疑。這點上不管是明朝,李闖、南明,都是如此。

現在局面反轉,霍崇倒是渴望與清軍野戰。這就真的麻煩了。

但事情到了這個地步,老十三知道必須在野戰中殲滅霍崇。如果做不到,大清就真的完蛋了。當年大明是怎麼玩蛋的,滿清也會怎麼玩蛋。

想到此處。老十三狠狠心,讓京營準備出動。包括北直隸的全部軍隊都要做好戰斗準備。

沒理由讓老八這麼安生,對外就說是要對老八動手。等集結起來之後,再考慮是不是突然投入到對霍崇的戰斗之中。反正,這次豁上命,也得干掉霍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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