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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章 誰都信不過

壽康宮內,燈火通明。

許白走到階前,身後那個年紀的禁衛軍官上前和門口的內侍說了幾句,內侍急匆匆的進去。

敞開的大門中,他可以看到壽康宮里,多了許多的人影。

有神情鎮定的文官,有臉色剛毅的禁衛,甚至還有幾個躬身肅立的有品階的宦官,太後正在說著什麼,有人在點頭,然後,許白看到有兩個年輕宦官急匆匆的從宮內而出,從他身邊走了過去。

進去稟報的那個內侍,似乎對太後說了什麼,太後抬頭朝著宮外看了一眼,微微點了點頭。

內侍引領者許白,走進了壽康宮內,默默的站在人群之後,他左右看了一眼,發現此刻這里,他居然還有幾個熟人。

最熟悉的,當然是此刻正在和太後說話的那個文官,內閣首輔徐有貞了,不知道剛剛他和太後說了什麼,太後微微在蹙眉,顯然是在思考著剛剛他的話。

在徐有貞左邊的,是幾個禁衛軍官,不過許白就不認識了,他進來的時候,那幾個人也朝他看了一眼,基本上個個都面無表情,許白也不確定他們認識不認識自己。

在徐有貞的右邊,是幾個宦官,司禮監秉筆蕭乾也身在其列,不過他意外的發現,在蕭乾的身邊,居然也還有個熟人,那就是曾經在他遇刺後在天津看望過他的戴公公,他記得好像在戴公公是內官監的,只不是知道是什麼官職。

「……不成!」

太後思索了良久︰「這個時候派人出宮聯絡京營兵馬,不是穩妥之計,徐承祖派人來報,反賊雖然氣勢洶洶,但實際上是狗急跳牆之舉,以他所見,攻打皇城的反賊,兵力不盛且毫無章法,他已經給對方造成了不少的殺傷,久攻不下,反賊必然會退走逃竄,不必此刻去冒險!」

「若是等到天明之後,再調遣兵馬圍剿這些反賊,則反賊們散入京城,對京城百姓怕是一場浩劫!」

「那也未必!」太後抬起頭,朝著許白的方向看了一眼,淡淡的說道︰「雖然京營不動,但是在宮外,還有錦衣衛的兵馬,我們只需要宮里穩住自己不亂,嚴防內奸在宮內和他們里應外合,反賊們就無計可施!」

有宦官匆匆走了進來,向太後稟報著宮內的情況︰「稟太後,御馬監,司禮監,內官監各處已經止絕了喧嘩,所有人等都回歸自己住處,未曾奉令,不得外出,按照太後的吩咐,三次勸說之後,人還滯留在屋外的,已經就地格殺!」

「內官監延吉,司禮監蕭乾!」

「奴婢在!」宦官中兩人齊齊應道。

「你二人各領一隊禁衛,去其各監巡視,效法都知監懷恩處置司禮,御馬和內官三監的做法,今夜,誰敢亂我宮廷,就是我大明的死敵,人人皆可誅之!」

「奴婢明白!」

兩個宦官領命而去,在另外一側的幾個軍官中,也有人跟著他們出門,整個屋子的里的人一下出去了五六個,原本遠遠站在一邊的許白,頓時就露了出了身形。

「上點茶水點心吧,都忙乎了半天,歇息一些!」太後有些疲倦的揮揮手,似乎準備休息一下,眼楮卻是瞟到了許白。

「錦衣衛許白!」

「臣在!」

許白朗聲應道,屋子里的人的眼光,頓時齊齊都聚居在了他的身上。

「你們說了那麼久,他說了什麼沒有?」太後緩緩的問道︰「敢做出這樣的大逆不道的事情,他以為一死了之就可以了嗎?」

許白搖搖頭︰「曹吉祥自知罪孽深重,听聞是太後遣臣去他那里,知道事情已經敗露,趁臣不備服毒自殺,臣辦事疏忽大意,請太後賜罪!」

「還真是想的挺美的!」太後臉色陰沉,嘴唇動了動︰「回頭再細細算他的這一筆帳,你也累了,就在這里休息一下吧,若是宮外有錦衣衛的兵馬到來,還需要你去接應……」

太後揮了揮手,幾個宮女攙扶著他,站了起來,她朝著屋子里的群臣看了一眼,不說話,就這麼慢慢的走到後面去了。

太後一走,屋子里仿佛凝滯一樣的氣氛,終于開始有些緩和了起來,有內侍們給在場的眾人各自送上茶水點心果子,眾人坐了下來,邊吃喝邊小聲議論起來。

許白猶豫了一下,也找了一個地方坐了下來,屋子里的人明顯的分成了三堆,文官們一堆,武官們一堆,宦官們一堆,許白往那里一坐,卻是自成一堆,明顯的有些格格不入。

倒是宦官那一堆,此刻只剩下三四人,他們聚在一起說了幾句,那其中看起來品階最高的一個,也是曾經在天津看望過許白的那位戴公公,朝著許白看了看,卻是帶著宦官們,朝著許白這邊走了過來。

「許大人,又見面了,今夜多虧你你入宮報訊,要不然的話,可就真出了大亂子了!」

「戴公公!」許白連連擺手︰「陛下和太後吉人天相,反賊不自量力,自取滅亡,即便是沒有許某進宮,這些賊子又豈能傷到陛下和太後半分!」

「許大人叫我懷恩即可!」這戴公公面色溫和︰「這原來的姓氏,也就是出宮之後才用一用,在宮內可沒人這麼稱呼我,當日我去天津探望許大人,就知道許大人大難不住必有後福,不過我今日才知道,原來許大人的後福,是應在了宮里,許大人還真是太子殿下的一員福將啊!」

兩人低聲寒暄著,那邊說話的徐有貞和李賢,朝著他們看了一眼,驚鴻一瞥中,許白甚至清清楚楚看見了徐有貞臉上那有幾分譏誚的笑容。

「宮外的事情,不用太後擔心吧?」

懷恩壓低了聲音問道︰「許統領已經派人稟報過了,攻打皇城的那些反賊,不過數百之眾,這和許大人先前說的反賊的兵馬數量略略有些不符,許統領擔心反賊們和還有後手!」

「即使反賊們有後手,那也是垂死掙扎!」許白很是肯定的搖了搖頭︰「我錦衣衛即使倉促之間能調動的人馬,也有數千之眾,反賊們再猖獗,他不會比我錦衣衛人更多!」

「那我就放心了!」懷恩大概心里也是這麼認為的,問詢許白,也只是想在許白嘴里要個肯定的答復,此刻見到許白言之鑿鑿,他頓時心里仿佛松了一口氣。

別的他不知道,這位許白許僉事在天津做的事情,他可以算是宮里最清楚的一個,若是論心機城府計謀,或許這位許僉事比不上這屋子里的其他人,但是若是論行事之果敢,殺性之大,只怕這屋子里的人,沒一個比的上他!

「如果此刻外面的是石亨,或許我還真有些擔心!」許白想了想,實話實說︰「不過,這位曹都督嘛,若是論這兵馬之事,給石亨提鞋子,只怕石亨都嫌他笨手笨腳,石亨雖然狂妄,但是他畢竟還是真刀真槍打出來的,這位曹都督,呵呵……」

「呵呵……」

懷恩也笑了起來,許白對作亂的曹欽的蔑視,就是對他最大的安撫,許白的意思他听出來了,那就是連戰功卓著的石亨要作亂,最後也也是因眼前這位折戟沉沙了嗎,和石亨比起來,曹欽就是個草包而已。

「不過,幾位大學士似乎不這麼看……」

懷恩壓低了聲音,對著許白的說道︰「如果我沒想做的話,只怕有人是希望和上次石亨的事情一樣,好好折騰一下,太後這個時候,可不放心調遣任何的兵馬來平亂,哪怕是京營的都不行……」

許白不動聲色的看了那邊說話的徐有貞和李賢一眼︰「不用調動京營兵馬,請陛下和太後放心,有錦衣衛在,肅清這些反賊,不過是頃刻之間的事情而已!」

「要不,許大人出去一趟?」懷恩說道︰「天亮之後,若是反賊還沒退,那不調動兵馬,也得調動兵馬,,我們這些做臣子和奴婢的,若是這個時候還不能為君主分憂,那還要我們這些臣子做什麼?」

「這是太後的意思?」許白愣了一下,看著眼前的這位。

「不,是這陛下的意思!」懷恩臉色微微一整,︰「陛下一直關注著你,就算當日去天津探望你,也是陛下的意思,你和徐統領一樣的,都是陛下絕對信任的人,不過,你的職責是在太子身邊,在宮里,有徐統領就足夠了!」

「陛下的龍體康復了?」許白臉上露出驚喜的表情。

懷恩不說話,朝著剛剛太後退去的內室看了一眼,又朝著那邊扎堆的文官和武官們看了一眼。

雖然他沒說話,但是許白卻看清楚了對方的這兩眼的意思——若是陛下活蹦亂跳了,此刻這等大事,在這里主事的,又怎麼可能是太後。

「那待會太後不見我,我該如何和她交代?」許白猶豫了一下,問道。

懷恩還是不說話,卻是只是看著那幫文官和武將,這一次他連眼光都不挪開了,嘴角露出一絲玩味的笑容,搖了搖頭。

「明白了,我這就出宮去!」許白汗然,這是懷恩在鄙夷自己呢,這里文臣武將的,都是太後倚重之人,他一個來報信的錦衣衛,在這里連開口的機會都沒有,他還真以為這里缺自己不可呢。

正經是外面,才是他的用武之地。

「去吧,我會對太後說的!」懷恩拍拍他的肩膀︰「走東華門,那邊應該沒什麼反賊!我派人帶你出去,現在在宮里,可隨便走動不得了!」

許白無聲無息的退出了宮外,剛剛在懷恩身邊的一個宦官,領著他朝著東華門那邊走了過去,那附近是文華殿,就是內閣大學士們辦公的地方,相對而言,守衛也是比較森嚴的。

曹欽那邊家伙就是想攻打皇城,想都不用想肯定是找防守薄弱的地方攻打,這種戒備森嚴的地方,直接上來就干,那是腦子里有水,腦子外面包鐵的才會干的事情。

一路上匆匆的走著,許白琢磨著這個事情,他有些想不明白,錦衣衛去圍攻東廠,應該是召集了足夠的兵馬才去的,怎麼會讓曹欽帶著人沖出來,直接奔著皇城而來。

自己已經囑咐過袁彬,首惡是曹欽,只要抓住和格殺了曹欽,這幫反賊直接就群龍無首,要剿滅起來就容易多了,難道這是錦衣衛在圍攻東廠的時候,出了茬子,不僅僅沒有能出其不意,反而被曹欽帶人反殺了?

依然是在宮牆上被禁衛們吊了下去,許白落地的時候,已經是變一個普通的士兵的樣子,等到跨出吊籃,他稍微辨明了一下方向,就朝著黑暗之中奔了過去。

……

同一時刻,東宮之內。

朱見深衣裳齊整,板著一張小臉在屋子里坐立不安,在他身邊,商輅也是眉頭緊鎖。

「趙虎臣是干什麼吃的,這都快半個時辰了,還沒有新消息,真是急死了我!」

「稍安勿躁!殿下!」

商輅在一邊輕聲的勸道︰「半個時辰之前傳來的消息,錦衣衛正在東廠那邊和東廠的番子們廝殺,雙方死傷慘重,此事發生的突然,城里各衙門只怕此刻都已經亂成一團糟了,消息不及時,有情可原!」

「曹欽那個反賊呢,抓到了沒有,錦衣衛這幫人真是沒用,擒賊先擒王難道都不知道,先抓了曹欽,再解決那幫蝦兵蟹將們豈不是容易得多!」

「即使的決定動手,也是臨時起意!」商輅說道︰「許白的人帶來的消息非常的清楚,畢竟錦衣衛北衙那邊,許白可使喚不動,而他將南衙的兵馬,全部都調來護衛太子您了,那個錦衣衛指揮使,真要使喚錦衣的那幫驕兵悍將,只怕要費一番功夫,而且,難免錦衣衛里有曹欽的人,等到人馬集結,這消息走漏也不是不可能,事到如今,只能是一力降十會,將他們一網打盡才是唯一的辦法了!」

「太子爺,太子爺!」

有人從外面走了走來進來,朱見深一抬頭,見是趙虎臣,眉毛微微一揚︰「是最新的消息麼?」

「半個時辰前,曹欽帶著數百人沖出了錦衣衛的包圍,直接沖著皇城而去了……」趙虎臣氣喘吁吁的說道︰「其他人拼死斷後,阻擋錦衣衛的圍殺,消息傳來的時候,那些斷後的家伙,已經死得差不多了!」

「數百人?」朱見深和商輅兩人疑惑的看了對一眼︰「你確定消息沒錯麼?」

「要不,我帶著南衙的兄弟們,去皇城那邊助禁軍一臂之力去?」趙虎臣請命道︰「我一定提著曹欽的人頭來見太子……」

「不可!」商輅搖頭︰「若是真只有數百人,那他們是自取滅亡,要小心他們的聲東擊西,你好生護衛東宮,其他的事情不要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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