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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九章 內閣權重,太後勢大

「就是想和曹公公聊一聊!」許白笑了笑,自顧自的坐在了他的面前,對著身後的禁衛們擺了擺手。

禁衛們關上屋門,頓時消失在了兩人的眼前。

「不要胡思亂想!」許白對著曹吉祥說道︰「長夜漫漫,無心睡眠,想起很久沒有听到曹公公的教誨了,所以這次過來,曹公公可一定要給我這個面子啊!」

無心睡覺,來听我教誨,還是這大半夜的進宮來?

曹吉祥臉皮抖了一抖,勉強擠出一個笑臉︰「這是陛下的意思?還是太後的意思?」

這短短的幾句話之間,曹吉祥就品出了很多味道來了,既然不是自己最怕的那件事情,那麼,能有本事指使許白半夜到自己起來的,除了陛下,就只有太後了,至于太子,說句大膽的話,他還真不覺得太子能指使許白半夜進宮來恫嚇自己,而且,他很懷疑,太子能使喚得動宮中禁衛嗎?

「曹公公覺得,是誰的意思呢?反正許白一直仰慕曹公公的很,沒有曹公公召喚,可不敢來打攪曹公公歇息!」

許白微微笑了笑,長夜漫漫,今夜有太多的時間可以打發了,他有的是時間和曹吉祥在這里耗著,他倒不是想要戲弄對方,只是看到一個曾經風光無比的大人物,懵懂不知自己已經陷入了死地,他心里還是有幾分唏噓的,不敢說拿對方做榜樣,但是他一定要警醒自己,無論如何不能落到這種地步。

今夜留下足夠深刻的印象,這印象要深刻到他一旦發現自己有些膨脹的時候,就想起眼前的這人來。

「許大人,我曹吉祥對陛下和太後,一直都是忠心耿耿啊!」曹吉祥愣了一愣,頗有幾分委屈︰「這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居然要勞動許大人來看著我,不行,我要立刻見陛下,見太後,若是真是陛下和太後,覺得老奴不中用了,老奴願意辭去司禮監的差事,不,辭去老奴身上所有的差事,去中都守護皇陵去!」

「看守皇陵的事情,太委屈曹公公了,這事情肯定不會發生的!」許白慢慢說道︰「不過,曹公公真的是覺得自己太不中用了麼,或許,是曹公公太能干了也說不一定!」

曹吉祥的臉色變了,有些驚懼的看著許白,這句話對于曹吉祥來,殺傷力太大了,他們這些宦官不怕不中用,怕的就是太能干了,反而被皇家猜忌,那樣的話,只怕連怎麼死都不知道。

外面鴉雀無聲,听不到任何人的走動,屋子里,也變得鴉雀無聲起來,曹吉祥動動嘴唇,想說什麼,卻是哆嗦了半天,什麼都沒說出來。

一股奇怪的味道,開始慢慢在屋子里彌漫開來,或許這味道屋子里一直都有,只是此刻,變得更加濃郁起來,許白鼻子輕輕動了動,眼光落在曹吉祥身上,不知道什麼時候,曹吉祥的下裳處已經濡濕了一片。

許白皺皺眉頭,站了起來走了出去,曹吉祥哪怕是罪大當誅,但是,該有的體面,他還是要為他留的,這不是為了他本人,而是為了他身上司禮監太監那個職位。

宦官因為去勢之後,這尿道比起常人來要短了許多,基本上憋不住尿,不管是高興還是恐懼,但凡情緒稍微激動一些,少不得襠下就有些點點滴滴了。

這也是為什麼普通人老是覺得宦官身上有一種怪味道的原因,那些低微的小宦官身上那更直接就是尿騷氣了,再怎麼勤快洗澡都沒有,有點權勢的宦官還好一點,至少,他們身上會有香囊,隨身會備有香粉什麼的,用來遮掩這股尿騷氣,只是這些香氣和尿騷氣混合在一起的味道,世上大多數人大概都是承受不住的。

屋子里窸窸窣窣傳出聲音來,門口的禁衛軍官看著許白,見到許白沒有任何的反應,他回過頭,繼續巡視著自己的屬下。

足足在門口站了快一刻鐘,許白才回過頭來,重新走進屋子,這一刻鐘里,他想了很多,其實,如果曹吉祥真是果敢之輩的話,見到今天自己這個架勢,就應該有所猜測,自己走出來,算是給了他一個機會,畢竟太後那邊,可不是直接命自己抓捕了他。

屋子里,曹吉祥已經換好衣裳正在發怔,見到許白走進來,曹吉祥突然開口︰「如果可以的話,能不能讓外面的兄弟,找點酒菜來,我身邊那幾個小家伙,大概現在這個時候我是使喚不上了!」

許白點了點頭,對著門外吩咐了一聲,有匆匆走了院子。

沒多久,一個食盒擺在了兩人的面前,菜肴雖然簡單,但是卻是精致,一壺酒居然還是溫的。

「雜家,算了,我還是自稱我吧,在許多人面前擺這個譜現在也沒多大的意思了!」曹吉祥換了衣裳之後,氣色好了不少,神情也平和了許多。

他自顧自的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也沒勸許白,夾了一口菜,在嘴里慢慢的咀嚼著。

「我大概是許大人這個年紀的時候進宮的,那一年,灤州大災,實在是活不下去了,進宮大概是我唯一的活路了!」曹吉祥慢慢的說道。

許白靜靜的听著,也沒打斷對方的說話。

「進宮之後,我從雜役開始做起,一年一年的熬,熬到和我同時進宮的那些家伙,幾乎都死干淨了,終于有一天,王公公的干兒子看上我的,覺得我這人還算機靈……」

「王公公?」許白有些疑惑。

「王振,王公公,死在土木堡了,世人都說他的是國賊,但是,在我看來,他卻是我最大的恩人,若是沒有王公公,我早不知道哪一年就死在宮里了,這宮里啊,真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

曹吉祥微微笑了一笑,然後抿了一口酒。

「拜到了王公公門下,我也算是發跡了,在宮里嶄露頭角,也曾經派遣出宮監軍平過亂,在宮里的差事,也越來越重要,不過,後來的事情,你也知道了,土木堡一敗涂地,王公公也沒了!」

「所以,我說,王公公是我的大恩人啊,提攜我不說,然後還主動給我讓出了位子,甚至將那些和我不對付的家伙們,全部一起都帶走了,要不然,我哪里敢惦記司禮監的這頭把交椅啊!」

「那是曹公公你的命數!」許白嘖嘖了一聲。

「所以,時到今日,也是我的命數麼?」曹吉祥抬頭瞥了他一眼,又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這人的命啊,真是很奇怪的很,昨天這個時候,我還惦記著如何和內閣那幫窮酸們爭權奪利,今天這個時候,我就得在這里面對許大人了,許大人,你大概不知道,你這個人,在宮里宮外,這名聲可都不大好,都說你和逯杲是錦衣衛的兩個煞星,其實,這話算是夸你們了,真正是說法是那些官兒私下里說,這逯杲就是錦衣衛的一條瘋狗,見人咬人,而你許白,則是錦衣衛的一條毒蛇,平時沒事躲在陰暗的地方,一旦竄出來咬人的話,那就是要人命了!」

「我的風評有這麼差麼?」許白揉了揉鼻子,覺得鼻子有些癢。

「的確不太好!」曹吉祥點了點頭︰「反正你許大人找上門來,我都會覺得沒好事,許大人,你就給我一個實話,今兒這一關,我能不能過的了,只要過的了,我曹吉祥還是會做人的!」

「我不知道!」許白看著他期盼的眼神,微微搖了搖頭︰「我就是一個辦差的,等天亮吧,若是天亮了宮里沒有動靜,或者再沒有太後或者陛下的旨意傳來,你或許還有一線生機,否則的話……」

「那總得讓我死個明白吧!」曹吉祥突然暴怒了起來,狠狠的在桌子上一拍,聲音在寂靜的夜里甚為嚇人。

「曹欽!」許白看著他,嘴里微微吐出兩個字。

「曹欽?!」曹吉祥瞪大眼楮,先是愕然,再是疑惑,再然後,微微搖搖頭,臉上神情竟然是有些釋然了。

「明白了?」許白問道。

「不是太明白,不過,至少覺得自己沒那麼冤了!」曹吉祥搖搖頭︰「這孩子,這是惹出多大的禍來了,我叫我他不要去招惹你的!」

「招惹我?」許白大奇,他沒想到話題一繞,居然繞到了自己身上來了︰「他招惹我什麼了?」

「他不是看上嘉善那丫頭了嗎?」曹吉祥苦笑著說道︰「連太後都清楚,嘉善那丫頭,怕的對你有意思,曹欽這孩子,要什麼女人得不到,非得和你搶女人……」

「咳咳咳!」許白咳嗽了一聲,掩飾了一下自己的窘意,這事情要這麼解釋,好好的一場平定謀朝篡位的叛亂,就變成爭風吃醋的那點事情了,這曹吉祥連根兒都沒有了,腦洞居然還這麼大。

「曹欽私蓄甲兵,意圖謀逆的事情,曹公公你不會一點都不知道吧!」他緩緩的說道︰「你要說不知道,那你過不了今天這一關話一點都不冤枉,沒你在宮中的權勢,他曹欽誰知道他是誰,他又哪里有這個膽子敢謀逆,你要說知道,那你也不冤枉,知情不報,內外勾結,你應該知道會是什麼結果的……」

「那現在曹欽他……」

「此刻錦衣衛上下正在圍攻西廠已經曹欽所在,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天亮之後事情就可以見分曉了!」

許白坦然說道,這沒什麼不能說的,自己看住了曹吉祥,哪怕宮內依然有一批曹吉祥的鐵桿,那宮內也亂不起來,而今夜亂不起來,日後有的是時間慢慢的一一清理他們。

「我明白了!」曹吉祥沉默了半響,重新扶起歪到一邊的酒杯,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此後,屋子里又安靜了下來,兩人不再說話,曹吉祥有些失魂落魄,機械的在那里夾菜吃酒,許白靜靜的坐在一邊,也沒了什麼說話的興致。

不知道過了多久,就在許白有些睡意上涌的時候,外面隱隱傳來了喧鬧聲,許白精神一振,霍然站起身來,走到門口拉開了大門。

只見遠處的天邊變成一片紅色,無數的喧鬧聲從那邊傳來,在近處,這麼大的動靜,已經驚醒了不少沉睡的宮女宦官,有的人在驚惶的發問叫喊,也有人在厲聲呵斥。

偶爾還有一聲淒厲的慘叫聲響起,但是立即戛然而止,顯然是禁衛殺死了某些個制造騷亂或者是不听指揮的家伙。

在許白面前這一隊禁衛,也是臉色肅然起來,他們手按刀柄,一副隨時听從許白命令的樣子。

許白回過頭,只見曹吉祥臉色如常的看著他,站起身來,對著他拱了拱手。

許白緩緩的搖了搖頭,走了回來。

「原本伺候了陛下一輩子,這個時候應該向陛下辭行的!」曹吉祥臉色十分的平靜,坐了下來︰「不過,我先走一步給陛下在下面打點好也是一樣!」

「曹公公……」

曹吉祥擺擺手︰「太後權重,內閣勢大,許大人你輔佐太子,須提醒太子,皇權一日不可旁落!」

曹吉祥的口鼻中,已經有鮮血開始沁出,見到許白點頭,他臉上露出一絲笑意。

「這人一輩子,都是命啊!」曹吉祥詭異的笑著︰「就好像做夢一樣……」

笑容慢慢凝固在了他的臉上,他的聲音也慢慢消散,看著眼前曹吉祥就這麼帶著笑容的死去,許白嘆了一口氣,在他面前坐了下來。

他突然覺得有些蕭瑟。

這曹吉祥一輩子都在爭權奪勢,權衡利弊之中度過,這哪怕是到了最後的關頭,依然是權衡利弊做出了選擇,服毒酒而死,想來應該是比磔刑要痛快多了,他心里清楚的很,對于謀逆的宮人,磔刑是皇家的不二選擇。

「將屋子封起來!」許白在屋子里呆了幾分鐘,走出門外︰「留幾個人在這里看守,其余的人,隨我回壽康宮復命!」

一行人在黑暗的宮城里,朝著壽康宮方向而去,遠處宮牆那邊,依然火光沖天,依然殺聲震天,不過,此刻的許白,已經對宮牆外面的戰事,絲毫提不起關注的精神來。

不過是一群撲火的飛蛾,有什麼用呢?

正經是曹吉祥死前的那句「太後權重,內閣勢大」的話,此刻正沉沉的壓在他的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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