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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薩在不知不覺中開始展現他對伊芙的控制欲。

起先他只是憑借著醫生的身份接管了伊芙的日常起居, 然後逐漸接管了她的身體——他會讓伊芙隨意挑選一本感興趣的書,接著親自用溫和的聲音念給她听,因為伊芙失去了視——, 所以他會善解人意地為她描述窗外景色的變化。

盡管由于飲用了鮮血, 伊芙的身體漸漸好轉, ——在亞薩的眼中她依舊無比的虛弱,他不會輕易地讓伊芙自己拿起一把梳子、一個杯子或者一支筆。

「把一切——放心交給我吧。」在伊芙嘗試著自己站起來的時候, 亞薩忽然無聲無息地從黑暗中走出來,靠近了她, 然後握住她的小臂,低聲對伊芙說。

對方的聲音相當溫柔又動听,充滿了誘惑——,伊芙懷疑那些奮不顧身地撲向黑暗中唯一火光的飛蛾們,是不是也听見了同樣的聲音——

快, 伊芙——只能听見亞薩一個人的聲音了。

她每——醒來的時候, 听見的第一道聲音——是亞薩輕柔的問好——對方不知道在她身邊等待了多久,幾乎是她一睜開眼楮, 亞薩便在近在咫尺的距離內開口說話。

伊芙絕大部分時間——只能跟亞薩待在一起, 這位親切又平易近人的聖子像對待貴重的玻璃女圭女圭一樣照顧她, 伊芙只需要動動手指, 亞薩便會細心地送——她想要的東西。關在籠中的金絲雀偶爾還需要唱歌來取悅主人,而她似乎什——不用做。

……哦,好像不對。偶爾表現出「順從」也是必要的。

正如同對方逐漸接管了伊芙的身體後所表現出的控制欲一樣,亞薩也慢慢地開始向伊芙顯現出某種超出限度的親近。

他會有意無意地撫模伊芙的頭發, 在為伊芙擦拭皮膚——後的——長一段時間——會輕輕地握住她的手,在為伊芙描述窗外景色和帝——近聞時,他的聲音也越來越近, 到最後幾乎緊緊貼著伊芙的耳邊響起。

在一個人身處在黑暗中又失去了所有最基本的能——的時候,這樣的聲音以及聲音背後所帶來的安全感是十分致命的。

在听見亞薩耳語的同時,伊芙不禁回憶起那個——憐兮兮的年輕惡魔……嗯,好像是叫賽貢沒錯吧?

明明是由于自己的挑撥而身受重傷,失去了雙眼、手腳跟半個心髒,卻又因為無處——去最後只能落到她這個罪魁禍首的手。她照顧他、安撫他,像撫模瑟瑟發抖的野狗那樣撫模著他的脊背,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充滿憐惜地親吻他的傷口,任憑他髒兮兮地蜷縮在自己的懷——,然後對他說︰

「放心吧,我不會拋下你的……只要你好好听話。」

那個時候,——憐的小惡魔是怎——想的呢?

脆弱的意志——跟戒備心被她一點一滴地瓦解掉,最後產生出「不如把一切——交給她吧」這種想法——實也並不難理解,不管人還是惡魔,——是非常單純易懂的生————受到了毀滅性的傷害——會想找個安全的、溫柔的地方躲起來。

對于——憐的小惡魔來說,這個地方——是她的身邊、她的懷——

實這樣的地方根本不存在,存在的只是故意設下的陷阱而。

「你在想什——?」

察覺到伊芙的走神,亞薩的聲音停了下來。他原本正在為伊芙有條不紊地敘述著最近帝——發生了哪些事情,令人奇怪的是他明明把絕大部分時間——花在了伊芙的身——,——講述起來的時候卻好像自己親身經歷過了一樣。

亞薩用平靜的聲音詢問道︰「是在想——他的人——?」

伊芙眨眨眼楮,輕輕地搖了下頭。

亞薩沉默了一段時間,沒有說話。

黑暗中的寂靜是令人窒息的,伊芙只能听見窗外小鳥的叫聲——輕巧、短促,——快——消失不見了,大概是撲哧著翅膀飛走了。

緊接著,亞薩——朝伊芙伸出了手。他先是理了理伊芙垂在耳邊的、稍顯凌亂的長發,然後將——細心地別過耳後,他摘了將皮膚遮蔽得密不透風的白色手套,冰冷的掌心若有若無地貼著伊芙的側臉。

偶爾順從對方的心意,表現出溫順的一面也是必要的。伊芙面不改色,主動而乖順地低下頭,像漂亮柔弱的金絲雀攏——翅膀一樣,將柔軟的側臉貼——亞薩的手心。

他的掌心有一道陳舊的傷疤,盡管——經愈合了,——還是在皮肉——留下了小小的凸起。

除此——外,亞薩的手臂——還增添了一道又一道割傷,全——是為了喂養伊芙留下了。為了不引人注意,亞薩給傷痕累累的手臂纏——繃帶,又隱藏在寬松袖袍——下,——即便如此,只要稍不注意,滲出的血珠——會染紅繃帶,被人看出端倪,亞薩又不得不用——他說辭掩飾過去。

伊芙像是被他那纏在繃帶下、尚未痊愈的傷口吸引住了,她注意——一向——好,——此時此刻卻有些失神。

正如同被——養過的狗在听見飯前鈴聲響起時會主動分泌唾液一樣,亞薩也對伊芙的反應心知肚明。他垂下眼楮,認認真真地注視著伊芙美麗的臉龐,忽然露出了帶著某種縱容、包容意味的微。

然後他解開繃帶,讓剛剛結痂的傷口重新流出血,遞到伊芙的嘴邊。

剛開始他還用文明的、人類的方式喂養伊芙,過了一段時間,他——一邊撫模著伊芙的頭發,一邊輕聲告訴她如何用牙齒撕開他手臂——的傷口 ,讓鮮血流出來,用嘴唇吮吸,用舌頭舌忝舐。

亞薩盯著再一次被他引誘著飲用血液的伊芙,目光專注。片刻後,他忽然問道︰「你覺得,人類的記憶——以維持多久?」

這個問題——實並不需要伊芙回答,因為亞薩——快——自顧自地小聲說︰「應該會——久……重要的事情會記在腦子——,直到躺進棺材為止——不會忘記;——或許也會——短暫,畢竟大部分——是無關緊要的事情。」

說到這——,亞薩又看了一眼伊芙,用一種無意責怪她、相當溫和的語氣說︰「對你而言,我大概也是——中——一。」

在帝——東城的貧民窟——的相遇,——實並不是亞薩跟伊芙的第一次見面。

亞薩撩開帷幕、看見她的臉的一瞬間,——認出了伊芙的身份,記憶也回到了遙遠的以前——那時伊芙還被稱為「穆尼奧斯的小姐」,因為一些貴族們暗地——知道的丑聞而被攆進了修道院,而那個時候的亞薩暫時還並不具備擔任聖子職位的能——,只是修道院的一名戒律官。

關于「穆尼奧斯的小姐」的事情,同樣身為貴族的亞薩當然也有所耳聞,因此對方一被送進修道院,亞薩——對她產生了好奇——在被攆進修道院——前,「穆尼奧斯的小姐」——經在外面逃了大半個月,全身髒兮兮、臭烘烘的,像個小乞丐,又像個剛生出來——被人遺棄在路邊的小狗。

被嬤嬤們用冷水沖洗了大半——,「穆尼奧斯的小姐」才重新變回了貴族女孩兒的模樣。她漂亮、美麗、——愛,像清晨的第一顆露珠,像冬日的第一縷陽光,在她的面前,在冷酷無情、死板嚴苛的嬤嬤——會不由自主地變得溫柔——

她實在是——難管——了。

不能指望一個試圖刺死父親的「穆尼奧斯小姐」遵守修道院近乎枷鎖般的規矩,才到不過一——,伊芙——被關了禁閉。

亞薩對禁閉室非常熟悉,那是一個匣子般的小黑屋,——面有老鼠、蟑螂跟另外一些害蟲,彌漫著腐爛的味道。禁閉室只有一條窄窄的長方形窗口,供人往——面送進餐盤。

伊芙在——面被關禁閉的時候,亞薩——會在外面一絲不苟地頌念經文。這是戒律官的工作——一。

「閉嘴吧,傻叉。」

亞薩總是被對方這樣譏諷。他感覺到有點尷尬,畢竟從小到大他——被人敬待有加,還沒有被謾罵過,他不知道該作何反應——不過正因如此,亞薩才油然產生了「必須好好——化她」的想法。

眾神憐愛世人,用仁慈——化仇恨、嫉妒、憤怒、貪婪和相互攻訐,使一切回到善的原點。在亞薩的眼中,「穆尼奧斯小姐」——是一株野蠻生長的植——,需要勤加修剪。

于是亞薩孜孜不倦地勸導她、——化她,令——為善。

而伊芙的態度也從最開始的煩躁一——地產生了轉變,後來會在沉默中偶爾應和兩聲,盡管有點敷衍,——讓亞薩生出了信心。

直到有一——,亞薩的右手穿過那條窄窄的窗口,往——面送進晚飯的時候,被伊芙從——面緊緊地抓住了手腕。

「你能多陪我一會兒——?」野性難馴的「穆尼奧斯小姐」小聲地請求道︰「這——面——黑……我——害怕。」

「說不定我會讓她變——我想要的樣子。」亞薩一邊回握住她的手,一邊在心——想道。

看起來,少年戒律官的目標似乎在慢慢實現。

亞薩眨了下眼楮,從記憶的潮水中抽開身。他低下頭注視著伊芙,對方喝完了他的血,臉——的氣色肉眼——見的好了一些,大概是因為嘴唇觸踫了他的血液,殷紅的唇瓣猶如綻放的花朵。

只是她似乎有點困倦,半闔著眼楮,像是要睡過去了一樣。

亞薩重新為自己纏——繃帶——被開發出某種——性的伊芙這次下手沒有留情,用牙齒將他的傷口撕咬得有點難看,不過他並不在意。

亞薩神色如常地開口道︰「我在想,讓你一直待在這——會不會覺得無聊……果然還是時常出去一趟,有利于身體的恢復。」

「對了,這周似乎有神官與修道院學徒的交流會,」亞薩問,「要不要參加?」

伊芙思考了一段時間,她看——去有些猶豫,——幾經斟酌後,還是緩緩地、遲疑地搖了搖頭,選擇了拒絕。

伊芙輕聲說︰「嗯……我還是想待在這。你會陪在我身邊——?」

真是絕妙的說法,亞薩如此想道。

他看著伊芙,點了點頭,說︰「當然。」

亞薩替自己傷痕累累的手臂纏好了繃帶,他的視線往下一移,正好落在了掌心——的陳舊傷疤——

惜的是,少年戒律官的目標不僅沒能實現,甚至破碎得非常徹底。

被關進禁閉室的伊芙不僅沒有氣餒,反而變得更加積極。她更改了策略,主動親近禁閉室外總是喋喋不休的戒律官,向他示好、向他示弱,不遺余——地朝他展示自己——憐兮兮的一面,終于在某一——博得了對方的好感與信任。

「穆尼奧斯的小姐」像抓住了她父親的破綻一樣,迅速地抓住了亞薩的右手。

「把我從這——放出去,」她低聲威脅道,「不然我——廢了你的手。」

被對方拒絕——後,她也沒有留情,用事先藏好的銀叉直接刺穿了亞薩的掌心。

……

亞薩握住手掌。

他在心——想,這樣絕妙的說法,我不會再相信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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