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真道的人群中,有一名中年男子站在靳鉛華身後,目光一瞬不瞬的盯著任以誠,眸中隱現憂色。
這人一襲繡金白衣,頭戴白玉冠,腳踏白色蓮台,手持拂塵,一派仙風道骨之姿,道貌岸然,正是如今玄武真道的聖導,曾經的凌風歌。
任以誠的突然出現讓他感到驚訝與不安。
雖然他曾多次見識過靳鉛華的神力,更有過切身體會,端的是玄妙無比,神奇的不似凡人之能。
可現在靳鉛華要面對的是任以誠,一個打敗了元邪皇的人。
千年一魔,誰又能將這樣的存在視作凡俗之輩。
任以誠天下第一人的威名,凌風歌早已是如雷貫耳,那絕世無匹的能為,由不得他不擔心。
「任公子,請出手吧。」靳鉛華微微點頭,可謂是氣定神閑,自信滿滿。
「那就得罪了。」任以誠話音落下,劍氣沛然勃發。
天劍現威。
浩瀚無涯的磅礡劍意,霎時籠罩天允山。
嗡……
在場的眾人中不乏劍客,手中的佩劍忽然發出激烈的錚鳴,不及反應間,鏗然之聲連連響起。
寒芒如閃。
就見數百柄長劍,自行月兌鞘而出,直奔任以誠疾飛過去。
劍雨在半空中盤旋如龍,然後便盡數落在了他的身前,插進地面彎下了劍身。
萬劍朝拜,奉若天神!
見此情形,凌風歌的心跳不受控制的加快了一下,眼底愁色更濃。
當今之世,劍術造詣最高者莫過于慕容煙雨、任飄渺等人,堪稱當代劍神。
然而,縱是如此,誰也不曾听說這兩人出手時,會有這等驚心動魄的強大威勢。
教宗,但願你的神真的存在于世,但願祂真有那般神異……
凌風歌默默祈禱著。
逃是不可能逃走的,這樣等同于做賊心虛,不打自招。
況且,在眾目睽睽之下,尤其是有慕容府的人盯著,他根本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就算逃得了,日後也要面對中原和苗疆的緝拿追殺,這兩個龐然大物聯手之下,九界雖然廣闊,卻也再無他立錐之地了。
昂~
驀地一聲震天龍吟響起。
但見任以誠頭頂天靈中,沖出一條十丈黃龍,在他上空處夭矯蜿蜒。
同時,他身形一晃,縱步而起,展開劍氣留形,以一化十,向黃龍的位置合圍過去。
吼!
黃龍猛然咆哮,黃色的光芒爆閃,身軀陡然開裂。
而後就見十道任以誠的分身手中,各自持有一道九尺劍氣。
五行劍氣之厚土劍氣!
「十方皆殺。」
任以誠沉喝一聲,十道身影齊齊出手,施展十強武道,卷起澎湃如浪潮般的氣勁,催動厚土劍氣,夾雜十種絕學的威能同時斬落。
氣旋涌動,招未至,無儔劍勁已似泰山壓頂。
靳鉛華心神凜然,凝目望著劍氣所化的九道土龍卷從半空奔騰而下,雄勢擊在了神力護盾之上。
轟隆!
晴天霹靂般的巨響炸裂開來,聲波氣浪席卷四周。
天允山不由為之動搖,地陷三尺。
凌風歌瞳孔急劇收縮,駭然變色。
他看到靳鉛華那淵渟岳峙,穩立如山的身軀,突然微微顫抖了起來。
嚓! 嚓……
忽然,一陣清脆的宛若琉璃破碎的聲音,在眾人耳中響起。
詫異之間,那原本堅不可摧的神力護罩,以玄武圖騰為中心,呈現出了蛛網般的裂紋,並迅速蔓延開來。
場中眾人見狀,無不瞠目結舌,心神俱震。
「教宗,勝負已分,你我不如點到為止,就此收手如何?」
任以誠心知靳鉛華並不具備絲毫的武學根基,若是執意堅持下去,勢必會身受重傷。
對方並非壞人,他不願見到這樣的事情發生。
「真神是無所不能的,神的力量怎會被凡人所破,不可能!」靳鉛華言罷,身上陡然聖芒大綻放,耀如驕陽烈日。
但是緊跟著,就听「啪」的一聲,神力瓦解,護罩崩然潰散。
「噗……」
靳鉛華首當其沖,奪口噴出一股鮮血,整個人如遭雷殛,臉上盡是匪夷所思,難以置信的神色。
「這又是何苦呢!」
任以誠輕嘆一聲,散去分身,飄然落在靳鉛華面前,劍指輕點她眉心,運送自身真元為其療傷。
有信仰的人,信念往往都比常人更堅定。
可反過來,一旦信仰被打破,那沉淪的也會更加迅速、徹底。
靳鉛華現在就已是這副無法接受的模樣,若然讓她知道自己一直信奉的真神,其實是個苟延殘喘的異能者時,那結局便只有兩個。
不在絕望中爆發,就在絕望中滅亡。
所謂的玄武真神,齊天壽甲,本是一名出自叛天族的族人。
這一族天賦異稟,與生俱來有超凡異能。
但有得必有失,擁有異能的同時,他們也天生患有絕癥。
這是叛天族的宿命,從來沒有人成功擺月兌過。
齊天壽甲自然也是一樣。
他患有腦疾,為了延長壽命便散盡肉軀,設法與地脈相連,拔山而起,就是世人口中的天允山。
而天下風雲碑亦是齊天壽甲的手筆。
一旦有人在風雲碑上留名,那麼此人所消耗的內力,便會被風雲碑轉化,進入齊天壽甲的體內,維持其生命。
每次風雲碑開啟,便能延長一甲子的壽命,所以風雲碑才每六十年開啟一次。
齊天壽甲此刻就在天允山地底之下。
他唯一的信念就是活下去。
活著,是他對叛天族注定早夭的宿命的抗爭。
靳鉛華的傷勢不算太嚴重,只是髒腑被十方皆殺的余勁震傷,在任以誠的真元幫助下,很快便恢復如初。
見她還是沉溺在糾結之中,任以誠搖了搖頭,道︰「神之所以是神,不在于祂的無所不能,而是在于神對眾生的慈悲和憐憫。
心懷眾生者,為眾生謀福者,就是神。」
靳鉛華聞言,眸中恢復了些許神采。
任以誠繼續道︰「你身負神力,創立了玄武真道,只要用這份神力幫助每一個需要幫助的人,如此足矣,這也是修行的一種。」
靳鉛華又沉默了片刻後,恍然回神,躬身一禮︰「多謝公子指點迷津。」
「教宗想通了就好,不過日後再救人的時候,最好搞清楚對方的底細。」任以誠說完,霍地伸手對著不遠處的凌風歌隔空一抓。
凌風歌猝不及防,身子登時一個踉蹌,驚呼著從蓮台上飄飛而起,跟著咽喉一緊,已落入了任以誠的手中。
「呃呃……」
凌風歌想要說話,但任以誠緊緊捏著他的喉嚨,全然不給他出聲的機會。
就在這時。
一道迅疾無倫的箭影,從數里外的另一座峰頭激射而來。
驚芒破空,如風雷掣電,夾雜著急勁的破風聲,目標直取任以誠頭顱。
這一箭來得突然,眨眼而至。
凌風歌臉上浮現出猙獰的笑容。
為防萬一,這是他早就安排好的後手,沒想到當真派上了用場。
此刻只有將任以誠射殺,有弓箭手在暗中掩護,他就有機會逃走。
喪家犬不好當,但也好過成為階下囚,被慕容府的人給折磨死。
煙雨老賊和變態寧又豈是浪得虛名的。
叮!
任以誠沒有躲,任由利箭襲身,發出了金石撞擊的聲音。
俏如來等人的提醒來不及出口,便咽了回去,各自松了口氣。
凌風歌頓時神色僵硬。
這究竟是人是鬼,怎會恐怖到如斯境地!
他安排的後手,他自己心里有數,那人所用並非尋常弓箭,而是他花了大價錢購買的神弓,威力驚人,堪稱無堅不摧。
「老頭,人交給你了。」任以誠一把將凌風歌甩向慕容煙雨,繼而一步掠出,身形猛地消失在眾人面前。
叮!鐺!蓬!
遠遠的傳來三道聲響。
隨即,眾人就見任以誠手里提著一名白衣人,飛身而回。
這人臉上戴著一張白底金紋的面具,只余下一雙陰鷙的眼楮露在外面。
任以誠的另一只手,則拎著一張通體血紅的晶瑩長弓。
鵲血飲羽!
適才那一箭,便是由此弓射出,難得的好東西。
「這人是凌風歌的同黨,已經被我廢了武功,俏如來你留著玩兒吧。」任以誠隨手將人扔到了俏如來腳下。
史艷文仔細看了看,道︰「從他的裝扮來看,似乎是十多年前消失武林的第一殺手,風鈴一刀聲。」
任以誠拱手道︰「你們慢慢研究吧,任某俗事纏身,這就告辭了。」
「任大哥,你才剛來就要離開啊?」憶無心訝異道。
修儒附和道︰「是啊,任大哥不如多留些時日,修儒有許多問題想跟你請教。」
「來日方長。」
任以誠對兩人笑了笑,不等他們再開口,便搖身一轉,倏然遁光遠去。
算算時間,拜月教主和蜀山劍聖就快要現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