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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既當......又立......

陳暮放任王匡繼續在河內為非作歹,自然是要激起民怨。

等民怨一起,只要這個時候有人給他們刀,給他們派兵,那麼一下就會沸騰起來,立馬就是「刀在手,跟我走」。

道理就跟舉世聞名的非物質文化遺產《讓子彈飛》一樣,百姓並非沒有怒,只不過需要的是一個領頭人。

當怨氣達到一定程度,而一個合適的領頭人剛好出現的時候,那麼就是王匡死路一條的時候。

就好像黃巾之亂前,百姓生活過不下去,張角振臂一呼,就立即群起響應是一個道理。

撤兵之後,陳暮就再也沒有管過這事,耐心地等待另外一件事情。

他在等什麼?

在等長安那邊自己出現問題。

這一等,就是大半年。

從初平二年三月,一直等到了初平二年十月。

在這大半年中,洛陽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秋收過後,當年就收糧百萬斛,一大批一大批的糧草再次開始往關中運輸。

隨著糧食豐收,冀州與青州就再也不需要長途跋涉地運送糧草,可以就地解決糧食問題。

這不管是對王芬還是沮授荀彧來說,都解決了一個重大的負擔。

只是想要依靠六十萬人養二十萬大軍,還是非常勉強。

大量的耕地依舊荒廢,遠遠滿足不了需求,所以洛陽盆地的糧食豐收,只能算是緩解壓力,不能說徹底解決了這個問題。

不過相比于之前,情況還是好了很多,民生漸漸恢復,洛陽都城逐漸繁華,有了十萬人口。

而且這個數字不斷在上漲,因為依舊陸陸續續有人在回遷。

像當初移居南陽的一些百姓,听說洛陽恢復治理之後,就再次遷移回來。畢竟故土難離,子子孫孫代代都居住的地方,有田有土有家鄉,自然想要落葉歸根。

因此半年時間過去,洛陽的人口也慢慢漲到了七十萬,雖然跟巔峰時期兩百萬人口沒法比,但也恢復了一小半,慢慢地有了生氣。

而就在這大半年之中,河內的情況卻越發不穩定,隨著王匡暴政,百姓積累了大量的仇怨,經常有鄉間大族不滿王匡一人犯罪,株連全族的行為,發起反抗,但被王匡殘酷鎮壓。

雖然現在關中還沒有動靜,但隨著時間的推移,陳暮也很清楚,收拾王匡,拿下河內郡的時機也已經到了。

十月初,平縣。

縣衙府邸之中,來的賓客俱都十分沉默,沒有人說話。

陳暮環視一圈,微笑地說道︰「諸位,先賢說,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悅乎。大家都是河內有名望的大族,今日忽然到訪,怎麼一個個都好似不開心的模樣,是暮招待不周嗎?」

眾人互相看看,這些人都是河內大族。並不是世家豪強那種大族,而是鄉里的普通氏族,就如同陳暮在蒲陰的陳氏族人一樣,漢朝大多以族群為聚落地。

之所以沒有世家豪強來訪,是因為這些家族都有錢有勢,早就在前些年便離開了,比如河內司馬氏,河內趙氏等等,剩下來的,自然就只有這些沒錢沒勢,無法整族遷移的普通鄉野家族。

這些家族的代表人物以鄉老為主,但他們在鄉里說一不二,在官僚面前,卻毫無能力。一旦惹怒了高官,輕則捉拿入獄,重則身死族滅,像這一次河內形勢就是典型的例子。

因此面對陳暮的詢問,眾多族老代表一個個都不敢說話,左右對視,生怕陳暮也是像王匡那樣的苛政官員,或者官官相護,說錯了話,被陳暮送到王匡那處置。

一時間,場面十分安靜。

陳暮也沒有催促他們,只是含笑著,靜靜地等待。

過了好一會兒,才有個年輕人站出來向陳暮拱手敬禮道︰「林,見過尚書令。」

「你是何人?」

陳暮問道。

那人說道︰「在下常林,溫縣人。」

「溫縣人?」

陳暮微笑道︰「听說殷王的後代,也住在溫縣?」

殷王就是司馬懿的祖先司馬卬,跟陳暮的祖先陳平一個時代。

常林如實答道︰「司馬家世居河內,為河內望族,只是前些年搬遷去了黎陽。」

「哦?」

陳暮故作驚訝道︰「河內人杰地靈,物產富饒。前些年也沒有受到董卓襲擾,司馬家怎麼會忽然遠離故土,搬遷去了黎陽呢?」

人杰地靈,物產富饒?

常林嘴角微微抽搐,河內倒確實人杰地靈物產富饒,問題是董卓沒有襲擾,關東軍在襲擾呀。

不說這些年來數次大征兵,單說十八路諸侯討董的時候,就有多股亂兵曾經劫掠河內,致使生民凋零,百姓死傷過半。現在王匡又施以苛政,讓本就遭受多次劫難的河內雪上加霜,百姓過得極為淒慘。

河南尹就在河內郡旁邊,常林就不信陳暮不知道河內郡的情況。

見他裝傻充愣,常林咬咬牙,跪下磕頭道︰「林嘗听聞尚書令仁義滿天下,乃大仁大義大勇之士也,曾經怒斥太皇太後廢帝,又呵斥董卓暴行,愛民如子,唯賢唯德。如今河內百姓饑寒交迫,衣不遮體,食不果月復,還請尚書令施以援手,以仁義救之!」

「還請尚書令施以援手,救救我們。」

「是啊,尚書令,救救我們吧。」

呼呼啦啦,諸多河內大族的族老鄉長有秩紛紛起身跪在了堂下,十多人磕頭場景蔚為壯觀。

「什麼?」

陳暮表現得更加驚訝,張大了嘴巴道︰「河內百姓生活怎麼會如此困頓?莫非是遭了災?只是今年河南尹風調雨順,河內與河南不過是一河之隔,兩地不應當有如此差別啊。」

常林苦笑道︰「還不是那太守」

「太守?」

陳暮裝作納悶道︰「我素來听聞王太守輕財好施,以任俠聞,應當善待百姓才是。」

堂下眾人互相對視,面面相覷。

王匡輕財好施,以任俠聞,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不說很多無辜百姓被他抓去處死,單說那些大族,一旦犯了些許小錯,就必須交大量的錢財糧草贖罪。

常林的叔父常固,因為和門客發生了爭吵,情急之下打了門客一巴掌,結果就被抓了起來,嚴刑拷打,最後常氏族人花了很多錢,才勉強保住一條命。

可即便如此,王匡還是沒有放過他們,依舊將常固扣押著,言稱要予以判刑,以儆效尤。

要知道,常氏在河內雖是大族,但並不是像司馬家那樣有名望有產業有財富的世家族群,只是普通的鄉野部族而已,就因為一個耳光,不僅花錢,還要坐牢,可見王匡在河內之嚴苛。

還以任俠聞,嚴刑苛政,以任暴聞還差不多。

听到陳暮的話,常林情緒頓時就激動起來,在歷史上,他找的人是胡母班,胡母班是王匡的親戚,也是常林的同鄉,靠著胡母班的面子,常家才躲過一劫。

可現在歷史大為變動,胡母班作為執金吾,已經被董卓裹挾去了長安,並不在河內。

常林走投無路,最終聯合了很多大族族老才找到陳暮。

如果陳暮不管的話,那常固就危險了。

為了救叔父,當下常林也顧不得其它,立即一五一十,將王匡在河內的所作所為竹筒倒豆一般說出來。

要知道,這個舉動相當冒險。

一旦陳暮和王匡沆瀣一氣,官官相護,將常林扭送到王匡那里,到時候不僅是常林和常固二人必死無疑,連常氏整個宗族都會倒大霉。

因此講述完之後,所有人都大氣不敢喘,常林心驚膽戰地看著陳暮的臉色,眼中露出小心翼翼的神彩。

就看到陳暮听完之後,沉吟了許久,才緩緩說道︰「沒想到河內郡的局勢竟是如此嚴峻,其實我也曾經有過一些耳聞,只是一直不敢相信是真的,哪知道王太守」

他話未說完,見事情似有轉機,就立即有人訴苦道︰「尚書令,我兒子不過是沒有給予乞討者食物,太守就將我兒子抓起來拷打,現在這世道,家家戶戶都沒了余糧,哪還有能力接濟他人?且這又不是犯罪,怎麼能處以刑罰呢?」

「那太守在郡中予以苛政,施以威嚴,我等小民敢怒不敢言,稍有不慎,便是舉族被夷滅,我族中已有數人僅僅只是犯了點小錯就被抓走,傾家蕩產也難以救會來,還請尚書令做主,救救我河內百姓吧。」

「請尚書令做主,救救我河內百姓吧。」

眾人紛紛磕頭,呼吁陳暮出手。

陳暮心中含笑,臉上卻露出為難的神色︰「若我還是尚書令,則也算是有二千石權,可以對王匡處置。但如今我已卸任,添為齊國相,要想處置王匡,只能上書天子,只是現在的局勢你們也該知道,天子還在董賊手中,我亦無能為力呀。」

常林說道︰「尚書令兵強馬壯,何不兵進河內?」

「這個嘛」

陳暮裝作遲疑道︰「擅自進攻同僚,可是大罪。」

「難道尚書令就看著我們河內百姓生民凋零,艱難不絕嗎?」

眾人苦苦哀求。

陳暮面有難色,過了許久,才長嘆道︰「唉,見百姓受難而不助力,此非仁也。進攻同僚,此非義也。如今仁義相背,我又如何是好?」

見他好像十分為難,常林以及諸多族老都露出失望的神色。

就在這時,早就被安排為捧哏的趙雲站出來道︰「四將軍,我有一個辦法,可以既助了河內百姓,也能保全仁義。」

「哦?」

陳暮馬上說道︰「快快講來。」

趙雲立即道︰「既然王匡在河內已是怨聲載道,激起了民怨。四將軍何不派人悄悄潛入,月兌下士兵的鎧甲,冒充河內百姓,以百姓的名義進攻王匡。等王匡死後,四將軍就可以昭告天下,王匡對待百姓以苛政,逼起民反,這是他自己取死,怨不得他人。如此仁義之名,便可保存。」

常林一听,眼楮頓時亮了起來,說道︰「尚書令,王匡部下多有我等同鄉,若尚書令願意出兵,我願意說服河內諸多大族,讓他們勒令自家子佷陣前反正,屆時必然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取王匡性命。」

「這」

陳暮想了想,嘆氣道︰「唉,出兵河內,非我所願。只是為了河內百姓,也只得如此了。趙雲何在?」

趙雲馬上道︰「末將在。」

「令你領五千精兵,月兌下甲冑,以河內百姓為名,進攻王匡。」

「唯!」

「諸位。」

給趙雲下達命令後,陳暮又看向常林等人,緩緩說道︰「此戰,既是救河內百姓,也是救你們自己。若王匡死後,我便會派人進駐河內,擔任諸縣主官,而諸位也應當派自家子佷擔任各縣副職官員,輔佐我治理河內郡,可曾明白?」

這就有點分蛋糕的意思了。

讓人家背了造反殺太守的黑鍋,自然得給點甜頭。

諸多大族的族老喜出望外,紛紛道︰「明白明白,以後我等俱為尚書令馬首是瞻。」

「好,那爾等先回去做準備吧。」

陳暮滿意地點點頭,說道︰「記得暗中布置,切莫走露了風聲。」

「唯!」

眾人緩緩退下。

看到他們離開,陳暮眼中的笑意更甚。

這世上還有什麼比當了表子,又立了牌坊更值得高興的事情呢?

不過河內諸多大族也不虧,既除了王匡,又恢復了民生,以後乖乖在陳暮治下當個順民,至少要比在王匡治下心驚膽戰強得多。

雙方賓主盡歡,各自都到了想要的東西。

當下,第二日趙雲就領了五千人馬偷偷模模潛入了河內,並不是從孟津渡口過河,而是從敖倉西面的廣武城,那邊在黃河南岸,緊鄰著懷縣,方便隨時進攻。

這個地方雖然不如孟津渡口過河方便,但陳暮手里可是有不少船的,運兵自然沒有問題。

在河內諸多部族的掩護下,趙雲潛伏了起來,就等著出兵時機。

而就在吩咐了趙雲去取河內郡的時候,過了兩日,從長安方向,一封軍情司的密報,送到了洛陽皇宮明光殿,陳暮的桌案之上。

他打開密信,就看到里面是一張小紙條。

紙條內容很簡單,只有一句話。

上面寫著。

「呂布多遭董卓呵斥,已心中怨恨,時機成熟。」

陳暮將紙條揉碎,想了想,便同樣取出一張紙來,在里面只寫了兩個字。

「拱火!」

寫完之後,又裝回信封,他就命令軍情司的探子送回長安。

等探子走後,陳暮站起身,緩緩走出殿外。

已是十月初冬,天色陰沉。

東方的天空緩緩飄來無數的烏雲,像是暴風雨即將要到來了。

陳暮仰望蒼穹,立于殿外的屋檐之下。

四年前,也是在這明光殿里,自己為尚書令,執掌天下政務,手中握有大權。

而如今,同樣是在這明光殿,雖天下政務之權不復存在。

可是。

自己依舊操縱著這江山。

世事如棋,一子換來千古業。

江山似錦,一筆刻出兩瓣天。

人生便是如此夢幻。

上位者,一言一語,便是決定了無數人的生死。

哪怕有些人同樣也身居高位。

可又如何敵得過人心?

「董卓」

陳暮看著遠方的天空喃喃念叨著那個胖子的名字。

過了片刻,他忽然嗤笑了起來。

你也該死了。

閻王讓人三更死,誰敢留人到五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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