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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輕輕松松一句話,員工卻要絞盡腦汁、跑斷腿。
這天,上午。
劉玄在天寧殿召見周成。
名義賞鑒凌波仙子圖(殘)。
實際上,卻是與之商談怎麼整理宗室勛貴問題。
斬盡殺絕是不可能的。
太殘暴了!
簡直就是秦二世!
真要這麼干了,這讓世人怎麼說?
清流之所以抓住殺絕,乃是出于自身利益考慮。
打蛇打七寸!
不把蛇打死,婦人之仁,必然反受其害!
今上現在有意整治宗室勛貴問題,這正合清流之意,很好!
但是,萬一未來、或者後繼的皇帝,不繼續這個政策呢?而反之要繼續包庇宗室勛貴呢?那就勢必要對清流進行反撲、倒算了!
這是大大不好的!
婦人之仁,反受其亂!
這樣的事,歷史上屢見不鮮。
典型的,就是項羽擺的鴻門宴。
一念之仁,讓劉邦逃月兌升天了。
最後,十面埋伏,四面楚歌,一代霸王,自刎烏江,身死道消!
所以,上策,未免宗室勛貴卷土重來,反攻倒算,徒生後患、也為了防止皇帝將來反悔,把鍋都扣到他們清流頭上,就得先下手為強,並且斬盡殺絕,永絕後患!
動手是在宮里,皇帝下的手,關我清流什麼事?
劉玄沉吟數息,說道︰「朕要這樣做了,世人會怎麼看朕?豈不是秦二世?!你要朕做暴君?此策斷不可行!」
周成沉默了。
顯然,皇帝不想做那個背鍋俠。
劉玄︰「何必趕盡殺絕,徒惹惡名?」
周成道︰「陛下的意思是……?」
劉玄的目光,流連在凌波仙子圖(殘)上,未曾抬起,「無論宗室勛貴,罪大惡極,身負人命者,削除爵位,依法判決,殺人償命嘛,天公地道。其余人等,對他們進行考試,卷子你去找幾個可靠的人,秘密的定出來。考卷內容,以列代先帝的告諭為主。填空五十,選擇五十,共一百道。一道題目一分,做對六十道,得六十分,即為及格,可保留爵位。六十以下,為不及格。不及格者,身為宗室勛貴,如此不忠不孝,還有什麼資格享受爵祿?一律削除爵位,貶為庶民,自生自滅。六十以上,八十以下,為良好,爵升一級。八十以上為優秀,爵升兩級。」
周成听著,暗道︰「看來陛下是早有主張啦。」
想廢掉宗室勛貴,卻不直接硬干,想出了考試的辦法,這真的是太騷了。
還讓向來看宗室勛貴不順眼的清流去出卷子,這不是刻意為難人麼?
什麼得六十分保留爵位、以上還能升級,這不過是坑人還要立牌坊啊!
清流出卷,必然有多難就有多難!
還能讓你考到六十?
爵位是列代先帝賜予的,作為宗室勛貴,要把列代先帝掛在心上!
這沒毛病吧?
沒毛病!
怎麼知道你有沒有做到呢?
考試!
一考就試出來了嘛!
這很合理吧?
很合理!
你考試不及格,那就是心無君父。心無君父,你還配享爵祿?削除你丫的爵位,這很合理吧?
很合理!
所以,皇帝對宗室勛貴進行考試,這是沒毛病的!
至于卷子太難,沒有及格,那是清流的事。
要恨,恨清流去!
劉玄抬起了頭,往周成看去,「這樣處置,你看怎麼樣?」
周成感到蛋筒-
皇帝這手玩的太溜了-
不違背祖制-
又解決了宗室勛貴問題-
還不用自己背鍋。把清流抓來在前面做擋箭牌了!
曹家是擋箭牌。
清流何嘗不是?
想不想做,願不願做,有時候,也由不得他們!
「陛下聖明。」他還能說什麼?
劉玄嗯了一聲,說道︰「你退下吧。」
周成行禮拜退。走出天寧宮門。行了一段距離,忽的頓住腳步,轉過身,往宮門回瞧了一眼。只覺那宮門,就像一個深淵,深不可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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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下午,劉玄悄然出宮,去月照坊看柳白纓。
到了地方。
曹少欽上前去叩門。
阿青把門打開,驚喜,行禮道︰「文公子來啦。」
劉玄道︰「嗯。」邁步走了進去,只見柳白纓從北房里走出來,身邊還跟隨著幾個男子,驚訝好奇的往他看過來。
劉玄掃了她們一眼,看出她們都是女扮男裝的,說道︰「家里來客人了啊?」
柳白纓解釋道︰「她們是我以前的好姐妹,和你說過的,今天來我這做了個盒子會,不知道你要來。」
劉玄笑道︰「那我來的可真是不巧,要是早點來,就能吃到一頓好的了。」
走到堂中,端然坐下。
陸依晴等行了禮,站著,面對著他,莫名的感到一股隱隱的壓迫之力。
唐玉寒等本想這就告辭離去,免得打攪人家的好事。
葉棠卻忽然笑道︰「文公子要吃,我們姐妹也不怕忙活,晚飯就可以補回來呀。」
她們四個姐妹,同病相憐,向來要好,私下里也說些隱秘的事。
柳白纓雖然命好,月兌離苦海了,但是,被人養在了外面,不說在她那里過夜,連頓晚飯也沒吃過。
人的啊,一個又一個。
滿足了一個,又會想下一個了。
沒月兌離苦海,想著月兌離了苦海就好了!
月兌離了苦海,又要想別的了!
永無止境。
葉棠的話,笑吟吟之間,是在幫著好姐妹留人呢!
劉玄听出了其中的意思,往柳白纓看去。
只見她也正往自己看過來,眼底深處,藏著期盼。
劉玄輕笑兩聲,對葉棠說道︰「素聞你們姐妹,手藝都是上佳,你要這麼說,可就勾起我的口舌之欲了,就不怕我打蛇隨棍上,真叫你們去做廚娘?」
唐玉寒、陸依晴也領悟到葉棠的意思了。
陸依晴笑道︰「這有什麼?做些家常的,也不麻煩。」不等劉玄再說話,轉身就向婢女吩咐了起來,叫她去買些菜回來。葉棠、唐玉寒也吩咐了各自的婢女去了。
劉玄微微搖頭,笑道︰「那我今天是來著了,有口福了。」他今天興致來了,本是來找柳白纓玩的,這時有外人在,倒不好亂為,問道︰「你們剛才在做什麼?」
柳白纓道︰「在房里下棋消磨。」
劉玄道︰「哦?輸贏如何?」
柳白纓道︰「那還用說?贏得最多的,當然是我們弈秋社的女魁首啦!」往陸依晴瞧去,笑說,「她不讓我們幾個子,就沒人跟她下。」
劉玄也望向陸依晴︰「早就听說你棋藝精湛。」
陸依晴謙遜的說道︰「不過是打發閑暇的末技,不值一提。」
劉玄道︰「一陰一陽之謂道。道就在黑白之間。也不能說是末技。」
陸依晴道︰「奴家受教了。」
唐玉寒微微皺眉,他對劉玄不經意之間,表現出來的淡淡的頤指氣使的態度,心生不滿,笑道︰「看來文公子在黑白子之間的造詣匪淺,晚飯還早,不如我們先對弈幾局如何?」
劉玄望向她,笑了,「對弈可以,輸贏怎麼說?需得有個彩頭。不然多沒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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