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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 入夢

楚宮的一處偏僻處,淮馨儀被拉著走得飛快,她使勁往回縮手,奈何卻抽不出來。

拉著他的中年男子一張四方的臉很是威嚴,見她掙扎個不停不得不回頭看著她,語氣嚴肅︰「你怎麼這麼不听話,居然膽敢跑到宮里來殺人!」

「那個人冒充公子申,他該死!」淮馨儀憤憤地說道︰「不然出了什麼事我以後可怎麼辦!」

「你吼什麼吼,這是在宮里,再說有你這樣同父親說話的嗎。」淮卿使勁拉了淮馨儀一把︰「趕快跟我走。」

「我帶的那些人呢?」淮馨儀抽不出來手,被淮卿拖著往前面走︰「父親,我那些人呢?」

淮卿真是生氣了,今日要不是收到了消息來得及時,他這個女兒恐怕就要被人逮住了,好在一切都來得及。事情還沒有鬧開,方才他讓人給白子承遞了消息,應該不會出問題。

想到淮馨儀這三腳貓的功夫居然能不被發現直接在宮中找到被關押的人,這次這件事,也不知公子申在里頭做了多少算計。淮卿沉著臉說道︰「那些人,就做你的替死鬼吧,也算不得枉死。」

回頭瞪了淮馨儀一眼︰「真是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

淮馨儀心頭惱怒極了,那些人是她好不容易訓練出來的,花了許多心思與金銀,可恨竟然折了,咬牙道︰「都是那個申治,絕對是他搞出來的事,他就等著那個位置呢。」眉目一凝︰「父親,那個位置是公子申的,你一定要幫他奪到那個位置。」

淮卿拉著她腳步一刻不緩。一個有野心,有遠見,有謀略,有膽識的人,才能頂起這楚國的天。

大冀王朝一直瞧不起身處南方的楚國,即便是賞個封賜都是最末等的爵位,連帶著各個諸候國看楚國都是一副鼻孔朝天的模樣。好在歷任楚君算得上是明君,可近來楚國內亂不斷傷了元氣,若接下來的君主不爭氣,豈不是要被別的國家欺負到死。

「听見了沒有嘛,父親。」淮馨儀晃了晃被淮聊緊握著的手臂︰「父親!」

他這麼多年一直就是申弘的人,本來打算將關系更進一步,沒想到兩家結親這件事申弘只與他商討過一次就再沒有了下文,但此人如今還有布局,一切看似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也算是人中龍鳳了。

頭也不回地答道︰「你真是什麼都敢說。為父自然知道該如何做,你少惹點禍就行了。」上一次居然還想著毒殺申西,要不是申弘的人擋下了,後果真是難以想象,他忍不住說道︰「公子申自有謀斷,你別壞了他的事。」

淮馨儀一喜︰「父親可得記住自己說的話。」

淮卿心里頻頻搖頭,也不知淮馨儀這樣死心塌地有沒有好結果。

好在,該死的人死了。

申西愣愣地看著地上被砍得稀爛的人,後知後覺地在申治的吼叫聲中回過神來,聲音有些穩不住地發顫︰「查,快去查,是誰這麼大膽敢在宮中殺人。」說著又害怕地後退兩步︰「這樣子哪還看得出來是不是二哥啊。」

申治猛吸了一口氣,面色不善︰「我說過了,他不是申弘!」

申西搖頭,怯怯地說道︰「大哥,這件事關系到咱們申氏,你說了不算。」

「怎麼才算?」申治冷笑一聲︰「難不成還要親自去一趟吳國確認?」

申西眼楮一亮︰「如此甚好,我修書一封,大哥,你便帶人去一趟吳國。」

申治呼吸一窒,狠狠瞪向申西,看對方像兔子一樣跳到無極身後,只覺得這事情怎的越來越不順了。

宮中一通大找,倒是捉到了好幾個生面孔,卻不知怎的,在帶回牢房的路上各個癱軟下去,不多時便死了個透,事情至此變得撲溯謎離。楚宮提前關了宮門,在宮中的臣子一律不允許再出宮,各個排查。

淮卿在宮門正對著的大街轉角處探身看著落了鎖的宮門,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瞄到身邊一臉無畏的淮馨儀,氣不打一處來︰「你先回去。」

淮馨儀手底下的人死了,心里還有氣,沒理她父親,也沒理站在一旁的白子承,陰沉著一張臉轉身便走。

「我把這孩子給寵壞了啊。」淮聊不好意思地看向白子承︰「文忠,你可別放在心上。」

白子承但笑不語,心道這個淮馨儀倒是為申弘解決了一個大麻煩,他只需援個後手,便輕松解決了此事。見淮卿還盯著他看,哈哈笑著勾了對方的脖子︰「走,喝一杯。」

與亂作一團的宮內相比,城中安定有序,兩個勾肩搭背的身影在這日頭西移的橘黃天色下慢慢渡步離開,不知說到了什麼,傳來白子承豪爽的一陣笑聲。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院角的那些小苗已經抽出了枝葉,還是女敕得能掐出水來的惹人憐愛,俁娘子用竹竿在土里搭了個架子,方便那些菜藤到時候可以有個依附。

轉頭看過去,南宮鑰今日似乎睡得格外的久,那鍋她煮好的粥已經熱了一遍,可一向早起的南宮鑰卻沒有起床。

俁娘子走到窗邊靜靜地听一了會兒,習武之人的耳力很好,听得到屋里綿長平緩的呼吸聲,她抬頭看了看還未大亮的天,想著南宮鑰近來焦心的樣子,覺著她能多睡睡也是好事,這頭日夜里收到的好消息待南宮鑰醒了再來說也不遲。

屋子里的人睡得十分踏實,雙目緊閉,一臉安然,顯然還是熟睡之中。然而她整個人似乎魂不附體,似夢境似思緒都由不得自己,模模糊糊的被一團冰涼之物包裹著,那些冷冰冰的觸感抽走了她全部的生氣,她沉陷其中不得自拔。

潮濕的林中,霧氣將眼前的光景變得影影綽綽,有一種迷離的感覺,但是周朝知道這條路,他走的這條道路的盡頭有一幢小木屋。

只是他很奇怪,明明前一刻他似乎才听到了輕叩房門的聲音,可此時此刻,像是一下子,他就站在了這里,四處寂靜得沒有一點聲音,唯見白霧絲絲縷縷從林間穿插游移。

可是他又覺得,他本來就該在這里。順著小路一路往前,仿若有什麼在召喚著他,直到他眼中出現一個昏黃的燈點,直到那個圍著籬笆的院子出現在他眼中,心里有些激動,他似乎知道是誰在那屋子里等著自己。

「阿鑰。」他呼喚著,輕輕推開虛掩著的木門。屋子里果然有人在等他,一身赤紅的闊袖長裙,高高束起的中衣領子上用金線繡著成片的芙蓉,手里握著一束粉白的芙蓉花,正要將它們插到小木幾上的瓶子里。

听到身後的聲音,南宮鑰轉頭盈盈一笑,挽在腦後烏黑的發絲上簪著的一支金簪垂落下長長的金流蘇,隨著她轉頭過來映著燭火耀耀生輝,襯著她更是明眉皓齒,嬌媚迷人,一雙漂亮的眼楮里飽含情絲,看他一眼又轉回頭去細心地擺弄她手中的花。

「寡人是不是又做夢了?」周朝朝她走去,伸出雙手打算圈住她,卻又頓了一下,見她又回頭給了一個迷人的笑,這才從背後將她圈住。

一股清淡的香氣鑽進他的鼻腔,周朝將頭埋在她的長發里,聲音悶悶的︰「寡人起先覺得是真實的,可是寡人記得你被申弘給帶走了,寡人知道這是個夢,可是為什麼會這麼真實,又讓人懷疑這是真的。」

南宮鑰轉過身,伸手勾住周朝的脖子,與他四目相望︰「自然是真的,但確實是個夢。」

周朝搖頭淺笑︰「什麼?」

南宮鑰松開手,輕輕推了推周朝︰「我送你的鏈子還記得嗎?」

「自然。」周朝從懷中拿出那條墜著紅豆的鏈子︰「時時帶著,不敢再負。」

南宮鑰臉一紅,摟著周朝的脖子將臉埋進他懷中。周朝輕扶著她的後背︰「原來又在夢中相見了,是夢又是真。」

南宮鑰點了點頭,抬眸看著周朝︰「現在才又得了幫助能見到你。」

周朝語氣一滯,爾後道︰「……那,寡人該到何處尋你?」

她的手柔柔地攀上他的肩頭,用了些力,有些怕失去的樣子。房中的燭火跳了一下,她像下定了決心︰「我現在很安全,眼下,王上倒是應該趁勝追擊,將周蓋殺了。」

殺周蓋……周朝的眉頭慢慢鎖緊︰「殺不得。」

「為什麼殺不得?」南宮鑰握緊周朝的手︰「王上不殺了他,他有一天再翻身上位怎麼辦?」

周朝不太想與她討論這些,再加上兩人已經許久不見,便想抱著她溫存一番。南宮鑰卻輕輕推開他,嘖怪道︰「王上也不想想以後。」

他怎麼沒有想以後,想過他的以後,也想過他二人的以後,有些許的不悅,松開了圈住她的手,掀起衣擺坐下。燭火從背後照過來,有些看不清他的面目,只听到有些微涼的聲音︰「那寡人便先回邑城佔了王位。」

南宮鑰好似看不懂他的臉色,仔細地想了想他的話︰「王上不能放著他不管,周蓋一定已經同晉國聯系了,王上若不快些,怕是不好。」

乘勝打擊他不是不懂,可是讓他殺掉周蓋那就不一樣了,他不是不敢殺,而不能殺,周蓋是名正言順的大冀天子,而他不是,一想到這個,周朝便覺得心被誰所捏成了一團,有些呼吸不暢的感覺。

「王上在擔心名聲的問題?」南宮鑰跪坐在他的下首,輕輕拉了拉他的衣袖︰「如今這仗已經打了起來,我也不懂,但不是有種說法叫做‘成王敗寇’嗎,且王上是先王意定的天子,只是……所以王上只是拿回自己的東西而已。」

周朝心頭一再閃過許多想法,輕輕拉她起身抱入懷中,在這柔軟馨香中細細思索著,眼中是化不開的濃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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