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川綿延數地, 漫長的河岸兩邊分布著許多或明或暗的河谷,因為雨水充足而植被茂密,便是騎著金翅大鵬——往下看也不過綠油油的一大片或一小片, 分辨不出哪些是山嶺哪些是河谷, 更——法透過層層疊疊遮蓋的植被看到下方是不是——人煙聚居。
「真是一處絕妙的歸隱之地啊。」蔡昭左顧右盼喃喃自語。
胖大姐, 也就是石家的大兒媳, 她呵呵一笑︰「——爹說,這地方還是你姑姑找到的呢。那——叔父‘又一次’身受重傷, 你姑姑為他尋藥時, 循著菡萏鈴鐺花找到了這個地方。」
「什麼!」蔡昭驚異, 「我姑姑找到的, 可她對我說,她也不知道石大俠歸隱在什麼地方啊!」
石家大兒媳聳聳肩︰「這我就不知道了, 反正老頭——嘮嗑時總愛絮叨, 說咱家——今時今日的安穩歲月,都虧了你姑姑找到這個地方。」
蔡昭想不通, 轉開話題道︰「菡萏鈴鐺花?就是那個紫色的花串——麼。」
「是呀。要不是這鈴鐺花, 叔父那一身的新傷舊傷哪那麼快好啊。」石家大兒媳生了一張五谷豐登喜氣洋洋的圓臉,笑起來尤其暖和——
四日前,蔡昭與慕清晏被抬到了這——,因為激戰加雨水侵襲, 陰寒入體, 兩人雙雙病倒。慕清晏更——重傷在身,當夜就——燒起來,當蔡昭能在谷地漫步時,他還躺的昏昏沉沉。
蔡昭極目遠眺,目光所及之處俱是孩童嬉戲, 男耕女織,炊煙裊裊。一時——,她宛如回到了落英谷,便忍不住笑起來,「——家人熱熱鬧鬧的,挺好。」
「唉,——什麼法——,人家歸隱只要一家幾口卷起包袱就成,咱家一直都是幾房聚居,什麼叔叔嬸嬸大姑大姨還——他二舅父四伯祖加起來百多號人,沒這麼個地方,想歸隱都歸隱不了。」石家大兒媳嘆息。
這處不知名的河谷隱藏在溯川兩岸的不知哪處,慕蔡二人知道石家——心躲避,索性就沒問此處的位置。大多數石氏族人都聚居在此處,只——零星數人,如石家長——長媳,在外留個鋪——,既能采買鹽巴布匹等物,也算設個哨點,不至于對可能的危險——然不知。
「這——為什麼要叫七櫻村,根本沒——櫻樹啊。」路過一座新砌成的圓形磚窯,蔡昭忽然想了起來。
石家大兒媳︰「啊?這——不叫七櫻村啊。」她走前幾步,翻開遮蓋在一塊半人——石碑——的藤蔓,「你是不是——錯了啊。」
藤蔓被拉開,露出石碑——的——個字——棲隱村。
蔡昭︰……
繞著河谷走了半圈,松散開筋骨,眼見天色漸暗,石家大兒媳便拉蔡昭回——了,嘴——念叨著︰「晚飯前要喝藥,還是你——吧。那後生瞧人時陰森森的,我男人可不敢——前。欸,明明——回見他挺和氣的,怎麼一受了傷就凶巴巴的,哎呀嚇死我了……」
蔡昭默默——了,回到草廬時,果然畫皮妖面色陰沉的躺在草榻——,一旁是端著藥碗的石大哥手足——措。石家大兒媳一把拉走丈夫,蔡昭接過藥碗氣哼哼的坐到男人床邊,把人扶坐起來後一勺一勺的喂他喝藥,「干嘛給石大哥臉色看,人家救了你我的命好嗎!」
慕清晏默默的啜著湯藥,居然也不喊苦,「……你若傷了病了,我絕不會離開一步。」
蔡昭——語,「你——燒那晚我一直照看著你啊,眼珠——都沒挪開過,後來你不是一日日好了嘛,還不興我出——透透氣啊……」
在慕清晏黑漆漆的眸——靜靜注視下,她的聲音越來越小。
「這——是什麼地方,我是什麼身份。你就不擔心他們趁你不在加害于我?」慕清晏道。
蔡昭——奈︰「好好,以後我少出——行吧。人家要害你早害了,還會等到現在?行行,別瞪我了,我知道我知道……我主要是出——探探路。」
慕清晏沉著臉道︰「溯川兩岸我早派人掃過一遍,之前你我又挨著村落的探訪,均——所獲。此地能如此隱蔽,必——名堂——你出——走兩圈能看出什麼來?」
說不過人,蔡昭只得使出殺手 ,「你再數落我,我可翻臉了啊。」
這下輪到慕清晏——奈了,悶聲一口口喝完了藥。
看著他喝藥時低眉順眼的明麗輪廓,蔡昭忍不住嘆道︰「你可真硬氣啊,那晚燒的——身滾燙了還一聲不吭——我娘說,我小時候——燒總是又哭又鬧,胡言亂語什麼都說。」
「五歲前我就習慣了。」慕清晏淡淡道,「哭也好,鬧也罷,總得——人在。若——人在——,哭惱——什麼用。」
蔡昭一怔,一時心下淒然。
用藥後半個時辰,石大哥端來噴香的飯菜。
一碗粉蒸肉,一碟蒜薹炒臘肉,一盆白灼叫不出名字的綠蔬,一只炖至酥爛的八寶鴨——,還——一道不知什麼魚炖的姜絲豆腐湯——風味既佳,烹調也是——乘,直吃的蔡昭眉開眼笑。
「青闕宗那幾個廚——應該感到羞愧!」滿嘴流油的小姑娘頗是憤慨,「人家隱居荒山野嶺——幾——了還能拿出這等菜色,他們待在天下第一門派的廚房——,拿著天下第一等的月俸,天天煮些半咸不淡的路邊菜,也好——思自稱大廚?!」
「你先擦擦嘴吧。」慕清晏放下碗筷,嗔了女孩一眼,低頭看向菜碟時皺起了眉頭,「我們前幾日的菜色多是清淡為主,不知為何今日卻大魚大肉了。」
「因為你們明日就要走了。」一個持重的老——男——聲音——門簾後傳來。
蔡昭連忙起身。
石鐵樵站在門邊,含笑道︰「你們的傷病都好的差不多了,也該走了。」
蔡昭疑惑︰「都好了?我是好了,可是他……」轉頭時,看見慕清晏居然掀開被褥,端正的坐直了身。
「你這人!」她立刻明白畫皮妖又在裝了。
「不瞞石大俠,我們這次前來,實是——要事相問。」慕清晏拱手道。
「我知道。」石鐵樵點點頭,「本來早想跟你們說了,可是我的一位兄弟這幾日病的著實厲害,我寸步不敢離開。你們想問什麼,今夜盡可問了。」
慕清晏立刻用‘你看看人家是怎麼陪伴病重之人的’的目光望向蔡昭。
蔡昭怒回一個‘你丫個裝病的還好——思說這話’的眼神。
看這對小——輕目光交錯,石鐵樵哈哈大笑︰「行了,跟我來吧。」
石鐵樵的居處是一座幽靜舒適的竹舍,四野——人,周遭寂靜。
燃起一爐裊娜的燻香,煮——一壺清香的山野草茶,——人圍桌而坐。
「自老妻過世後,這——就我一人住了。」石鐵樵嘆道,「——少時好勇斗狠,不知體恤家人,老妻為我擔心受怕多——,落下了滿身的病痛,唉,是我對不住她。總算隱居此處後,讓她過了——幾——安生日。走的時候,她很安心。」
他目光轉向慕蔡二人,「其實我知道的,昭昭的姑姑都知道。我不知道你們想問什麼?」
慕清晏自——滿心疑惑要問,誰知他嘴唇剛動,蔡昭就急不可待的搶了先︰「我姑姑的心——人是誰?不會真的是路成南吧!」
石鐵樵失笑︰「你要問的居然是這個?」
慕清晏一手捂臉,側過頭。
「怎麼會是路成南呢。」石鐵樵笑道,「但究竟是誰,我也不知道。」
蔡昭眼楮瞪大大的︰「?!」
「其實平殊妹——很早起了與周家退婚的念頭,只不過她身邊親近的人都是大大咧咧的莽撞漢——,唯一的姑娘——就是昭昭的娘,那心眼粗的,還不如莽撞漢——呢!」石鐵樵想起寧小楓,忍不住笑起來,「眾兄弟中,只——我和昊生兄弟早早娶妻,這才看出些端倪來。」
「其實我爹和師父也知道的。」蔡昭低聲道。
石鐵樵點點頭,「小春素來心細,察覺了不奇怪。雲柯兄弟與你姑姑走的最近,估計是見到過什麼。」
「我覺得周伯父挺好的。」想起溫柔儒雅的周致臻,蔡昭——些難過。
「是很好,可你姑姑跟他是過不下——的。」
石鐵樵提起煮沸的水壺沖入茶壺,「說句得罪周老弟的話,他的人品才干家世都沒的說,與你姑姑更是青梅竹馬,可他——來不知道平殊妹——想過什麼樣的日。他自——處處溫良恭儉讓,遇到不平之事忍忍也過——了,便希望身邊的人也能退一步海闊天空。」
蔡昭嘆道︰「可姑姑哪是能忍氣吞聲的性——啊。」
「是啊。」石鐵樵微微出神,「她是清風烈火——清風拂山崗,烈火焚群魔。」
「這話說的好,貼切風雅。」慕清晏大贊。
石鐵樵笑道︰「我可沒這等文采,這話是昭昭的師父說的。」
蔡昭呆︰「可我師父也沒這等文采啊!」戚大宗主的文采就好像宋大門主的男德,約等于。
「雲柯兄弟——多少墨水我還不知道!」石鐵樵哈哈大笑,「我們都猜他是不知——哪兒——到了這話,就來跟我們顯擺。」
「是以石大俠您也不知蔡女俠的那位心——人是誰?」慕清晏扯回話題。
「不知道。」石鐵樵繼續搖頭,「不過肯定不是路成南——他重傷逃出來時,平殊妹——才第一回見到他。」
「怎麼這樣啊。」蔡昭好生失望。
石鐵樵看著小姑娘滿臉的失落,慈和道︰「你姑姑跟你說過我的歸隱之處麼?」
「沒。」蔡昭抿嘴,「姑姑還騙我,說她也不知道石家歸隱何處。」
石鐵樵撫著胡須︰「你姑姑就是這樣的人,看著豪邁剛健,實則心思細密。她想瞞的事,——來都能瞞的滴水不漏。」
蔡昭小小的嘆了口氣,想到老娘寧小楓曾評價丈夫蔡平春‘自小父母雙亡,寄人籬下,怎麼可能毫——心機’,其實這句話也適用于姑姑蔡平殊吧。
她抬頭道︰「石大俠,晚輩還——別的要問——您知不知道常大俠——家都被屠戮了。」
「知道。」石鐵樵揭開茶壺蓋——看了看,「武安山——這——不過一旬路程,怎會不知?」
「啊!」蔡昭大驚,「那您怎麼……」——動于衷。
「昭昭想問我為何坐視不理?當——我走時,你姑姑反復叮囑我,‘要走就走的干干淨淨,退出江湖最忌諱拖泥帶水,以後不論江湖殺的人頭滾滾還是血雨腥風,都與你再——干系’。」
石鐵樵提起茶壺,淺碧色的熱茶緩緩傾入——個茶杯,「你姑姑也勸過昊生兄弟——要麼像尋常門派一樣,該教習武藝就教習武藝,該招兵買馬就招兵買馬,如此不至被人輕易覆滅。要麼就像我一樣,斬釘截鐵的隱匿山野,再不理睬江湖——的風風雨雨。最不妥的,就是像昊生兄弟這樣的‘半隱’。」
慕清晏很是感慨,端著清茶嘆道︰「蔡女俠真是真知灼見。這——幾——來,常家老一輩勇武之士不是老了病了就是過世了,又沒——新生——量找補,常家早沒了自保之。偏偏常大俠還一直關注武林動向,時不時的下山參與江湖中事……」
他眉心一蹙,「之前我看您的長——長媳——武功,還覺得您矯枉過正了。如今想來,這才是大舍得,大智慧。當初在桃花村,但凡被我瞧出石大哥夫婦身——半分修為,必然生出疑心。」
反過來說,正因為石家長——夫婦毫——修為,與尋常村民的確一般——二,他才不曾懷疑……
「欸,他倆是資質平庸,就算學了武功也不過是——腳貓,還不如做尋常百姓呢。」石鐵樵揮揮手,「不過我可以告訴你們一件事——常家塢堡外的迷途陣法,是我與昭昭的姑姑一道布置下的,除非——人帶路,否則絕——可能破解。」
「難道——內奸?」蔡昭的目光悠悠飄向左側某人。
慕清晏沒好氣的白她一眼。
「——論是內奸還是外敵,總之常家塢堡的陣法必是四——內被人堪破的。」石鐵樵道,「因為那陣法中心的‘風水眼’必須每四——挪一挪位置,而‘風水眼’一旦挪動,所——的陣法路徑就——都變了。」
慕蔡二人一愣,互看一眼。
慕清晏再度拱手︰「多謝石大俠指點,如此,排查的範圍就小多了。接下來,晚輩想問問路成南的事——他究竟是為何奔逃出教,蔡女俠與你們為何願——接納他……」
石鐵樵抬起一只手,慕清晏倏然閉嘴。
「這件事的確得好好說道說道。」老者神色凝重。
——路成南逃出來那回,是蔡平殊第一次見他,但卻不是石鐵樵第一次見他。
「其實魔教中也不乏通情達理之人,比如你爹慕正明,就救過昊生兄弟的命,比如路成南,也曾在我重傷之時對我網開一面。可惜,後來聶恆城倒行逆施,手段愈發殘忍,正道群雄死傷慘重,難以抵擋,我也只好把路成南的救命之恩藏在心底了。」
那一——,情勢愈發緊張,石鐵樵剛將家人秘密安置到蔡平殊——外找到的河谷,隨即接到她的飛鴿傳——,叫他——常家塢堡商議要事。他剛走了兩日,就撞——個渾身是血的人。
「不錯,路成南原本是來找我的,知道我離家後一路追了過來。」石鐵樵道。
石鐵樵本打算先送救命恩人——療傷的,誰知奄奄一息的路成南在昏迷中不住囈語要見蔡平殊,他索性就帶了路成南——常家塢堡。
「那幾日江湖——風聲鶴唳,聶恆城盡出爪牙,搜尋路成南,並放出風聲,說自——的四弟——為北宸六派所害,如今下落不明。好在魔教怎麼也想不到路成南與我——淵源,我一路喬裝改扮,幸而將人帶到常家塢堡。」
石鐵樵道︰「等到了塢堡,路成南見到平殊妹——後,交給她一件東西,並吐露了一樁聶恆城的驚天大秘密。」
慕清晏目色一沉︰「那件東西是不是紫玉金葵?」
「不錯,正是紫玉金葵!」石鐵樵一拍大腿,「我是見過紫玉金葵的——在平殊妹——為二弟療傷時。當時我見路成南自——都命懸一線了,還鄭重其事的托付那玩——,我好生詫異,誰知……唉,路成南真是一條響當當的漢——啊!」
在那個風雨交加的夜晚,在常家塢堡的暗室中,一燈如豆。
【原本英挺剛健的青——面如金紙,躺在榻——慘然一笑,「我師父的造詣幾——前就臻頂了,以他的歲數,按理是難——大進益的。可這一——來,他的修為忽然突飛猛進,你們不覺得奇怪麼。」】
慕清晏眸——一閃︰「聶恆城果然修煉了什麼見不得人的魔功!」
——這件事當——尹岱懷疑過,周致臻的父親周老莊主懷疑過,宋時俊的父親宋老門主也懷疑過,然而他們均在探究的過程中折戟沉沙,後兩位甚至因此受了重傷,前後腳離世。
按照路成南的說法,他是大約半——前察覺出不對的(但蔡平殊認為他更早發現了)。
江湖皆道,最近聶恆城不知抽了什麼風,忽然倒行逆施,大肆屠戮天下群豪,武林正道固不能幸免,甚至連許多不怎麼干淨的□□大佬都遭了殃。
但路成南卻清楚,被派出——滅門的人收到的命令其實不是‘殺’,而是‘捉。’
什麼七大姑八大姨殺不殺都——妨,但修為——乘者最好盡數活捉——斷手斷腳多重的傷都沒關系,只要不斷氣就行。
然而聶恆城凶名在外,那些人以為大難臨頭便奮死抵抗,聶氏——弟不得不下重手殺戮,才叫天下人以為聶恆城是在滅門。
盡管如此,還是——不少人被捉了回——,陸續送進聶恆城的居處,不久後拋出來的便是一具具干癟的尸首。事後路成南檢查這些尸首,發現俱是經脈盡斷,丹田損毀,——身血氣精元被吸了個一干二淨……
「靈蛭大法!」慕清晏月兌口而出。
石鐵樵連連嘆氣,點頭稱是。
蔡昭疑惑︰「呃,可是……不對吧,不是說靈蛭大法損人不利——麼。」
用別人的內——來增長自——的修為,在江湖——並非新鮮事,且分成主動與被動兩種。
主動的,就像太初觀的蒼穹——與裘元峰,不但分屬同門,修習的內功路數一致,前者又自願將自——大半功——傳給師佷,不會發生反噬。
被動的,就是靈蛭大法了,將對方制住後,強行活活吸干,便後患——窮。
路成南察覺此事後大驚失色,連忙到師父跟前苦求——他本是孤兒,聶恆城不但撫養他長大,還悉心教導,委以重任。在路成南的心中,聶恆城亦師亦父,恩重如山。
他著急忙慌的跑——勸說,僅僅這兩日丟出來的尸首,就分別修煉不同路數的武學,——陰柔一脈的,——外練橫打的,甚至還——西域蠱毒派的,倘若聶恆城將這些人的丹元功——一股腦兒都吸了進——,那可怎麼好。
誰知聶恆城——了後哈哈一笑,目光慈愛的看著急出一頭汗的四弟。
路成南本就是他最心愛的弟——,天賦既好,又沉穩干練,既不像老大趙天霸那麼囂張跋扈,也不像老二陳曙愛投機取巧,老——韓一粟倒是忠厚,卻又過于莽直。
聶恆城早打算好在百——之後,將教主之位傳給他。
于是他告訴路成南一件辛秘,他如今正在修習一門絕妙——雙的至——神功,盡可克服靈蛭大法的種種弊病,一旦修成,他將完成百多——來——未——過的壯舉,成為化境第一人,天下再——敵手。
「可他並未練成。」蔡昭一字一句道,「我姑姑說過,到涂山決戰的那一日,聶恆城都未成魔功,否則姑姑絕難誅殺他。」
「對。」石鐵樵嘆息,「而這也正是路成南驚懼之處。」
功夫沒練成,就必須繼續吸取別人的丹元和內。
又過了數月,聶恆城的殺戮果然變本加厲,江湖中修為——乘者不夠用了,北宸六派又嚴防死守,不好得手,他竟把主——打到了本教——手身。
最先蒙難的,便是素來與他不對付的天權長老仇百剛一系。
「竟是如此!」慕清晏眼底透出絲絲冷光,「我說怎麼仇長老死後他幾位成名的大弟——與得——干將都盡數被殺了,連尸骨都不見了,這——然不符合聶恆城一貫以來愛招攬人才的脾性——原來是都被捉——修煉魔功了!」
石鐵樵嘆道︰「仇長老雖是魔教中人,與我們敵對多——,但磊落悍烈,忠勤用事,稱得——一代豪杰。最後落得這般下場,我們也覺得太過慘烈,惋惜不已。」
饒是如此,聶恆城猶覺不足,在外大肆搜捕——手,在內暗中偷抓教眾,時——久了,路成南發覺連自——一手訓練的天罡地煞營都——幾位武功——強的領隊消失的不明不白。
聶恆城的丹田仿佛一口永不盡頭的黑洞,瘋狂的吸取著觸手可及的——手血氣,永遠不會滿足——路成南覺得這魔功不大對勁。
與此同時,聶恆城的身體也出了狀況——面頰凹陷,雙目赤紅,經絡紊亂,甚至神智都會時不時的失常。路成南一面替師父遮掩,一面苦苦勸說他放棄這邪門的功夫,只要盡早散功,好好調養,未必不可救。
然而此時的聶恆城早變得暴躁易怒,既極端又尖銳,什麼都——不進——了。
路成南知道自——不能再坐視了,再這麼下——,不但自——教中兄弟要遭屠戮,敬愛的師父也會——可挽回。他早知聶恆城吸取別人丹元血氣時,必須通過一件叫紫玉金葵的寶物。
他想,只要沒了這件寶物,師父就不能再吸取別人內——了,也就能懸崖勒馬了。
以後,他會輔助師父散功回元,再好好調養經脈,服侍師父頤養天。
然而他低估了魔功對聶恆城的侵蝕。
發現紫玉金葵不見了,聶恆城當時就瘋了,將極樂宮中服侍的奴僕婢女侍衛殺的尸骨如山,路成南只好挺身承認是自——偷了紫玉金葵。
他本想著,以自——與聶恆城的父——之情,頂多受一頓重罰,誰知聶恆城此時神智已至癲狂,暴怒之下直接下了死手。
竹舍外滴答作響,草叢沙沙,——人才發覺外面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那紫玉金葵究竟長什麼樣。」蔡昭好奇。
石鐵樵——一旁的——桌——拿了紙筆,「我描給你們看。」
一面描畫,一面道,「路成南將紫玉金葵交給平殊妹——,說再這樣下——,天下不知——多少人要遭害。如今聶恆城已不是他那慈愛威嚴的師父了,不過是個走火入魔的瘋——……」
【「我與蔡女俠之前雖未謀面,但敬佩已久。女俠行事果敢,為人磊落,遠勝過六派那些因循守舊私心用甚的老東西們!」
青——的心髒已經碎裂,他每說一句都仿佛用盡了——身的——氣,俊朗的面孔卻依舊笑如春風,「這天下以後該如何,就請女俠自行決定罷。」】
一滴淚水落在紙——,石鐵樵抹了抹眼楮,抬頭對慕清晏笑道︰「——完這些,昊生兄弟急的半死,擔心你爹也會被聶恆城吸干。不過路成南說,就在不久前你爹被不知什麼人襲擊了,受傷後不見蹤影,反而逃過了一劫。」
慕清晏神情一凝︰「襲擊家父的不是聶恆城的人麼?」
石鐵樵道︰「昊生兄弟也這麼問過,路成南——分篤定,絕對不是聶氏黨羽動的手。他總管天罡地煞營,並署理聶恆城身邊所——瑣碎,這話應該靠譜——後來你爹怎樣了?」
慕清晏垂下長目︰「幾——後,傷愈回來了。」
石鐵樵微笑道︰「你爹為人很好,可惜不是教主,不然當——就不會死那麼多人了。」
他嘆了口氣,放下筆桿,「描好了,你們過來看看。」
白紙——烏漆抹黑的涂了一團掌心大小的東西。
慕清晏皺眉︰「紫玉金葵長這樣?金呢,葵呢,怎麼像塊石頭…昭昭你來看…嗯,你怎麼了?」他回頭時見到女孩神色——異。
昭昭直勾勾的看著白紙,抬頭道︰「老前輩,紫玉金葵其實是黑色的對不對。」
「對。其實當初平殊妹——拿來給二弟療傷時,我也覺得奇怪。一塊黑漆漆的石頭怎麼叫紫玉金葵。」石鐵樵想想也覺得好笑,「不過你姑姑說,——本來是一塊紫玉,外頭一圈黃金瓖嵌成葵花形狀。百多——前一回魔教寶庫失火,把——外頭的金葵花瓣都燒融了,紫玉也燒黑了,才成這副模樣的。」
慕清晏回頭︰「昭昭見過此物?」
「我小時候見過,就在我姑姑枕頭下的小匣——中。」蔡昭神情疑惑,「原來這就是紫玉金葵,我居然一點都不知道。」
「那後來呢。」慕清晏問。
小姑娘——些尷尬︰「我看——大小正合適,就拿來在地——打泥丸了。被姑姑發覺後收走了,還嚇唬我不要告訴爹爹和娘親,不然要挨罰的。」
慕清晏沒——說話,用栩栩如生的目光表達了自——的看法。
蔡昭覺得很冤枉︰「我怎麼知道那就是紫玉金葵啊!地——的鵝卵石都比——長得好!」
慕清晏好氣又好笑︰「就是說,如今紫玉金葵還在你們落英谷?」
誰知蔡昭卻搖頭道︰「不在了。姑姑過世後的——中,我將她所——的東西檢點了一遍又一遍。我很清楚,絕對沒——那塊黑石頭。」
慕清晏一怔。
蔡昭的注——倒很集中,繼續問老話題︰「石老前輩啊,按照你適才說的,姑姑將紫玉金葵盜出來給石二俠療傷,並不是路成南幫的忙咯?」
「那是自然。」石鐵樵道,「在你姑姑之前,根本沒人知道紫玉金葵可以治療幽冥寒氣的傷。若是知道,我早就——求路成南了。」
蔡昭一臉思索︰「那我姑姑——何得知紫玉金葵還——這麼一個功效呢。」
石鐵樵搖頭︰「你姑姑沒說。」
小雨絲毫沒——停歇的跡象,石家大兒——撐著一頂偌大的油紙傘匆匆趕來,不等收傘就氣喘吁吁道︰「爹,——叔醒了,瞧著精神還不錯。」
石鐵樵——到這話,反而面色一黯,「知道了,叫你媳婦可以準備起來了。」
石家大兒——應聲而。
石鐵樵轉頭對慕蔡二人道︰「說的差不多了,咱們挪一挪地方吧。我的一位兄弟近日已至彌留,說想見見你們。」
蔡昭奇道︰「老前輩和石二俠不是只——兄弟倆嗎,原來還——第——位兄弟啊。」
石鐵樵沒——正面回答,他一面——壁櫃中取出——把輕便的竹骨傘,一面道︰「我答應過平殊妹——,隱退後此生絕不再沾江湖人與江湖事。若不是我這兄弟想見你們,——日前你們倆會在某一座村落醒來,並以為是村民搭救的你們。」
蔡昭知道打擾到了人家,——分不好——思,訕訕的起身。
慕清晏接過那把最大的竹骨傘,習慣性的將女孩拉到自——身旁,打算共打一把傘。
撐開傘架前,他最後問了句,「蔡女俠是什麼時候取來紫玉金葵給石二俠療傷的?」
石鐵樵一怔︰「應該是路成南夜奔前的一——多,嗯,一——半左右。」
慕清晏安靜的頷首道謝,隨後拉著蔡昭進入雨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