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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此事, ——真無關,各位仙友——鑒!」

「……」

應愷那——撐著眉角的手放了下來,表情似乎更心累了︰「澄風, 你知——巨鹿長孫世家之所以三代鉅宗,主要就是靠舉世無雙的機關兵人, 對吧?」

長孫澄風誠懇有加︰「我知。」

「你也知——這世間——有你才能控制兵人, 因為僅長孫世家嫡子才具備煉制兵人絲所必需的雙元神,對吧?」

長孫澄風推心置月復︰「我更知。」

應愷指向身側, 他跟徐霜策兩座之間的茶幾上放著一塊巨大的千年玄冰磚,裊裊寒氣托著冰磚上的精鋼捧盤。盤中結滿了白霜, 結結實實封凍著一段比蠶絲還細、泛著幽幽暗紅輝光的血線。

那正是從法華仙尊尸骨內提取出的兵人絲。

應愷問︰「那你還有什麼話想要對我說?」

機關兵人水火不懼, 百毒不侵, 尋常仙劍刀槍不入,——高達數丈亦——形如靈猴,不論結陣作戰還是單打獨斗都勇悍無比,玄門百家聞之色變。兵人的制造材料及機關圖譜一向是長孫世家代代秘傳, ——有一樣必需品是眾所周知的——兵人絲。

尋常傀儡絲已是陰毒罕見,但若是與兵人絲一對比,就仿佛拿普通金丹修士與應愷徐霜策對比, 根本不——同日而語。

世間不知多少煉金修士夢寐以求煉出一段兵人絲, 但終究都是徒勞, 概因煉制兵人絲必須具備一個條件, 陰陽雙元神。

就像人不——能長出兩個腦袋,哪怕是應愷、徐霜策這樣的大宗師都不——能憑空修出兩個元神來,長孫家嫡子卻生來就有這種天賦。在煉制過程中,鉅宗自身保留陽元神,將陰元神注入每一寸兵人絲中, 因此每一座機關兵人都與鉅宗元神相連、息息相通,無需操縱便能自發護主。鉅宗在則兵人在,鉅宗死則兵人死。鉅宗要通過兵人絲控制傀儡,也不需要耗費太多靈力,心隨意動即。

徐霜策從「向小園」靈脈內抽出來的確定兵人絲無疑。除了長孫澄風,還有誰能控制這毒辣強悍至極的武器?

四位大宗師分別從四個不同的方向對著鉅宗,甚至連磕花生的尉遲銳都撩起了眼皮,冷冷地盯著他。

「……」

長孫澄風僵坐半晌,終于嘆了——氣,說︰「我與法華仙尊往日無怨、近日無仇,連交集都甚少,實在沒理——費這麼大干戈去侮辱他仙軀。」

他頓了頓,又艱難地——︰「但……如果硬要找出一位嫌疑人,我心里倒也不是沒有懷疑。」

尉遲銳立刻問︰「誰?」

長孫澄風沒有立刻回答,而是起身向應愷深深行了一禮。

「應盟主,兵人絲確屬我們巨鹿長孫家獨有,抵賴不得。但此事非同小——,請——我七天——間擒住真凶,七天後我將親自上岱山懲舒宮負荊請罪,絕無月兌逃——否?」

這話里的意思分——已——下定了某種破釜沉舟的決心。應愷皺眉——︰「你懷疑誰?」

長孫澄風維持著那個低頭長揖的姿勢,態度卻毫不動搖︰「七天之後必見分曉。」

「……」

一門二尊三宗,除去已逝的法華仙尊,活著的——有徐霜策、應愷與尉遲銳三人是大乘境。穆奪朱資歷極深且金船威望——,比長孫澄風又更加有分量一些。

長孫澄風性格溫和,吊兒郎——,——常嘻嘻哈哈地跟小輩打成一片,因此總——人一種相對弱勢還很好說話的錯覺——但實際上這種弱勢是僅限于堂上其他四人而言的。他畢竟是三宗之一,長孫家又是六世家之一,不論哪種身份都是首屈一指的顯赫,輕易開罪不得。

堂上幾位宗師互相對視一眼,應愷皺眉思忖片刻,心知他不存在任何畏罪潛逃的——能性,態度便有所松動︰「既——如此……」

這——卻——徐霜策的聲音從身側響起︰

「你曾——有個弟弟。」

鉅宗有弟弟?

眾人都沒反應過來,穆奪朱月兌——而出︰「難——是民間話本里傳的那個嗎?」

「……」

「……」

「上次去宴春台撞見柳虛之——民間戲班子排那個鳩殺親弟強奪弟媳的話本,」穆奪朱迅速端起茶盅擋住了半邊臉,在長孫澄風震驚的視線中聲音越來越小︰「情節曲折,感情真摯,頗為……催人淚下。」

堂上一片死寂,尉遲銳花生送到嘴邊都忘了磕,用一種士別三日——刮目相看的全新眼光上下打量長孫澄風。

「……」鉅宗張了好幾次——,才斬釘截鐵——︰「我確實曾有一親弟,但民間話本一事,純屬子虛烏有!」

應愷︰「咳咳!」

應愷——地清了好幾下嗓子,端起茶杯喝了一——,才抬頭——︰「穆兄有所不知,長孫家二公子並非鉅宗所殺。他是因為犯下——罪,早在近十七年前就被流放到北疆冰原極寒之地,從此再沒有音訊了。」

極寒之地,生命禁區,自古以來從未有過任何修士活著從那里走出來的記載。因此流放冰原其實就等于一去不回,——比處死稍微好點。

穆奪朱詫異——︰「他到底干了什麼?」

長孫澄風剛才其實差不多扳回了局面,誰料徐霜策一句話,局面又被扳了回去。眼下自曝家丑,實在難以啟齒,他在所有人的視線中默——良久,才不得不嘆了——氣︰「此子隨母姓度,名叫度開洵 。」

「度開洵年紀比我小很多,因為家母早逝,家父管——不嚴,從小冷血扭曲至極。他——年曾——虐待白……虐待家中一名弟子,手段極其殘忍,被送進刑懲院——甚至——著所有人的面,用咒術言靈強迫這名弟子自行剖心,險些成功。之後他被關在刑懲院,原本指望他洗心革面,但誰知沒過兩個月就本相畢露,竟——偷偷翻閱禁書《密通陰陽混沌大法咒》,從中——得一種黃泉劇毒,下在法華仙尊的茶水里,想要……想要剖走仙尊的右眼。」

這件事既——發生在近十七年前,那就應該是宮惟升仙台上送命的前不久。尉遲銳立刻問︰「我怎麼不知——?」

長孫澄風——︰「實在慚愧,此事——年極為隱秘。因為牽涉世家,法華仙尊寬宏大量,並未張揚,——報——了應盟主一人 。」

他頓了頓,再開——語氣已有冷意︰「其實按我的意思,這孽畜活著還不如死了,應盟主——也同意將他交還于我隨意處置。但仙尊到底還是太仁慈,竟看在這小畜生尚未及冠的份上高抬貴手,——判了流放北疆萬里雪原,終生不得回神州半步。」

「他——在哪?」尉遲銳追問。

長孫澄風說︰「不知。北疆雪域極寒之境,連你我這樣的境界都未必敢輕易踏足,且自古以來從沒——說過有人能活著回來。因此我一直——他已——死了,十七年來從未試圖找過。」

應愷沉吟片刻,問︰「既——如此,你憑什麼確定如今的事跟度開洵有關呢?」

長孫澄風的神情看上去頗難啟齒,足足半盞茶沉默之後,才——他咬牙——︰「度開洵……天賦舉世罕見。」

「家父——會用雙元神煉兵人絲——已年近四十,我承繼家——誨,是二十六歲。」

「而度開洵十八歲那年,就煉出了平生——一條兵人絲,並用它做出了一具強大、完美到不——思議的機關兵人。他將前兩代鉅宗的畢生所——都踩在腳下並付之一炬,為此,險些氣死了家中好幾位老前輩。」

世族家丑大多一床錦被蓋過,恨不能蓋得越嚴實越好。因此所有人都是今天——一次——見,堂上一——安靜得詭異。

「這件事過後,我不得不下令嚴禁度開洵再制作任何兵人,同——親手封住了他能夠用來凝聚兵人絲的陰元神。本想等他長大成人、洗心革面後再考慮解開禁制,誰知——二年他又犯下了虐待家中弟子、毒害法華仙尊等一系列駭人——聞的——罪。此人喪心病狂且無——救藥,——年法華仙尊留他一命,實乃過于心慈之失。」

長孫澄風再次俯身長揖。他是那種非常溫和又俊朗的面相,臉上一向常帶三分——,如今卻嚴肅得——怕︰

「定仙陵兵人絲之事,必定與度開洵有關。不論此人是如何從極寒之地逃回中原作亂的,這次我一定將他親手擒住,送上岱山,將這罪大惡極之人交——盟主發落!」

滿室寂靜半晌。

應愷定定望著長孫澄風,似乎沉吟了半晌,才終于緩緩地——︰「澄風,如今天下一門二尊三宗,都已盡在這大堂之中。如果你肯——著我們所有人的面發誓,七日內定將度開洵擒獲,親手押送到我們面前的話……」

這——叮一聲輕響,首座上的徐霜策放下茶盅,終于說了他走進這——門以後的——二句話︰

「不必麻煩,他已——死了。」

「……」

連應愷都戛——呆住,長孫澄風下意識問︰「什麼?」

徐霜策那雙黑沉的眼楮里什麼情緒都沒有,語氣也平淡從容,像是在陳述一件無關緊要的往事︰「十七年前,我——聞下毒剖眼之事,便追至千里之外極寒之地,在一處冰川上親手結果了他。」

「尸首分離,一劍貫心。死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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