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面很有那麼久的靜默。
程母像是被喂了啞藥似的, 原本指著宋真和竹歲的——都因為意識到不禮貌放下來了,放下來後,視線左右徘徊, 一會兒看看這個一會兒看看那個,左邊是宋真,右邊是並排站的竹歲,兩個人手——提著一樣商標的口袋, 一看就是從超市采購回來的……
宋真是自己女兒的前妻,因為自己女兒出軌而選擇了離婚,她們是來道歉的。
竹歲是自己女兒的上司。
但又遠不止是上司。
細數起來, 竹歲的身份可太多了。
竹歲是第一軍區司令員的孫女,頂級世家的後輩,她們是沒法比的。
s級的alpha,一輩人里面s級的alpha最多不過十多個, 竹歲就是其中一個。
竹歲今年才二十二, 已經是中校了,身上有個 赫的一等功壓著。
回國後, 軍部把她暫調到科研院的腺素科當著科長, 當多久不說, 可以肯定的是,一旦國安局給她找到了更合適的位置, 哦不, 或許蹭完腺素科的軍功, 今年就有人會給她騰挪出合適的位置, 她本身就有能力,再加上深厚的家世……
未來不可限量啊。
還不像是程瑯能看到頭的不可限量,而是……走到第一軍區頂層的, 走到華國體系前列的……不可限量。
程母——指顫抖了。
腦中錯亂了時間感,錯亂了空間感,混亂的不行,「你、你們……」
目光是直愣愣看著宋真的。
甚至有幾分呆板。
而這麼久了,竹歲嘴角的那一抹笑意都沒有消,仍舊留存著,安然若素將程母和程瑯凝著,程母開口,宋真冷著臉,話卻是竹歲接過去的,「阿姨您想問什麼?」
和前兩天別無二致。
一樣的微笑,一樣的溫和神態,一樣的禮貌姿態……
但她和宋真變——這種關系,不可能是這一天兩天……
程母不由為這一份刻入骨子——的禮貌打了個寒戰,瞬間感覺到背脊有幾分發涼。
不能細想,越想越是,冒冷汗。
「你們是怎麼回事?」最終,是程瑯沉著嗓子問。
程瑯——看著宋真,她問,宋真就回答她,「就是你看到的這樣。」
「我看到的是哪樣?我要听你說!!」
紅著眼眶,程瑯驀然吼了起來。
來來往往的路人零散,不由都被這一嗓子吸引了目光,往這邊投來打量。
竹歲無所謂,宋真倒很慶幸是晚上。
這個小區世家的後輩多,遠遠看不清人臉,反而好,不會給竹歲帶來麻煩。
宋真承認剛沖到面前的時候,她有一瞬的驚慌。
但是很短暫,幾秒的時間,然後心內便是一片無滋無味的平靜。
宋真甚至心內嘆息,——慨時間的強大,嘲弄的想,原來,她已經可以平靜相待了。
時間真的能改變一切啊……
包括愛,包括恨。
宋真低頭,譏諷笑起來,再度抬頭,就在程瑯以為她會說什麼的時候,宋真看向的,卻是身邊的竹歲,那雙干淨的杏眼底一片光風霽月,路燈的柔光下,蘊著兩汪粼粼的水波瀲灩,竹歲要被陡然這麼覷一下,只覺要陷在這雙美眸里。
宋真抬下頜,動作輕柔緩慢,但落在程瑯和程母,乃至竹歲眼里,都那麼猝不及防。
她分開雙唇,在竹歲的嘴角印了個輕吻。
蜻蜓點水般,一觸即分。
但放在這個時刻,這內——的挑釁意味卻不要太重。
宋真聲音也柔,但是帶上了兩分她獨有的韌勁兒,——,「看清楚了嗎?」
被當眾親這麼下,竹歲從腳到頭都輕飄飄的。
程瑯瞬間血紅了雙眼。
程母已經是不知道要說什麼才好了,大瞪著眼。
「還需要我說嗎?」宋真又笑起來,如平時一般知性優雅,就是眼底帶上兩分涼薄的寒意,點頭,「——好。」
「介紹下呢,我的新對象,竹歲。」
「是一區竹家的孫女,s級的alpha,目前任科研院腺素科的,科長。」
宋真聲音冷冷清清的,清脆。
一字一句如刀,還不是捅,簡直是拿著砍刀在劈。
一刀又一刀,劈的程瑯的心血肉模糊,痛到麻木了。
笑意落下,宋真瞬間又冷聲︰「大家都挺熟的了,這些就差不多了吧。」
回過神來,竹歲嘴角露出個真正的笑,點頭,跟著——,「嗯,宋老師說的對,我們是這種關系。」
程母心中震撼不可描述,啞口無言。
看著宋真她還有話,每每開口,一瞧竹歲就默了,如此反復幾番,索性閉了嘴。
之前的相處點點滴滴的疑惑,——跟著想通了。
為什麼竹歲對宋父那麼熱絡,竹歲屢屢給宋父遞話頭,竹歲……
敢情原因在這兒,關系不一樣。
程瑯抓著胸口,目光死死攫住宋真,不斷搖頭,不敢置信,不肯相信。
宋真卻不太想理會,又是一陣尷尬的靜默,竹歲把——上的東西提了提,讓帶子在手掌換了個位置勒著,宋真注意道,問她,「重嗎?」
竹歲——是不客氣的,如實——,「站的有點久了。」
重肯定是重的,但提著回家也還好,要讓干站著,舉重呢?!
「那我們回去吧。」
宋真沒半點留戀,對程瑯和程母點了點頭,轉身,「回家吧,把東西也放一下。」
視程瑯和程母宛如空氣。
竹歲被宋真這話驚得揚了揚眉,但見對方神情平靜,心底又美滋滋缺德應了句,「好。」
回家回家!
「真真,宋真,不,你不能走!」
程瑯情緒崩潰,見人要走,不敢不顧撲過來就要去拽宋真的——腕,意圖強行把人留下來。
宋真背對著程瑯,並不察覺。
就在程瑯要踫到人時,旁邊陡然伸出一只手來,動作不見大,精準鉗住程瑯關節,一個反手,程瑯當下痛呼出聲……
拉人,抬腿,放手……
一系列動作一氣呵成。
等宋真回頭過去,程瑯已經捂著胃痛的滿頭冷汗後退,被也受驚了的程母上前攙扶著了。
竹歲則轉了轉自己——腕,肩背筆挺站在宋真前方,又把臨時丟地上的袋子提起來。
「程博士,大吼大叫已經很讓人困擾了,alpha動手,可不是什麼好事。」
宋真打開了單元樓的門,竹歲拎著東西轉身跟進去。
就在宋真要關門時,門口程瑯嘶啞著嗓子質問,「你們這關系還沒公開過吧,你不怕我說出去嗎,宋真?」
宋真關門的——一滯。
抬頭,看向程瑯的方向,宋真眼內卻沒有程瑯,而是小區內夜景的燈火輝煌,絢爛又漂亮,帶著濃厚的人間煙火味兒。
宋真那一霎想了很多,又像是什麼都沒想。
竹歲擔憂小聲喚了句,「姐姐?」
下一刻,宋真又把門打開了。
宋真︰「你來是有話對我說?」
不等程瑯回答,宋真繼續,「是關于你出軌的事情的,還是上次在實驗室就想說的那些,對吧?」
程瑯不說話了,程母目光閃爍,因為丟臉而躲閃。
宋真的聲音像是來自另一個次元的,那麼高高在上,讓人陌生。
「你從小就是這樣,我其實很不喜歡你這個性格,仗著親密關系,有恃無恐的發脾氣,自己不想的,不會管別人死活,自己想的時候,——不會管別人願意不願意,一意孤行按自己的想法行事,程瑯,說實話,你以後該改改了。」
輕嘆口氣,宋真驀然道︰「——好。」
這兩個字口吻太怪,听得程瑯心口一抽。
竹歲卻從中听出了別樣的釋然。
竹歲沒听錯,宋真之前不想听就是不想再和程瑯糾纏,——不想再把自己的傷口撕裂,但是以程瑯的性格,多年的了解,宋真知道,和程瑯的這一次長談應該是躲不掉的。
老話——說,凡事宜疏不宜堵。
「既然你這麼堅持,那就談吧。」
「不過我們拿了這麼多東西,等回去放了,下來再說。」
「如果你非要聊的話。」
程瑯眼底又升起希望。
對面的宋真此刻卻想的是,徹底說開一次讓她死心,——是好的。
程瑯沒有異議,程母便也說不得什麼。
宋真關了單元樓的門,和竹歲刷卡上樓了,進了電梯,看不見程瑯和程母了,宋真才——,「我想的是等她說了,發泄了情緒,知道沒有希望就會死心了,免得天天來糾纏。」
頓了頓,宋真又保證,「 我不會耽誤很久的。」
竹歲歪頭看宋真,長眼挑了挑,指出,「姐姐你是擔心我生氣嗎?」
宋真眼神閃躲須臾,咬唇反問,「你……會嗎?」
「我想揍她一頓。」竹歲語出驚人,宋真一怔,又听對方聲音懶懶——,「不過听你說要讓她死心,知道沒有希望,又覺得是個更好的辦法。」
「至于生氣麼……或許一個吻就能化解呢?」
宋真听懵了,不可置信,這什麼時候了,怎麼聊到這上面來了?
一回頭,竹歲眼楮都眯起來,像是只狐狸一樣,神色狡黠補充——,「在樓底下的那個吻,太短了,我沒嘗到滋味呢!」
尾音還帶兩分委屈抱怨呢。
宋真︰「……」
還,真不是開玩笑啊……
叮咚,電梯到了,兩個人卻沒走出去。
須臾,就在電梯再次合攏之際,宋真忍著赧然,墊腳主動去尋竹歲的唇……
等電梯再度打開,宋真和竹歲回了家,宋父到門口來幫忙接東西,奇怪,「最近天氣晚上——熱起來了嗎?」
「啊?」宋真沒明白。
宋父看了看宋真和竹歲,一臉困惑——,「東西不都是歲歲在提著嗎,你臉怎麼這麼紅,走路走熱了?」
宋真︰「。」
面對宋父,找了個散步的借口,兩人又下樓了。
宋父以為是兩個要點私人空間呢,走的時候,打招呼都是促狹的,說是可以晚點兒回來之類的。
宋真失語片刻,在老父親的友好笑容下,默默關上了門。
一轉頭,竹歲遞了瓶水給宋真,還想的挺周到,「等會兒說累了喝口水,姐姐。」
下了樓,程瑯和程母都沒走。
點頭打過招呼,宋真還是沒招呼程母,四人也不外出,就在小區綠——區域找了個隱蔽的亭子,宋真和程瑯在里面說,竹歲和程母隔了段距離站在外面,守著。
程瑯不知道怎麼開口,數次欲言又止。
借著夜色,宋真——不復平時的溫和,乖張了一回——,「從國外,我們不聯系的時候說起吧,我反復想過,如果出事,應該是從那兒就有苗頭了。」
「你說吧,不用支支吾吾,我沒什麼听不得的。」
程瑯神色復雜,在宋真的催促下,終于張開了嘴。
而外面,竹歲找了條木長凳,很禮貌的招呼程母來坐,程母坐下,又被竹歲熱絡的塞了一瓶礦泉水,禮數周到,「不好意思啊阿姨,爸在上面,他老人家心髒不太好,不能請你們上去坐了,實在抱歉。」
程母戰戰兢兢接過礦泉水,喝進嘴里,才後知後覺竹歲口中的爸,喊得是宋父。
程母︰「……」
竹歲又——,「就拿了兩瓶水,我看程博士的樣子,應該不會接我給的水,就也沒拿,不想再造——沖突,阿姨你別介懷。」
程母︰「…………」
話都是好好的,但知道竹歲和宋真的關系後,听著總是多了那麼幾分耐人尋味。
程母尷尬,什麼都沒說。
竹歲倒是一如往常,說幾句天氣,又說幾句上京和江城的區別,話並不多,有點像是自言自語,但——不讓場子冷著尷尬。
多說幾句,程母蠢蠢欲動的,搭話了,「那個,小竹啊,你和真真,真的是……」
竹歲這個時候頓了聲,看著程母,憋的程母不得不把後面幾個字吐完,「那什麼,戀人關系啊?」
「是啊。」竹歲並不避諱。
「那你知道她是……」
「是什麼,程博士的前妻,您以前的媳婦?我知道啊。」竹歲笑,那種莫名的——覺又來了,「甚至程博士出軌的對象,我——清楚呢,阿姨。」
程母︰「。」
頓了頓聲,程母還是不甘願,張嘴問出心底困惑,「你什麼時候和宋真一起的呢?」
竹歲撩了撩眼皮,雖然有夜色模糊,但是程母仍舊覺得,竹歲那一眼銳利,直刺她心底真正想問的,氣勢直透人心,讓她不自覺就冒冷汗。
竹歲卻也沒為難她,反而——,「我隸屬于國家安全局,之前在做秘密的任務,和程博士差不多,前後腳回的國,能和宋老師遇到,——算是一種緣分。」
竹歲話嚴肅,又提到了秘密任務,幾乎是在程母的天靈蓋上敲打了,讓程母撇了那點宋真是不是也之前有人的猜疑。
程瑯當時在國外——算是任務,連電話都不能多打,竹歲這個,恐怕只會更嚴,她和宋真之前就攪到一起的猜測,那就無異于無稽之談了。
程母抿了抿嘴,干笑兩聲。
須臾,心——仍舊不是滋味,仗著竹歲有禮貌,又問︰「那你條件這麼好,宋真都是……你不覺得你和她,不是很合適嗎?」
「合適?」竹歲反問。
程母點頭,說完越覺得自己說中了點,添道,「你家里對你的對象——有要求的吧,宋真就是個beta,你是alpha啊,你不覺得……她不夠優秀嗎?」
幾番吞吐,到底礙著竹歲氣勢,把那些「二婚的」「配不上你」等等難听的字眼咽了下去。
竹歲回答飛快,「不覺得啊。」
「宋姐姐長得好看,性格又好,又是z試劑的創始人,和程博士在z試劑的貢獻上幾乎是五五分的功勞,怎麼會不夠優秀呢?」
程母一窒。
竹歲小嘴叭叭的,「再說了,上次救了我堂姐,這次又救了布朗夫人,——解了國際危機,就算宋老師不是軍人,科研院還是決定要給頒二等功,如果說宋老師不夠優秀,那科研院那麼多還不如宋老師的alpha和omega……」
「哦不,應該說是我周圍人家的同輩——,那麼多不如宋老師的,豈不是要羞死了?」
竹歲周圍人家的,自然就是世家的後輩,竹歲這麼說,程母倒是啞口無言了。
這麼想,確實,宋真——好像真的,挺優秀的。
竹歲︰「追宋老師的人也多啊,我听她實驗室的副手說,之前宋老師不說結了婚,隔三差五總是收到軍醫大年輕的助教、教授、副教授送來的鮮花呢,宋老師科研搞得好,人又漂亮,關鍵是性格溫柔,沒一點兒架子,我想有眼楮的同齡人,很少不會喜歡吧。」
程母︰「……?」
竹歲笑容收斂,「至于阿姨最後這個問題,阿姨平時是覺得自己丟人,低人一等嗎?」
這話把程母說懵了,當即唬道,「怎麼會?我有什麼好丟人的,我教書教了二十多年了,不說老師受尊敬,至少不該受歧視吧?!」
「您不是beta嗎?」
程母一哽。
竹歲︰「三性平權已經提倡很久了,其實在華國beta出頭還是會比ao更難得,但是冒了頭的這部分,可是比很多ao都優秀的。您都不覺得自卑,那宋老師為什麼又要覺得配不上我?」
「再說了,宋老師這個年紀,在科研上能做到這個地步,我想ao——沒幾個了,那宋老師更應該自豪了,說起來,雖然都是本科學歷,但是在她們父女面前,我總覺得好像有點沒文——的——覺,等以後宋老師——科研界的龍頭了,應該不會嫌棄我吧……」
程母︰「……」
要拿她是beta的話開頭,程母是真沒說的了。
「還是說阿姨其實您心——覺得b是比不上ao的啊?」
「不不不,我沒這個意思。」
禁止歧視國家——提倡很久了,當著別人的面,誰會承認啊!
更不用說她是個老師了,在學校教的——是人人平等吶!
竹歲滿意,點頭,「就是,您當了二十幾年的老師,應該是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的,您看,還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復了,哈哈。」
程母跟著笑,干笑。
面上笑著,心——那滋味,別提了。
竹歲確實不愧是世家出來的小輩,這笑著聊個天的功夫,叭叭的,——沒生氣沒動怒,能在線把程母給聊自閉了,著實有點東西。
程母後知後覺自己佔不到什麼便宜,越說反而越是暗地里挨罵。
挨罵都不說了,還得和竹歲一起罵自己,這什麼事兒啊?
想透這點,終于閉嘴了。
竹歲——挺滿意的,心——小算盤打的可響,她這——算是間接幫宋真討回了上次程母在言語上的攻訐吧,不知道這點功勞,晚上有沒有什麼獎賞呢?
那種香軟的,最好是帶著柑橘味道的賄賂……竹歲喜歡。
喜歡到上癮。
亭子內,四周皆靜,只有程瑯的聲音喋喋。
程瑯說完,難得帶上了哭音。
如果放在一個月前,或許宋真會跟著痛苦,但是此時此刻,宋真心——除了安寧,就剩下無邊的平靜了。
像是在听別人的故事一般。
提不起愛憎,提不起情緒來。
又或者,她早就覺得,程瑯不值得她提起情緒了。
「是,我做的不對,但是我當時只是想讓你不要和我離婚,我知道你在乎實驗,我只是想讓你不要和我離婚這麼簡單……」
「但是我求你的話,反而沒什麼效果,我太害怕失去你了,所以我……」
所以她選擇了最快速,最能見效的辦法。
听了好久的宋真忽然開了口,「你知道我為什麼下來和你聊嗎?」
程瑯心頭听得一跳,不安達到頂點,強迫自己忍著嫉妒回答。
「你是害怕你和竹歲的關系……」
宋真搖了頭。
緩慢,但是堅定。
「不,我不怕。」
頓了頓,宋真站了起來,程瑯仰視她,這一刻,她們兩個人的相對位置,好像回到了戀愛中的關系,都是宋真佔據主動,佔據主導地位,程瑯無從反抗,——無力反抗似的。
「其實,我壓根就不信你會往外說。」
宋真突兀——,「程瑯,我忽然想到了兩個多月前,在咖啡廳的時候,我們兩個第一次聊離婚。」
「很奇怪,你和佟向露在床上的樣子我都有些模糊了,但是我還記得那天你說的話,甚至于,每一句話。」
「你說,你要當上腺素科的科長了,只要你想,你就能解除附屬實驗室,把我踢出z試劑的研發項目里。」
「說,我不是軍人,如果又不是軍眷,附屬實驗室再一解除,以我的身份,想必再——踫不到這項研究的核心了。」
「問我對你無情,那麼這麼多年的心血,是不是也舍得放棄?」
一字一句冰冷,說的程瑯慌了,想插嘴打斷,宋真卻沒給她機會,她轉頭過來,直直看著程瑯,那雙過于清亮的眼楮在夜色中像是星子閃亮,驅散黑暗,照亮她的周圍的一片天地,讓一切陰霾無所遁形。
「你當時,多麼篤定,多麼高高在上,就是算準了,我奈何不了你,只有答應。」
「我確實奈何不了,甚至于听到這些話,太過慌張,連準備好的視頻和照片都不敢拿出來提條件,就怕觸怒了你,導致更糟糕的結果。」
「你沒發現嗎,現在的情況,和當時很像。」
程瑯被宋真說懵了,「像?」
什麼像,哪里像了,程瑯不懂,宋真沒威脅她,她也是在求原諒啊。
宋真笑了起來,面無表情的笑容,帶著霜寒露重的冷冽,涼透心。
宋真聲音不大,但是每個字都清晰,「是啊,很像。」
程瑯真的被宋真這個樣子嚇到了,以至于忘了傷心,目光怔怔看著對方。
宋真——︰「只不過當時我奈何不了你,現在情況恰好反了過來而已。」
「二組已經——立了,我只要做出成果,z試劑就是我的,不管你如何,z試劑和我有沒有關系,全憑我的本事。」
「竹歲是世家的子女,你了解我,我——了解你,你在乎自己的前途,在乎自己的——就,不會不顧一切要去做什麼,所以,你說你要把我們的關系廣而告之,我是不信的。」
「不說竹歲的爺爺是一區的司令員,就說竹歲的爸爸是竹副院,一區的科研院又是專精武器研發的,你懂我什麼意思吧?」
宋真露出個殘忍的笑容來,篤定——︰「竹副院,以後會是第一科研院的院長。」
「你的榮譽,你未來的前程,——全都握在竹院的。」
「你是軍人,但是也沒有世家的背景,華國法條清明,直系上級才能左右下屬的前程,而你,早就和第一科研院綁在一起了,除非舍棄一切出國,否則你這輩子都要在第一科研院,這輩子,都避不開竹家的人。」
宋真神情又帶上幾分冷艷。
「當初你給我的話,我想此刻在這——奉還給你。」
「我和竹歲已經辦理了結婚,是華國合法的夫妻,對,你想的沒錯,這件事他們家——人還不知道,但是你有竹歲對象的前妻這層身份在,竹家人不待見我,你覺得會更待見你嗎?」
「如果我是污點,你是不是,竹家人更想抹去的存在呢?」
「那我——問問你,這麼多年的努力走到現在的位置,你真舍得為了威脅我,為了一份挽回不了的——情,折損自己的大好前程嗎?」
「如果答案是不能,你現在又能拿我怎麼樣呢?」
听完,程瑯腦子嗡嗡的,和宋真四目相對,不能相信,——不敢……相信。
太驚訝,以至于宋真和竹歲結婚的事情都得往後放放了。
首當其沖的,是宋真下來,不是怕她說出去,對方內心壓根不怕。
宋真和她聊,——不是為了和解,而是為了最快的甩掉糾纏,威脅她?
宋真在……威脅她??
還套用自己的句式,將以前的話奉還給她?!
她知道宋真的,但凡還有點感情是不至于……
這個認知如山洪,呼嘯著摧毀程瑯所剩不多的理智。
淚水始料未及劃破臉龐,程瑯抬頭,迎面是宋真凝視,程瑯看得分明,那如星的雙眼里亦無波無瀾,只剩平靜……
這一眼對視,讓程瑯徹底崩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