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藹這時候心里震驚得都忘記了要——手從顧羿手里抽出來, 眼前這個人還是顧羿嗎？那書里說的他的傲氣呢？被他吃了？
「你听見了嗎？」顧羿的自討放得很低，「我說我錯了。」
正好撞——下晚自習的時刻，來往的人逐漸多了起來, 兩個人在學校畢竟也算是風雲人物，靠得這樣近, 看起來這樣曖昧, 吸引了不少人的視線。
「那是顧羿吧？」
「不是顧羿還有誰能去拉蘇藹的手？」
「不是吵架了嗎？」
「現在肯定是和好了啊。」
蘇藹磨了磨後槽牙，顧羿真的是打得一手好算盤，學校剛有人覺得他倆之間的關系可能沒有看起來那麼好, 他就在眾目睽睽之下示軟。
這下好了, 鬼才會覺得他們關系不好。
就算他現在捶顧羿兩圈, 他們也會覺得那是打情罵俏。
「我知道了。」蘇藹將手慢慢從顧羿手里抽出來，低低地說。
「那你不要生我氣了？」顧羿打量著蘇藹的神色，確定對方好像真的已經消了氣, 又開始想要得寸進尺。
「你不生我氣了, 周六有部新的電影——映, 我們去看電影，好不好？」顧羿拿捏到了蘇藹的七寸, 蘇藹一看他，他的眉眼立刻就軟了下來, 憋得蘇藹一個拒絕的字都說不出來。
蘇藹︰「不去。」男生的語氣格外的硬邦邦。
「去嘛酥酥, 」顧羿微微俯身，烏沉沉的瞳仁注視著蘇藹，「我想和你出去走走。」
「在你心里，我還沒有籃球重要嗎？」顧羿心里那點兒見不得光的心思又悄悄地生長蔓延，他在心里嘆了口氣，硬生生地將情緒壓了下去, 勉強笑了笑，「不去也沒關系。」
顧羿現在是真的有點難過。
但難過歸難過，這並不影響他對蘇藹耍手段和心機。
他難過的是，現在他想要和蘇藹在一起，只是看個電影，吃個飯，也不行。
蘇藹最後還是投降了，「那你到時候給我發消息。」
他拒絕不了這樣的顧羿。
如果沒有原書，顧羿真的從未虧欠——自己。
夜里涼風習習，大道——銀杏葉如同金色的蝴蝶翅膀翻飛。
顧羿看著朝自己走過來的匡嚴，笑了笑，「謝謝表姐。」
匡嚴皺眉，「別學顧非楠裝模作樣。」
「表姐，」顧羿臉上的表情慢慢斂了起來，他眉眼還是很像徐萍的，尤其像大學時期的徐萍，「我很喜歡蘇藹呢。」
匡嚴看著這樣的顧羿，頭皮都麻了一下，不管顧羿改沒改，匡嚴都覺得，顧羿的喜歡是牢籠，是壓力。
但蘇藹不是雀兒，顧羿關不住他。
「你要是騙我，我就把你做的事情告訴蘇藹他媽。」匡嚴冷冷地說。
顧羿的眼神在夜色里顯得特別冷，但他神情無辜，像一條在撒嬌的毒蛇，「我做什麼了？」
他什麼都沒做，就算做了，但那也是很久——前的事情了，他已經改了啊。
「我不用知道你做了什麼，你是顧非楠的兒子，你青出于藍勝于藍，」匡嚴說道，「我是因為小姨才相信你，幫你說話，顧羿，蘇藹跟別人不一樣，你不能那麼對他。」
有些人的骨頭，可以為了利益自己親手折斷，但有些人，他們的骨頭是打不斷，敲不爛的。
蘇藹就是這樣的人，匡嚴看見他的第一眼就知道，顧羿跟蘇藹這樣的人撞——，要麼蘇藹吃苦，要麼顧羿吃苦，想要和平相處，除非有一方自己碾碎自己的骨骼。
雖然顧羿是他親表弟，但匡嚴還是希望，顧羿是退讓的那一方。
听見匡嚴的話，顧羿露出不解的表情，「我怎麼對他了？」
眼前的人是真的不知道。
匡嚴被噎了一下，不知道如何開口，因為根據她現在了解到的，顧羿對蘇藹確實無一不好。
可他是顧非楠的兒子，他現在的樣子，都跟匡嚴以前見到的顧非楠一模一樣，甚至有——而無不及。
「顧羿，你如果騙我，」匡嚴頓了頓，扯了一下十——挑釁的笑容，「我就把蘇藹從你身邊弄走。」
「你可以覺得我做不到，」匡嚴說，「但只要想到小姨現在的樣子，我覺得我應該可以做到，我不想再看見第二個小姨那麼可憐的人。」
「顧羿，你盡管試試。」匡嚴壓低嗓音，淡淡。
顧羿微微垂眼看著匡嚴，眼里的神色終于慢慢變了。
他沒有听見匡嚴前半句話里的假設，他只听見了後邊匡嚴放出的狠話。
匡嚴會——蘇藹從自己身邊弄走。
想到那一幕，顧羿眼里涌——毫無遮掩的戾氣，眼神像是化為了實質，化成手腕粗的麻繩往匡嚴的脖子——纏繞一圈又一圈。
有那麼一瞬間，匡嚴真的——受到了窒息。
匡嚴從未怕——任何人，即使是暴怒時候的顧非楠，她都敢跟對方對。
但顧羿不一樣，他不會跟自己硬來，他只會像一只老鷹一樣盤旋在你的周圍，等待你放松警惕，一擊致命。
但顧羿這樣可怕的情緒只僅僅出現了幾秒鐘，他收斂得很快。
收斂——後，他還笑著說︰「表姐，我不會的。」
他會。
匡嚴後悔幫他了，後悔因為心疼他是小姨唯一的希望和依靠而幫他說話。
但匡嚴其實也忘記了一點，她說與不說，對蘇藹的決定影響並不會很大，顧羿也是，他們都還不夠了解蘇藹。
「顧哥心情好了很多哎，」許小科趴在床——，「顧哥，你跟蘇藹和好了？」
顧羿沒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整個宿舍因為顧羿心情不好而彌漫許久的低氣壓終于逐漸消散。
「顧哥，周六我們出去吃火鍋啊。」許小科在上鋪玩手機，刷到了申大的一個美食博主，視頻里的紅油火鍋熱氣騰騰，博主辣得嘴通紅，食物的賣相也很好，一看就好吃。
祁宣看著手機，慢悠悠說道︰「顧哥是申城本地的，吃不了那麼辣的，你想他死？」
「對哦，我好像從沒見顧哥吃——帶辣椒的東西。」
「顧哥，你能吃辣嗎？」許小科探出腦袋，問道。
顧羿頓了一下，「一點點。」
「那肯定吃不了，不——這——火鍋店就是我們愛吃辣的人的天堂啊，我周六一定要去！」許小科喜歡碎碎念，年念個不停的那種。
顧羿听著許小科的碎碎念，恍然想起，蘇藹喜歡吃辣的
「訓練結束了出去吃飯啊！」蕭崠抱著籃球，汗水從額頭上往下滴。
「可以啊，去哪兒？」
「哪兒都行，吃烤肉吧。」
「就當是為明天比賽打氣。」
蘇藹摘下止汗帶，說道︰「我就不去了，我有約了。」
眾人先是一愣，隨即開始「哦喲哦喲」地起哄，只有蕭崠一個人露出悶悶不樂的表情。
「怎麼就有約了呢？怎麼就被約了呢？是誰這麼賊把我們蘇藹約走了？」
「笨，肯定是顧羿啦！」
「是顧羿啊，顧羿這不是故意的嗎？」
「你說尼瑪的繞口令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顧羿就是故意的嘛。」
幾個男生你推我搡互相開著玩笑，蕭崠一直沒說話，在最後蘇藹要走的時候，他搶先一步離開了。
平時高高大大的背影在此刻看起來格外的淒涼和心酸。
「崠哥怎麼了？」
「不是他說要吃飯的嗎？他怎麼看起來還挺不樂意的？」
「你以為崠哥是想跟我們吃飯？」
「笨！」
蘇藹不知道這些，他回更衣室洗澡換衣服了，顧羿已經在校門口等他了。
在更衣室內，蕭崠故意將動作搞得很大，動靜很響，換褲子還故意拎著抖幾抖，褲腳都快飛到天。
蘇藹︰「」
不知道蕭崠在搞什麼的蘇藹換完了衣服，打了聲招呼後就要走。
蕭崠看著蘇藹今天好像還穿了新衣服，沒穿風衣那種顯得很俊朗的風格。
淡藍色的襯衫，粗毛線勾的隻果色毛衣馬甲，學生氣十足，乖得不像話。
跟在球場跳起來扣籃板的模樣判若兩人。
「你跟顧羿出去吃飯？」蕭崠跟在蘇藹後邊，粗聲粗氣地問。
蘇藹點點頭，「看完電影再吃飯。」
蕭崠︰「」簡直是在誅心！
「你不是在跟他吵架嗎？」
蘇藹想了想，說道︰「和好了。」
蕭崠煩躁地撓了一——頭發，欲言又止好幾次，他知道現在肯定不是個好時機，他不想嚇跑蘇藹。
「算了，你去吃飯吧，我走了。」蕭崠還是放棄了，他也不喜歡自己這樣小心翼翼，唯唯諾諾，但這是他第一次對人這樣，他很珍惜蘇藹。
他跑得飛快，蘇藹一頭霧水。
然後一扭頭，他就看見顧羿在體育館門口。
可能就是那麼巧，顧羿也穿著襯衫和毛衣馬甲，只不——跟蘇藹不同的是，顧羿的襯衫是白色的，毛衣馬甲是黑色的。
並且布料柔軟順滑，顯得他文雅客氣，蘇藹衣服的布料顯得更加蓬松，活潑和陽光。
但明眼人一看，就會覺得這是一對。
蘇藹扯了扯衣領，他懷疑宿舍里有臥底。
但肯定不會是鄔雨，鄔雨在前幾天已經搬出了他們宿舍，蘇藹有理由懷疑是嚴長戟。
蘇藹走到他面前，顧羿順手就給蘇藹遞了一瓶蘇打水，看似隨意般地問道︰「蕭崠怎麼了？」
「不知道，」蘇藹搖頭，「他剛剛怪怪的。」
「可能是因為快比賽了，緊張吧。」顧羿表現得十——善解人意。
兩個人往前不緊不慢地走著，蘇藹仰頭喝著蘇打水，顧羿視線在蘇藹喉結——自然而又短暫地停留了幾秒鐘，微微一動，就看見了跟在他們後邊的蕭崠。
距離不遠不近，但顧羿肯定那是蕭崠，即使對方戴了一個鴨舌帽。
顧羿有些無情地扯了扯嘴角，抬手踫了踫蘇藹的耳朵，「冷不冷？」
蘇藹被驚了一下，發現對方眼神坦然，他揉了揉有些熱的耳朵說，「不冷。」
耳朵慢慢地騰起了紅色。
蕭崠怔愣在原地，沒有再跟——來，可以想象他帽檐底下失落的神色。
顧羿側著頭，笑了笑，眼神溫柔而又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