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藹穿著酒店的浴袍盤腿坐在床上——游戲, 心不在焉。
如果要問他現在是什麼心情的話，用一個詞語基本上就可以全部概括︰後悔。如果還要加上兩個字，那就是非常後悔。
他明知顧羿本性, 卻還是心軟了。
他望著窗外大雨，心想其實如果再給他一次機會, 他還是會讓顧羿留下來。
事——上, 顧羿現在從未做過對他不好的事情，而那些劇情，還是書里原本的劇情, 現在發生的劇情, 已經跟之前有——徹底的背離。
換做原劇情, 自己跑去訓練，一個星期不搭理顧羿，今晚顧羿就不是送他來酒店——, 送他下地獄還差不多。
現在兩個人正在打游戲, 絕地求生手游。
顧羿坐在床邊, 蘇藹靠在床頭。
衣櫃里有兩件浴袍，一件白色, 一件黑色，蘇藹拿了白色那件。
房間里只開——床頭燈, 床頭燈照明距離有限, 它能將蘇藹全部籠罩在柔和的光線下。
但顧羿那里，從背後看去，他整個人都沉浸在黑暗里。
跟之前在走廊里的昏暗差不多，但現在看起來沒有之前那樣陰郁。
顧羿現在看起來，是真正的溫柔。
他——濕了的碎發凌亂地散在額前，洗——熱水澡, 眼圈被水汽繚繞得微紅。
蘇藹忍不住看——好幾眼，又忍不住在心里唾棄自己。
「蘇藹，你左手邊兒有一隊，你幫我看著點兒，——去撿空投。」
「蘇藹，你干嘛呢，你掛機啊？」
「沒，發——下呆。」
嚴長戟嗷嗷叫了起來，「你怎麼能發呆呢？這可是決賽圈，你竟然發呆！」
蘇藹幫嚴長戟架好——槍，他穿著吉利服，跟草地幾乎融為一。
但蘇藹卻覺得渾身都不對勁，他不喜歡穿吉利服，更加喜歡正面剛槍——
際上，這身吉利服是顧羿給他的。
不敢不穿。
蘇藹在草地上蹭來蹭去，顧羿忍不住扭頭看——蘇藹一眼。
蘇藹低著頭，專心致志地蹭，槍/口還是一直對著側面那一隊的方向。
嚴長戟換了一身三級裝備，懷里抱著一——awm往回跑的時候，屏幕上突然閃過一條通知。
[你的隊友s被擊倒，你的隊友s被淘汰]
「⺪，誰——顧羿？」
「蘇藹，顧羿死了！」
嚴長戟跑回蘇藹旁邊趴下，先——awm丟給——蘇藹，又爬過去舌忝顧羿的包。
「——真的太心痛——，顧哥你怎麼就這麼被淘汰了呢！」
「不是顧哥你包里怎麼這麼多急救包和子/彈？五百多發！比——還夸張！」
「顧哥你技術挺好的，你知道嗎？技術好的都不帶這麼多東西，只有——這種菜雞，才會背一背包的子/彈和急救包。」
「但是我真的好想把你的包整個舌忝走。」
嚴長戟的包已經塞滿了，但已經——始縮圈——，他戀戀不舍地離——顧羿的包——始跑毒。
地圖上，最後的毒圈正在往安全區收攏，嚴長戟跑到安全區，直接就趴下——，想到蘇藹，抬眼一看，地圖上，蘇藹的點還在安全區外。
「蘇藹，跑毒，你又發呆去了？」
蘇藹將槍膛上滿，「等等，毒區外邊還有個人在跑。」
嚴長戟——四倍鏡，一眼，嘿，還真是，一個人正收了槍，空手在往安全區跑，邊跑還沒忘記跳起來打兩圈，異常囂張。
蘇藹對準——那人的頭，提前預判位置，消音的awm突然響起。
[哥帥氣吧被a淘汰。]
a是蘇藹，蘇藹擊殺——對方過後，毫不留戀的收了槍，——始跑毒。
最後當然是順利吃雞。
蘇藹進圈就跟人剛槍，嚴長戟在地上趴著除了轉圈啥也不會，連最後都已經勝利了，他都還在兢兢業業地舌忝包。
三個人回到大廳，時間已經有些晚——，明天還有早課，他們打算聊會天就睡覺。
主要是嚴長戟拉著蘇藹聊天，蘇藹眼皮都有些抬不起來了。
「蘇藹，你剛剛非要在毒圈殺那個人，是不是就是因為是他殺——顧哥？」
「為愛抗毒，——感動了。」
沒人理他，只有顧羿時不時會嗯一聲表示听見——，嚴長戟換了個話題。
「蘇藹，——听說你跟顧哥出去——？」
「」
蘇藹懶洋洋的，「你听誰說的？」
「許小科啊，你們一出去，他就跟——說了，顧哥今晚還回學校嗎？」
蘇藹還沒回答，他就自說自話，「肯定不會回——，這都十一點多。」
蘇藹打——個哈欠，「——睡了。」
說完，他直接退——出去。
關掉——手機。
沒有——嚴長戟在耳邊嘰嘰喳喳，游戲的音樂也一下子消失了，房間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默。
蘇藹把手機丟到一邊，人往被子里縮，「——睡了，你——麼時候睡？」
顧羿背對著他，還在玩手機，「你先睡，馬上。」
蘇藹本來想要等顧羿睡了他才睡，畢竟在原劇情，顧羿可是隨時會弄死自己的人，蘇藹不敢冒險。
他瞪著眼楮，眼皮開始變得異常沉重，感覺睡意鋪天蓋地得襲來，本來清晰的光線慢慢變成——模糊的光暈。
他翻了個身，整個人都窩進——被子里，窗外的雨聲變成——協奏曲，催著人入眠。
迷迷糊糊間，蘇藹感覺自己陷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懷抱里是很淺淡的薄荷氣味。
耳後不知道被什麼弄得有些發癢，蘇藹伸手去擋，手掌就被整個握住，然後過——會兒，他感覺自己的手指陷進——一片溫軟潮濕的沼澤。
蘇藹熱得不行，熱得甚至有些窒息感。
就是在夢里，他都覺得自己不停在喘息，他被拉入溫熱的水里，像一尾魚一般被人戲弄，毫無反抗之力。
這個覺，蘇藹睡得大汗淋灕。
早上五點鐘，蘇藹醒來了，他鬧鐘定得很早，鬧鈴響起的那一刻，蘇藹是蒙圈的。
扭頭看見顧羿的臉的時候，蘇藹直接就懵逼了。
他拍——拍自己的臉，——算坐起來。
天還沒亮，但雨已經停。
睡醒後的場景並不像電影里飾演的那樣「驚心動魄」，沒有放大版的臉，沒有莫名其妙的擁抱，兩個人各睡各的，顧羿還沒醒，蘇藹起床也沒驚動他。
蘇藹刷洗漱過後，換上顧羿昨天晚上給他準備的衣服。
外套是鵝黃色的，很天真柔軟和亮眼的顏色，——在是不符合顧羿的風格。
但蘇藹穿上很好看，本來就白，這種顏色將他襯得更加水女敕。
蘇藹隨便弄——下頭發，回到房間里。
「——走了？」蘇藹說。
顧羿沒醒。
「——真的走了？」蘇藹又說。
還是沒動靜。
不應該的。
顧羿不是可以睡這麼沉的人，他防備心那麼重，早在自己鬧鐘響的那一刻，他就應該醒來才對。
蘇藹輕手輕腳走到床邊，慢慢蹲下，他盯著顧羿看——一會兒，發現對方的睫毛真的很長，蘇藹伸手比——比，跟自己的差不多。
顧羿睡著的樣子特別無害，安靜宛如深夜悄然綻放的曇花，美好得像一幅畫。
「顧羿？」蘇藹直接叫他大名。
叫第一遍的時候顧羿沒醒，叫第二遍的時候，顧羿慢悠悠地睜——眼楮。
跟顧羿的眼神對視的那一瞬間，蘇藹失神。
對方眼睫濕潤，瞳仁漆黑，沒有平時的攻擊性，也沒有刻意偽裝出來的溫柔。
「酥酥，」他聲音異常嘶啞，不仔細听，甚至听不出來他說的內容，「——好像在發燒。」
顧羿從未在蘇藹面前這麼脆弱過，蘇藹一時間有些無措，他呆呆地蹲在地上。
顧羿撐著手坐起來，被子從他身上滑落，浴袍帶子有些松散，露出一小片蜜色的肌肉。
蘇藹看見——，眼楮下意識地往別處看。
「——頭疼。」顧羿嗓音沙啞，像是被風沙侵蝕過一樣。
像是全身心依賴著主人的貓。
特別像風鈴撒嬌時候的樣子，蘇藹懷疑顧羿是向風鈴取——經，知道他就吃撒嬌和示弱這一套。
蘇藹眨眨眼楮，抬起頭，「頭疼，該怎麼辦？」
「——要上課了，」蘇藹有些煩躁地弄——幾下頭發，他穿著鵝黃色的外套，現在的樣子，像一只快要炸毛的貓，「——給你點外賣吧，藥店也可以外賣的。」
顧羿的手指在床單上慢慢攥緊。
「——不舒服，」顧羿此刻臉色有些發白，他伸手拉著蘇藹的手按在自己的臉側，「——很難受。」
蘇藹從來沒踫過顧羿。
對方的臉滾燙，溫度很高，蘇藹被燙了一下，但被燙到的似乎不是手心，而是別的——麼地方。
「你發燒了。」蘇藹縮回手，低聲說道。
「——去給你買藥。」蘇藹站起來，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
外面的雨已經停——，天還沒完全亮，路燈還亮著。
蘇藹給班長說——聲今天的早課不去了，請他幫忙點個到。
他裹著風衣，在學校旁邊找到一家二十四小時藥店，買了退燒藥和一切搭配的感冒藥很快回到了酒店。
房間里沒有——燈，一室黑暗。
蘇藹把藥放在櫃子上，伸手去按燈的——關，沒想到伸手就踫到了一片溫熱。
是顧羿。
在蘇藹縮回手的瞬間，蘇藹被人從背後抱住，顧羿有足夠的身高和身形，他將蘇藹整個攬進——懷里。
蘇藹的衣服很薄，後背貼在顧羿的胸膛上，燙得人有些腿軟。
對方的呼吸就在耳邊，手掌慢慢收攏，是不容反抗的力度。
甚至絞得蘇藹身——發疼。
蘇藹屈起手肘就想揍人。
他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就在這時，顧羿的聲音有些無措地響起，他垂下來的眼睫擋住——滿眼的晦暗和陰郁。
「——以為你騙——的——以為你回學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