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藹手指微頓, 他回頭看著女生，「有人來接我了，傘你自己拿著用吧, 謝了。」
蘇藹沒有去牽顧羿的手，直接鑽進了傘底下, 雨很大, 腳底下就是一窪水，蘇藹幾乎是立馬就感覺到鞋子進了水。
「怎麼了？」顧羿漆黑的瞳仁轉了轉，像枝頭上的鴉。
「沒事。」蘇藹一噎, 覺得顧羿現在看起來怪滲人的。
路上的學生並不少, 雨幕遮掩了他們的面容, 使他們的身影都像被蒙上了一層霧。
蘇藹比顧羿要矮上許多，顧羿將傘壓低，傘面朝蘇藹這邊偏。
蘇藹看——, 顧羿的肩頭被淋濕, 順著他的臂膀, 從手肘往下滴水。
今晚的雨，太大了。
這場雨過去, 申城的氣溫會驟降。
「酥酥最近在忙什麼？」顧羿用閑聊般的語氣，明知故問, 他聲音含糊不清, 雨聲又大，蘇藹仍舊能听得十分真切。
「在練球，下個月打聯賽了。」蘇藹老——回答，他正望著顧羿握著傘柄的手指發呆。
傘柄裹了一層金屬，顧羿冷白的手指纏上去，衿貴的氣息慢慢顯露。
「不復習嗎？」顧羿問道。
蘇藹終于察覺到顧羿的不快, 他略微停頓了一會兒才說道︰「打完聯賽我就好好復習。」
蘇藹當初也是高考完就來到了書里，沒有來得及上大學，現在所學的專業雖然有些難搞，——只要全神貫注，學起來並不費力。
蘇藹穿著白色的加絨衛衣，臉頰顯得干淨柔軟，顧羿從旁邊看了他一會兒，忍不住伸手捏了一下蘇藹的後頸肉。
「考得不好怎麼辦？」
蘇藹一愣，「為什麼會考得不好？」
他以為顧羿是笑著說的，結果一扭頭，就徑直地望進了顧羿的眼底。
對方眼里沒有任何——意，烏沉沉的目光，融化在夜色里，比雨水里攜帶的涼意要更甚。
「我會考好的。」蘇藹立馬弱聲弱氣的保證。
這時候，蘇藹也算是明白了，他跟顧羿是沒法好好說話了，兩個人的氣勢此消彼長，永遠不會有融洽相處的那一天。
有時候是顧羿弱，有時候是蘇藹弱。
蘇藹覺得，現在明顯是自己弱。
顧羿只是輕輕地「嗯」了一聲，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他抬手用指尖在蘇藹的頸側刮了一下，「雨太大了，你脖子上有水珠。」
他一本正經，好像真的是在幫蘇藹的忙，怕雨水流進他衣服里。
蘇藹不自然地動了動脖子，顧羿這一下弄得有點疼。
兩個人一齊走到蘇藹的宿舍樓底下，蘇藹拿出門禁卡刷了一下，機械的女聲提示無效刷卡。？？
蘇藹叫了聲宿管阿姨，宿管的休息室里沒有亮光。
現在才十點不到，還是沒到門禁的時間。
同蘇藹一樣被關在門外的同學很少，因為今天大雨，不管是在圖書館還是在操場的人都早早回了宿舍——
了一會兒，宿管阿姨在他們這棟樓的微信群艾特全體成員，說刷門禁卡的機子壞了，師傅要明天早上六點才能來修，讓被關在宿舍外的同學今晚先自己想想辦法。
下邊的回復是一片哀嚎加無語。
顧羿就站在蘇藹的旁邊，他視力好，手機里的內容被他一個字都沒落下看得一清——楚。
「要不你先回宿舍吧，我自己想想辦法。」蘇藹關掉手機，望著顧羿說道。
「你準備去哪里？」顧羿問他。
蘇藹；「我可以打車回家。」
顧羿看著他，眼神似有些擔憂，「可你明天不是六點半的早課嗎？從家里到學校有一個多小時的路程」
蘇藹︰「」就你知道？
「我出去住。」
「開房需要身份證。」
「」
「用我的身份證吧。」
蘇藹眼楮微微瞪大，他睫毛被雨霧沾濕，睜大眼楮時像一只可愛的貓。
顧羿心頓時像被貓爪子輕輕撓了一下似的，克制不住地，想踫踫眼前的男孩子。
「用我的身份證，然後我再回自己宿舍。」顧羿解釋道，還——了一聲。
蘇藹把衛衣的衣領往後提了提，「好吧。」——
蘇藹要先陪顧羿宿舍。
經管的宿舍跟蘇藹不在一個苑區，兩個人到了北苑時，身上幾乎已經全部打濕。
蘇藹跟著顧羿上樓，顧羿要給他拿干淨的衣服帶去酒店。
听見宿舍門打開的聲音，許小科靠在牆上打游戲，頭也沒抬，「顧哥你回來啦？」
「嗯。」顧羿給蘇藹倒了杯熱水讓他捧著，去衣櫃里找蘇藹能穿的衣服。
許小科打完了一把游戲，開始新的一輪時抬起了頭，直接就看——了坐在顧羿位置上的蘇藹。
男生頭發濕漉漉的，看起來渾身都是濕漉漉的，連眼睫毛，都纏結在了一起。
「好長啊。」許小科不禁感嘆，從他的角度往下看，蘇藹的睫毛又長又濃密，像兩把小扇子一樣。
蘇藹听見許小科的聲音，咽下嘴巴里含的熱水，「你打完了？」
許小科點點頭，「蘇藹你怎麼來了我們宿舍啊？」
「宿舍進不去，我出去住。」蘇藹說。
「跟顧哥一起？」許小科將游戲拋到腦後，眼楮一會兒看蘇藹，一會兒看還在彎腰找著衣服的顧羿，眼神興奮又八卦。
蘇藹搖搖頭，毫不留情地擊破許小科不切——際的幻想，「我沒有身份證，顧羿哥哥送我去。」
「顧羿哥哥」盡管沒有听到想要听到的答案，——這一聲顧羿哥哥直接把許小科給喊興奮了。
哥哥？顧哥跟蘇藹玩得這麼開的嗎？
蘇藹假裝沒有看——許小科眼里的蠢蠢欲動，對方顯然還想听更多更勁爆的。
他望向顧羿，「我困了。」
雖然沒有叫顧羿，——顧羿知道，蘇藹是對著他說的。
「走吧。」顧羿找到了一件他只穿過一次的鵝黃色短風衣塞進口袋里，扭頭對蘇藹說道。
兩人走了，蘇藹捧過的杯子被擱在了顧羿的桌子上，許小科看——後，露出意味深長的——容。
顧羿特別不喜歡別人踫他的東西，——男生大多大大咧咧，關系好的話同喝一瓶水也沒關系。
還是之——好久的事情了，當時他們的另一個室友從外邊回來，熱得不行，當時顧羿的杯子里正好涼著水，室友也沒多想，打了聲招呼，顧羿還沒來得及同意，他就已經一飲而盡。
顧羿表面上——著說喝吧沒關系，下午許小科就看——顧羿把杯子丟了。
許小科看——了，顧羿當時對他說什麼來著，好像是，就算是喜歡的人，我也不喜歡他踫我的東西，我有潔癖。
所以，潔癖呢？
今晚入住酒店的人特別多，一是因為大雨很多人被困住了，而是因為蘇藹他們那棟宿舍樓進不去。
一進大廳，蘇藹就遇——了一個學院的幾個男生。
其中一個是學委，平時在輔導員辦公室經常會踫見，看——蘇藹和顧羿，他微微愣了一下，隨即抬手打招呼，「蘇藹，你也來開房啦？」
蘇藹︰「是啊。」怎麼听，他都覺得對方這個問題不太對勁。
「祝您住得愉快，有什麼需要請撥打床頭的客服電話。」
蘇藹拿著房卡，扭頭正要對顧羿說「你先回去吧」，對方已經幫他按了電梯，並且先他一步走了進去。
「」
顧羿幫他開的是大床房，真的是好大好大好大的一張床，浴室是磨砂玻璃，水霧一蒸騰，浮想聯翩。
蘇藹本來想一進來就把衣服月兌了，想到顧羿也在，捏住衣角的手頓時松開了，現在他和顧羿可不是以——那種清清白白的關系。
「顧」蘇藹又想問，對方看了他一眼，將衣服放下後，——得有些讓人心里悶得慌。
「我不做什麼，看看你也不行嗎？」顧羿聲音很輕，輕得跟羽毛似的，落在哪兒，哪兒就難受。
顧羿在床旁邊的沙發上坐下，沙發上垂著深紅色的帷布，越發襯得顧羿臉色蒼白。
他今晚淋了雨，一直在為蘇藹忙活，此時，他黑色的風衣已經全部打濕，只是因為衣服顏色所以看不出來而已。
他手指上都是水漬。
蘇藹站在顧羿面前，像一個準備好听訓的孩子。
「我一個多星期沒看——你了，」顧羿抬眼望著蘇藹，眼里似乎有水光一閃而過，「籃球比我重要，對不對？」
「你不能這麼對我，」顧羿伸手將蘇藹拉到面前，拉到腿/間，「這對我不公平，我只是喜歡你，我沒有犯罪，我還是你的顧羿哥哥。」
蘇藹腿快軟了，他渾身不自在，體溫迅速升高，感覺身體都快要把衣服給烘干了。
蘇藹吶吶開口，開口才發現他自己的聲音無比沙啞，「我沒有。」
男生垂著眼，委屈地為自己辯解。
「好了，你休息吧，我回宿舍了。」顧羿輕輕推開蘇藹，站了起來。
蘇藹轉身，顧羿走的時候，頭都沒回，空蕩蕩的走廊里，他變成了一具沒有魂魄的走肉。
蘇藹咬牙，低罵了一句「⺪」。
顧羿數著時間，看——近在咫尺的電梯，他眉眼松散，之——的陰郁蕩然無存。
身後傳來腳步聲。
蘇藹的聲音小心翼翼，充滿試探性。
「要不，你再坐會兒？看看我？」